齊國皇宮，禦書房。

    齊帝蕭寶焱正仰靠著椅背小睡。

    他夢到了那個下午。

    陽光，琴瑟，美酒，美人……

    蕭寶焱的睡顏熏然陶醉，唇角隱隱有一縷邪笑。

    玉奴……”蕭寶焱夢囈出聲。

    太監總管陳大海本來要將一張毛毯，覆蓋到蕭寶焱的胸前，以防其著涼，聞聽“玉奴”二字，瞧著蕭寶焱邪笑的睡顏，陳大海頓時將要蓋往蕭寶焱胸前的毛毯收回疊攏。

    陛下又夢到十六年前那個美好的下午了呢！

    將陛下從那個美夢中驚醒，是要掉腦袋的。

    可今日就偏偏有人想掉腦袋！

    陳大海如看死人般地，邪笑看著推推嚷嚷，吵吵鬧鬧進來禦書房的三個嬪妃。

    三個嬪妃皆是剛剛入宮。妙齡年華，花容月貌。乃蕭寶焱這個月最寵愛的三個妃子：麗妃，珍妃，容妃。

    陛下！”三妃齊齊嬌聲參拜。

    蕭寶焱被擾醒。

    蕭寶焱睜開眼來。眼前不是十六年前在宮外別院的那個下午，玉奴也已經香消玉殞，在他麵前的，是三個五官肖似玉奴的妃子。

    蕭寶焱多年聲色犬馬，有些深凹的眼眶裏，眼瞳死死地盯著他的三個寵妃。

    死到臨頭，三妃猶不自覺，仍然在推攘吵鬧著。

    陛下，珍妃竟然打了臣妾的鼻子！陛下可是最喜歡臣妾的鼻子了！”麗妃訴狀道。

    陛下，麗妃掐了臣妾的耳朵！陛下稱臣妾的耳朵凝脂如玉，陛下最是喜歡呢！”容妃控訴道。

    陛下，容妃往臣妾的茶水裏加了辣椒水，臣妾辣的直哭呢！陛下說臣妾的眼睛清湛如水，說最舍不得臣妾掉眼淚呢！”珍妃告狀道。

    三妃向蕭寶焱告過狀後，彼此之間又推攘吵鬧了起來。

    蕭寶焱死死地盯著三妃，三妃攘鬧片刻，倒也醒覺過來聖前無狀，仗著隆恩正盛，齊齊嬌聲喚了聲陛下，撒嬌認錯。

    蕭寶焱猶自死死盯著三妃，詭異地道：“朕很喜歡三位愛妃的鼻子，耳朵，眼睛，三位愛妃可願給朕？”

    三妃媚視著蕭寶焱，不約而同地道：“討厭，臣妾整個人都是陛下的！”

    好極了！”蕭寶焱坐直身，喚道：“來人！”

    陛下！”禦書房外禁衛軍聞聲入內參拜。

    蕭寶焱覷著三妃，邪氣地笑道：“把麗妃的鼻子割下，容妃的耳朵摘下，珍妃的眼睛剜下，拿來給朕！”

    禁衛軍微凝了一下，領命道：“是！”

    陛下——”

    陛下——”

    陛下——”

    直到被禁衛軍拖下去，三妃才反應過來。

    陛下饒命！”

    陛下饒命啊！”

    ……

    三妃的求饒，蕭寶焱不為所動，眼瞳深處，甚至隱隱有著期待。

    太監總管陳大海亦是帶著幸災樂禍地歎息了一聲。

    ……

    禦書房外，已經響起三妃的慘叫。

    禦書房外的拐角處，一個月前剛誕下太子的赫連淑妃，全身冷汗，背脊發涼地抵靠著牆壁。

    她是來給蕭寶焱送糕點的。

    此刻，她貼身宮女手裏的糕點盒子，早已掉落到地上，熱騰騰的糕點滾落了一地。

    當禁衛軍端著盛著麗妃的鼻子，容妃的耳朵，珍妃的眼睛的托盤經過淑妃處，禁衛軍給淑妃行著禮，淑妃卻彎腰嘔吐了起來。

    ……

    禦書房的桌案上的托盤裏，擺放著麗妃的鼻子，容妃的耳朵，珍妃的眼睛。

    不同於赫連淑妃的嘔吐，蕭寶焱卻親手去擺置著那隻鼻子，那對耳朵，那雙眼睛。將它們呈活人五官位置地擺置著。

    蕭寶焱熱切地貪看著擺放好後的，那對耳朵，那雙眼睛，那隻鼻子。

    這對像玉奴的耳朵，像玉奴的眼睛，像玉奴的鼻子，她們擺放在一起後，是否像玉奴更多了一點？”蕭寶焱問陳大海。

    陳大海笑容可掬地附和道：“是的，陛下。”

    蕭寶焱卻又歎了口氣，他靠回椅背，“可惜再像也終究不是她。”蕭寶焱的眼瞳，既盛著對玉奴香消玉殞的哀悼，又有著對逼迫玉奴殉情自焚那人的冷意。

    那個人——浚息！

    ……

    長公主蕭寶柔帶著容姑姑、如意等幾位宮人，往蕭寶焱所在的禦書房行來。

    路上，容姑姑和如意對視一眼，皆在對方眼中看到了愁苦滋味。

    那個小妖精剛去到侯爺身邊，侯爺又痛失了她母親，今年，侯爺又不會回京吧？

    虧她們還對長公主道說那些侯爺回來了，如何如何的話！

    這不是打長公主的臉，讓長公主更加難過嗎？

    長公主麵無表情地走在宮道上。

    直到驚惶的赫連淑妃，領著同樣驚惶的宮人迎麵行來，長公主表情方有了波動。

    蕭寶焱登基快十六年，膝下隻有兩位公主，一直無子，誕下太子的赫連淑妃，可比一直無所出的正宮皇後，還要值得交好。

    淑妃嫂嫂，何事如此驚惶？”長公主上前扶住赫連淑妃的手關問道。

    公主。”赫連淑妃與長公主點頭示意後，目光下意識地看向了身後不遠處的禦書房。

    長公主便亦瞧了不遠處的禦書房一眼。

    赫連淑妃又與長公主點頭示意後，也沒出聲，徑自帶著宮人驚惶離去。

    長公主看著驚惶離去的淑妃。

    宮中資曆深的後妃們，對皇兄向來有些懼意，皇兄容貌俊逸文秀，皮囊之下卻荒淫無道。登基之前還交友廣闊，禮賢下士，道貌岸然。登基後的這些年，卻漸漸露出本性。大半年前，那塊破玉為夫殉情後，這些年一直惦記那塊破玉的皇兄，心性變得更加陰測詭譎，難以捉摸。皇兄今天又做什麽驚世駭俗的事了？淑妃嚇成了這樣子？

    長公主收回看著赫連淑妃的目光，美眸中掠過一絲驕矜和譏嘲，身為蕭寶焱唯一的胞妹，她麵對蕭寶焱，是不會有後妃那樣的恐懼的。

    走吧。”長公主帶著容姑姑、如意等宮人，沒有遲疑地往禦書房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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