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83章 我不催你我等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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接到後來,他發現自己有些嘴幹了,便找水喝,餓了,便找餅幹。
辛甜和雲燁夜深才回了房間睡覺。他們這段時間也一直住在這裏。
一個VIP房間裏搭了三陪張床,原本裴允錚和辛甜雲燁是分開住的,但後來病房不夠,他又不願意回裴家住,便三個人住在一個房間,因為大多數時候,初晨都在病房裏。
誰也不願意離開。
辛甜和雲燁都坐起來,看著裴允錚一個又一個電話的接,然後找杯子,一看杯子裏空了。
辛甜趕緊跳下床去給裴允錚倒水。
裴允錚聽著電話,用英語交流,聊了半天後,便問對方的信息,做筆記。
辛甜把水遞過去,裴允錚猛喝了幾口。
電話沒停,裴允錚又拉開抽屜,拿出餅幹盒子,裏麵還有一塊,一整塊放到嘴裏,嚼幾下灌一大口水。
辛甜又馬上去找吃的,房間裏吃的不少,但是裴允錚都不知道放哪兒的。
看到裴允錚半夜找東西吃,辛甜很高興,這兩個多月,從來沒見他這樣不停的吃東西。
連雲燁都披著外衣下了床,沒有打斷裴允錚,跟辛甜小聲說,“我去他們值班室給允錚下碗麵條,別讓他吃多了餅幹,他這兩個月本來就是虛火重。”
那你去。”辛甜點了點頭。
裴允錚一晚上都是大洋彼岸的來電,全是跟他討論關於初晨病情的電話。
一些權威的專家裴允錚都要了聯係方式,時間排得開的,他都主動問他們要銀行卡號,願意把費用先打過去,希望他們能馬上安排時間到C國來。
一晚上的電話,不知道有幾個真,幾個假,但裴允錚每一個都當成是真的來對待,誠懇無垢。
雲燁把麵端進房間,放在桌上,沒有說話,隻是示意裴允錚先吃。
裴允錚便拿起筷子吃,盡量不讓自己發出聲響讓電話那頭的人聽出來。
他實在太餓了,好久沒有感覺到餓。
雲燁和辛甜也不睡了,坐在床邊,看著顯得擁擠的房間裴允錚忙碌。
他們能聽懂裴允錚在說什麽,神經也跟著緊崩。
清晨六點開始,時差原因,電話越來越少。
一本子密密麻麻的記錄,多半是專家的名字。
晚上一=夜的電話,沒有一個人告訴他帳號,都說願意自費過來和這邊已到的專家一起探討。
甚至有十來個專家在他們國家已經有過此種血液病臨床成功的案例,隻不過涉及到很多領域受阻的原因,一直沒有對外公布。
裴允錚感覺到自己黑色的世界被人斯開了一道口子,有些許亮光照了進來。
他說謝謝的時候,麵帶淺淺的微笑。
當辛甜和雲燁看到裴允錚輕輕彎起的嘴角時,眼裏一澀,好象亦是看到了希望。
從第二日開始,裴允錚每天的工作不再隻是在專家會議時做記錄,還要從醫院到機場去接人,因為時差,大多數人都已經是深夜或者一大早到達。
有時候一天有四五趟。
也可以派給別人去做,但他覺得自己親自去,才夠有誠意。
雖然比以前更累,但裴允錚的精神比以前更好了,也不再頹廢,每一天,他都當成新的一天來過。
他在學校申請隻考試,不上課,並準備報生物學專業考研。
翌年六月,在所有專家經過無數次DNA試驗過後,同意進行手術,骨髓移植隻能改變部分DNA,所有DNA改變技術很漫長,根據人體不同的細胞生長周期慢慢進行植入式克隆進行改變。
改變DNA過程日複一日,但是天天聽到好消息,再漫長的日子都過得很快。
裴允錚把自己克隆培育出來的玫瑰花,每天一朵的插0進初晨床頭櫃的小花瓶裏。
每一朵玫瑰花都一模一樣。
星辰起落,秋去春來。
看到病床-上的女孩鼻孔裏再也不會流血,臉色也慢慢紅潤,裴允錚沒有興奮的表情,也沒有悲傷的神態。
隻是坐在床邊,靜靜的看著她安睡的容顏。
看著她的睫毛,看著她的皮膚,還有細得仿佛沒有毛孔的細膩皮膚,手掌撫過她的額頭,他總是喜歡這樣,撫上兩次後,在她的額麵上輕吻一下。
我不催你,我等你……”
世界萬籟寂靜,隻有他們,每一次出聲,每一次拉手,每一次淺吻,都好象是永遠,如此不急不徐,因為他還有一生的時間來等待……
我不催你,我等你……
海枯石爛,地老天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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希望會因為等待而開花,結果。
裴允錚此時認為等待是這世間最充分的雨水和養料。
並沒有因為過程的緩慢而變質。
相反,每一天的等待,都讓他將自己的心又看清一分。
清楚的看見自己心裏除了顆豌豆,再也放不下其他人。
一個二十一歲的大學生,裴允錚以為自己已經到了中年的心境,對於任何事都不再喜怒形於色。
父親再也沒有重斥過他。
他有繁重的學業,還有公司的事要處理,再加上現在一門心思撲在生物醫學研究上,試驗和推理也成了他的重要生活之一,時間滿滿當當。
每次坐在初晨病床邊等待的時候,裴允錚還學會了一樣,就是畫畫。
從小就不喜歡畫畫和彈鋼琴。
彈鋼琴是初晨喜歡,他後來也跟著一起學,卻彈得很好。
畫畫初晨沒學過,他也不想學。
他愛的就是玩。
初晨的病情穩定後,裴允錚便不像以前一樣一天到晚沒有一點空閑。
最開始他是拿著鋼筆,將筆記本翻到最後一頁,畫了初晨的眼睫毛。
彎彎翹翹,很密實,最先的那睫毛粗細都一樣,根和尖也是一樣。
慢慢的學會了下筆的輕重。
畫了幾十對睫毛後,他突然覺得應該是把鼻子畫上去,又開始畫鼻子。
一天一點點,每一樣都畫好了之後,再換她臉上的另外一個部分畫。
渾然不覺的,從筆記本最後一頁,他竟是畫了到與記的筆記相連之處。
之後便買了描摹本。
畫完整整一本,再換一本。
起初都是畫初晨的睡顏。
後來的畫,是從初晨小時候開始,有了些速成的卡通味,但是神韻和臉型都看得出來那是小豌豆。
微卷蓬鬆的頭發,大大明亮的眼睛,大笑,噘嘴,眼睛滿是淚水卻不滴落,害羞……
他的筆下,小豌豆慢慢長大。
而後,她亭亭玉立,顧盼生輝。
他還畫了自己。
搶她的奶瓶,搶她的西紅杮,搶她的文具,把自己碗裏的葷食強迫塞給她吃。
畫了她和他吵架,對話框裏她吼著“裴小單!”
畫了她的手在他的手心裏握著,一起散步。
畫了她被秦天一拳打下去之後的昏迷。
他抱著她哭,滿身的血。
畫了他靜靜的坐在她的床前,等她醒來。
畫了他在畫她。
然後,她睜開眼睛,對他笑……
畫了她穿上婚紗,新郎是他……
不管是裴家還是莫家的人,沒人勸說裴允錚,連裴錦弦也不曾說一個字。
一副你願意等,等一輩子我也懶得管的樣子。
裴允錚跟對初晨的病進行會診的醫生專家都簽了合同,將所有的診療成果全部買下來,當初晨開始好轉後,裴允錚將所有研製出來的藥品也申請專項成果。
談定慈善項目,將每年投入巨資用於此類血液病的專項基金。
裴允錚輕閑的時候,因為要畫畫,所以也很忙碌,筆下的線條根根勾勒,組成童話的世界。
明明麵對的是一個重症未愈的愛人,但他卻被自己構建的童話世界迷惑,每天都過得很開心。
思思在得知初晨入院後就來看過一次,當時的裴允錚還悲慟,憤怒,誰也不正眼瞧。
思思是聰明的女孩子,她出了國,繼續等待。
過了兩年再次回來,初晨的病還在治療。思思覺得,她興許還有機會。
站在初晨的床邊,目光落在男人“沙沙”作響的本子上,鋼筆是炭黑的墨,畫出來的所有一切都是黑白色。
沒有陽光的金,沒有花開的紅,沒有山巒的綠,沒有天空的藍。
黑和白,孤單又純粹的顏色。
但是她看到了畫中人物目光清澈有光。
他們笑的時候,她的眼中便為他們畫上了嬌羞的粉紅。
他們牽手抬頭望天的時候,她便為他們的天空塗上了淺柔的藍,和雲層邊上淡金的邊。
思思知道自己爭不過,卻還是喊了裴允錚一聲,“允錚,為什麽不上色?畫得很好。”
她說話很溫柔,像是一個朋友不忍打擾的問候。
他似乎對來的人並沒有興趣,一直低頭,畫著自己本子上未完成的作品,但也沒裝聽不見。
他雲淡風輕卻又自然篤定,“因為我和她,不需要別的顏色,就如畫上這樣,清晰,明了,沒有雜質,不會髒亂。
我是黑色,她是白色。
沒有別人的參與,她是她,我是我。
沒有我,她是一張白紙。
沒有她……我就生在一片黑漆漆的地獄。”
裴允錚手中的筆,停了一瞬,抬眸凝向床-上的女孩,看著她似乎睜開了眼睛,朝著他眨了眨,撒嬌的喊他,“允錚哥哥,我想吃糖拌西紅杮。”
裴允錚看著雙睫緊閉的女孩,嘴角彎了起來。
地獄是黑色,你是純淨的白。
我在用我偏執的黑,勾勒你無暇的白,你可知道?
思思輕輕“嗯”了一聲,再沒有說話,她沒有流淚,因為她隻是敗給了這世間最純粹的愛情,她不該難過。
思思離開時,沒有說再見,因為再也不用見。
裴允錚沒有挽留,低下頭,繼續畫畫。
他給他畫中的新娘換了一身衣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