裴先生，裴太太，要不然而你們先回去吧，今天先生正在氣頭上。”保安說來說去，都是這樣的話。因為再也編不出來任何理由。

    裴錦弦沒說什麽，拿了手機給莫錫山打電話。“莫伯伯，我，錦弦。”

    欸，錦弦啊。”

    我帶著阿青，還有允錚過來了，麻煩您讓保安給開個門，今天的事，我帶著我兒子來給晨晨道個歉，不管這件事會不會上升到莫伯伯對我們裴家失望，但是這個‘對不起’，我們還是得當麵和晨晨說的。

    允錚這孩子年紀小，衝動，口不擇言，說到底還是我裴錦弦教子無方，莫伯伯大人不計小人過，別跟這樣一個小屁孩一般見識，您看看行不行？

    若莫伯伯覺得心裏有口氣難咽，也看我們不順眼，趁著現在大雨，那我們一家子站在這門外淋幾個小時也該受的懲罰……”

    莫錫山歎了一聲，“錦弦，晨晨現在還在哭，哄都哄不住，我就怕她一見著允錚，更傷心……”

    裴錦弦信誓旦旦道，“莫伯伯，您放心，晨晨心裏討厭允錚，我這就把他拎進去當著她的麵給她出口氣，不打斷這臭小子的腿，我就不停手！”

    那你們進來吧。”

    裴錦弦嘴上說得溜，聽到莫錫山就這樣同意的時候，心裏一慌神，暗道：老爺子，您這是讓我真打斷允錚的腿啊？

    ***

    裴錦弦心裏不願意承認自己兒子錯得有那麽離譜。

    如果真的在初晨麵前揍兒子，那裴家的臉都丟光了。

    自己的兒子，關起門來怎麽打都可以。

    他得想個辦法才是，兒子一定不能在別人麵前打。

    申青看著兒子背後都在淌水了，真是心疼。

    一個二十歲還不到的男孩子，就算不能將喜歡不喜歡一個人分得清楚，也不算是多大的錯。

    男孩子本來就比女孩子成熟得晚。

    可如今這情勢，分不清楚，顯然是錯了。

    兒子急得身上全濕了也渾然不知。

    可今天進了莫家的門，往後對思思又怎麽交待？

    哎！

    雖然她和裴錦弦都裝作不知道，也不可能真不知道。

    這就是放養的過錯吧？

    裏麵的傭人拿著大傘出來接人，讓保安開門。

    申青拉著裴允錚的手，往裏麵走。

    裴允錚看著三樓的房間，雨如珠簾層層綴晶，一簾簾透過去，三樓那個格子裏，亮著燈。

    他似乎都看到了那個小肩膀正哭得一抽抽的。

    幾人走到主樓，裴允錚換了鞋了的腳才一踩在地板上，便漫出一小灘水。

    有些尷尬的看向莫錫山，額前的發已經全部被雨水淋趴在額麵上，亮亮的泛著水光，發尖順下來的水，滾得滿臉都是，“莫爺爺，我……”

    如今的他，步步都小心，生怕得罪了莫家的人，那是一種本能上的自我保護，怕被人不喜歡。

    莫錫山站在樓梯口，無奈的輕歎，“沒事，你上去吧，等會把衣服換下來，先換個睡袍，我讓人拿去給你烘幹。”

    申青和裴錦弦也隻脫了鞋，沒有換拖鞋，因為這一路過來，腳都濕了。

    一家三口都上了樓。

    莫錫山還站在樓下。

    他其實喜歡裴允錚的。

    孩子還小的時候，每次裴允錚一送到莫家大院來玩，玩得一院子小朋友都不歇氣，爬上爬下，喊打喊殺，雖是時間久了，吵得耳膜子疼。

    但是一到中午吃飯時候，莫錫山就特別高興，初晨總能吃得特別多。

    裴允錚送到初晨嘴裏的肉，她也吃，大概是玩得累了，飯量也比平時好。

    每次莫錫山都指著到雙休讓初晨長點肉，不然禮拜一到禮拜五，又得掉肉。

    以前初晨和裴允錚小打小鬧的吵嘴，吵了吵了又和好，大人也習慣了。

    青梅竹馬，哪能隻有笑沒有鬧的。

    但這一次，莫錫山也覺得裴允錚過份了。

    不但讓秦家下不了台，把初晨的麵子也給撕了。

    當著那麽多人的麵，初晨哪裏頂得住。

    畢竟還是個才高中畢業的孩子。

    莫錫山走在後麵，慢慢的上樓，他聽到樓上孫女的“嗚嗚”的哭聲更響了些，大概是裴允錚已經進了房間了。

    雲燁看到裴允錚的時候，沒說什麽，讓傭人帶裴允錚去換衣服，他那裏有新衣服沒穿過，先換上。

    裴允錚卻沒有去，而是赤著腳，走到初晨跟前，蹲了下來。

    一聲不吭的，蹲了下來。

    頭發上還滴著水，在他的臉上滴出一道道水痕。

    辛甜看著門口著的申青，心裏雖是難過，還是站了起來，擠了個幹幹的笑容朝著申青走過去。

    申青知道，平時喜歡裴允錚的辛甜今天也是心疼了。

    她能理解。

    如果是她的孩子，她也心疼。

    更何況辛甜把初晨看得比自己的命還重。

    屋子裏的大人分成兩派。

    雲燁和辛甜願意呆在這裏，不想給裴允錚和初晨單獨相處的時間。

    這個時候他們不敢相信裴允錚還會不會說出什麽讓初晨難過的話。

    可是申青和裴錦弦又希望大家都郵去，讓兩個孩子有什麽話自己說。

    但人家是主人，他們這是腆著臉要來，有什麽辦法。

    裴錦弦是嫌丟人，自己養這麽大個兒子，居然要這麽低聲下氣的來追女朋友，真是氣死他了！

    不開竅的，活該！

    要是像老子這麽聰明，就不會落到這個地步了！

    腦子裏突然有個隱形人嘲弄的笑道，“活像你比你兒子好多少似的，誰以前死乞八賴的跑到馬賽利用自己兒子去追老婆的？哼！”

    裴錦弦身上的肉都跟著一緊。

    打了個寒顫！

    他心想，果然是雨太大，淋感冒了。

    裴錦弦拉著申青走。

    申青怕雲燁打裴允錚，不敢離開一步。

    裴錦弦這時候重重的揪了申青一把，“你這樣站在這裏，影響他發揮，下樓去！”

    申青回瞪裴錦弦一眼，揪那一下的時候，她差點疼得跳起來！

    想想也是，真是會影響發揮的。

    裴錦弦想走還有一個原因，是因為他不想揍裴允錚。

    如果他站在這裏卻不揍，顯得他失言，要是真揍，他下不去手，因為這件事情上，他覺得兒子隻是情商發育得晚了點，用不著上升到武力解決。

    雲燁操著雙臂站在一旁，隻想時間過得快些。

    站得他煩了，這屋子裏兩個小孩子還是一句話也不說。

    辛甜忍不了了，拖著雲燁就往外走。

    雲燁不肯，辛甜死拽。

    他要是再敢欺負晨晨，我去跟阿青說，永遠不準他再來我們家！”辛甜把雲燁拖出去後，這樣說道。

    雲燁這才作罷，走到樓梯口，再也不肯走了，幹脆坐到樓梯上等，“要下去，你一個人下去，我在這裏等著。”

    辛甜沒有辦法，申青和裴錦弦在樓下，人家登門過來，她得去招呼客人。

    裴允錚蹲著的地方，已經積了一灘水，他幹脆盤腿坐在地上，望著初晨低垂著的臉。

    她睫毛上又沒有淋過雨。

    卻是濕潞潞的。

    鼻尖紅紅的，還在輕輕的抽著。

    裴允錚的指腹已經被水泡得起了皺，伸手摸到初晨手指的時候，才感覺到那麽不平。

    初晨被他冷冷的指平涼得一縮，將手指從他手裏抽走。

    他心裏微微一墜。

    晨晨……”他輕輕喊她一句，額前的濕發遮了他兩片眉，望著她時，露出來的眼睛帶著笑。

    初晨坐在她的公主長凳上，輕一側身，不再看他，而是看著窗外密實的雨柱。

    那些雨砸得滿世界在響，紛亂嘈雜，像此時胸膛裏心髒中的情緒。

    玻璃上的水珠子一道一道的滾下去，一bobo的接上來。

    初晨耳朵裏，隻去聽雨聲。

    他的手，又伸了過來，握住了她的指尖，搖了搖，“晨晨……”

    她再要抽離，才發現他握得比上次緊，回過頭來，瞪著他，“誰要你來！”

    今天是我不對，我來跟你道歉。”

    我才不要你道歉，我永遠都不要原諒你！”

    又是這樣的話，她也不記得什麽時候說過，隻記得記憶中的她說過，後來又食了言。

    明明不接受他的道歉，偏偏又忘了是什麽時候原諒了他。

    兩個人吵到麵紅耳赤，後來又手拉著手一起混到飯店裏去吃飯，點她愛吃的涼粉，涼麵……

    他們之間的革命友誼超越了任何人。

    她一直覺得，裴允錚其實是對她好的，他隻是嫌棄她笨而已，但他這個人，還是個好人，隻是她不夠好而已。

    她不應該對他有太多要求。

    所以想來想去，她都找不到任何理由不原諒他。

    但是今天，真是令人傷心。

    晨晨，我當時是急了，所以說出去的話，也沒有顧及你的感受。”

    你不要再跟我說了，我接受你的道歉，你可以回去了！”初晨心想，她是應該對裴允錚說“不”了。

    在他麵前，她太小心了。

    活得沒有一點自信，她自己都覺得自己有些卑微，生怕自己不夠聰明，被他嘲笑。

    也許沒有他的壓力，她還會自在些，腦筋也不至於總是打結。

    裴允錚一看到初晨排斥她，就更著急，可是心裏那些話，他又說不出口。

    隔著電話跟雲叔叔說還沒有問題，但對著初晨，他舌頭就像被綁架了似的。

    我們和好吧。”

    像以前一樣，他還是說這幾個字。

    兩個人吵了架，一個人先說，“我們和好吧。”

    另外一個人就會免為其難的說，“好吧。”

    連深思過後的猶豫都不會有。

    這次，他還是這樣說，但是初晨一直沉默，並不應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