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一章 其實,還是要謝謝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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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入夜,偌大的皇宮難得如此靜謐一回。夜色如水,深邃的天空,散散地布著幾顆星,星空呈現孤單,寂靜的夜晚,黑色貫穿了每個角落,整個黑色的皇宮,缺少了白日的尖酸刻薄和勾心鬥角,朦朦朧朧中竟然被挽住了所有的溫柔。月光的蹤跡消失在這片黑色中,不知是被這黑色所吞噬了,還是生命已到盡頭,那彎月,最美的弧線,勾芡出黑色的唯美,讓人妄想窺探不可捉摸的背後。輕風吹著,枝葉顫抖著,又是幾片凋落的葉。湖麵微動,水中月如碎鏡般,夜晚的涼風吹拂了夏日的燥熱。景顏仰頭,難得有這樣一個機會寧靜地同自己的靈魂對視,可以暫時的忘記煩惱,忘記身處的憂慮,甚至是忘記時間。

    低頭,拿著酒壺輕輕倒上一杯甘露,景顏本來不喜歡喝酒,可是不知道為什麽,來到了這裏,才突然發現這原來是個好東西,酒能解愁的,也應景。不管悲喜,都可以一醉方休。

    晃了晃手裏的酒杯,“慕凝桐,你說,是不是你把我召喚過來,讓我去經曆你要經曆的一切?”一飲而盡,“要是沒有你啊,我現在可能還不知道在什麽地方,鄉野山村,過著追蹤罪犯的日子。你要是沒有我啊,講不定現在也早就被慕府的那群人害死了呢……哈哈,是不是我太自戀了,你是不是要說,要不是因為我的到來你這會兒早就做了皇妃也有可能……”

    “誰早就做了皇妃?”正爬上屋頂來的淩風聽到那個平日裏冷靜執著又有見解的女子此時自言自語說著怪話便問道。

    “啊?”景顏轉頭看著淩風已經坐到自己旁邊來了,便將酒瓶遞給他,“嗬,沒什麽啦,就是自言自語隨口一說。”

    淩風也不過分去追究,接過酒瓶飲了一口,眼前這個女子真的有太多太多的神秘,她有著過人的智慧和冷靜,從那一次她跟自己說要去調查各宮的花名冊到後來讓他偽造證據假扮被隔離,直到查出下毒之人這整件事淩風都覺得不可思議。若是一般的人,也許就會猜想隻不過是一個巧合,完全因著鄧素沅心虛才導致她不看清楚就不打自招,但是作為習武之人,曾經在江湖上走過很久的淩風來說,他知道,這是一種戰略,就好比諸葛孔明的空城計,完全將局勢控製在自己手中,所以隻要跟對方打心理戰就可以破防勝出。翎珊這件事,他看到的她不僅僅是智慧,還有真性情。明明通知了所有人要隔離翎珊,自己卻毫不畏懼地站在她的身旁給她出謀劃策。還有他真的很好奇的,她一個官宦世家,從哪裏學來的這些醫藥本事。

    “景姑娘,”淩風想了想,還是開了口,“謝謝你之前為翎珊做的一切。”

    景顏聽到他的一句感謝有了一點驚異,然而馬上又恢複了往常那種平易近人的態度,“翎珊不僅是你的七公主,也是我的朋友啊。我沒有辦法給我的每一個朋友永久的庇護,但是隻要可以,我就會盡我所能去讓他們快樂。”

    淩風盯著眼前這個女子,來自江湖的豪邁義氣她有,來自女兒家的心思細膩她也有,這個小人物身上的光芒讓他遙不可及,卻又讓他欣賞和讚歎,“其實,還是要謝謝你。當時我誤會你的接近別有用途,還出口傷你,實在是我的不該。”

    景顏從他手上取走酒瓶,“沒什麽傷不傷的啦,你那時候一心係著翎珊的安危,我怎麽會不知道。”抿上一口酒,“雖然那個時候在你們麵前是委屈,不過,我自己知道,如果連我都委屈了,誰還能堅強的站在前麵保護大家。”

    看著眼前雲淡風輕的少女,淩風真的不知道她到底是經曆過什麽才能如此的不計較得失,不過想想自己也是,以為她那麽堅強冷靜地麵對著一切就沒有七情六欲了呢。“景姑娘,你可知道,其實皇上是真心對你的。”

    “翊辰的心,”景顏聽他突然提起了南宮翊辰,不知道該怎麽說,“應該用來裝滿天下蒼生,而不是為了兒女私情。”

    “那你可曾想過,即便是要為天下蒼生著想,他也需要一個人為他著想。景姑娘,你難道就沒有想過真的留在這宮裏,留在他身邊,好讓他在朝堂前考慮國家大事的時候幫他整治後宮嗎?”

    景顏雖然在心裏也曾想過這樣的念頭,但是她不敢考慮這樣的未來,她喜歡自由,喜歡一生一世一雙人,她害怕遇到向之前那樣的情況,勾心鬥角,每個人都踩著別人的白骨上位。第一次,被這麽直接地問了出來,景顏思考了好久,卻還是不明白,自己對南宮翊辰的感情究竟是不是可以打破底線,為了他可以重新規劃自己的人生。她搖了搖頭,語氣裏是沒有對未來有過期待的無奈,“淩風你看我這種人,像是適合和一眾妃子爭風吃醋的人嗎?”

    淩風聽到她認真的回答自己又琢磨了一下,“還真不像,不過,以你的智慧,自保肯定是沒問題了。”

    景顏笑著喝了一口酒:“能有什麽智慧,不過是一些自衛的本能罷了,要是真有人要害我,我怎麽可能活得長久。就像,這一次要不是翎珊正好調換了有毒的荔枝,我也不會這麽容易就置身事外啊。”

    “你要是能夠真的從皇宮脫身,或許外麵的世界對你這隻金絲雀才是最好的天下。”淩風不再看她,回過頭來同她一樣看著月色。“對了,有一事我還不清楚,據我的調查,景姑娘你是樞密大臣慕成煙的女兒吧,為什麽要假扮成另一個人呢?”

    景顏也不管他是不是調查了自己,現在宮裏想調查她底細的人多了去了,她原來的身份就在那裏,就算她再怎麽不承認也是真實的。“我娘,在慕府後院被人誣陷自愧而死。我在慕家受盡了幾個毒舌婦的欺淩,後來忍不住就逃了出來嗬。”事情過去了那麽久,不知道為什麽,雖然不是自己親生經曆過的事,但那股疼痛感和卑微的存在感還是清晰地能夠觸摸得到。

    淩風聽她說完,知道她也是有故事的人,也不多說,怕觸及她的傷口,隻把酒杯遞給她。

    她卻轉過頭來笑意盈盈的看著他:“光問我呢,淩總管,你是怎麽認識翎珊的呀?還有,之前南宮婉月說的那個舊人,又和你們什麽關係啊?”

    “我之前也算是個江湖混混,不學無術,將家底兒全部變賣了送進賭場,但是賭這種東西,你知道的,有來無回,雖然有時候有些小利小惠,抵不過誘惑就想繼續來,後來**越來越大,整個家產都被我敗光了,連房產地契都輸給了別人,債主成天找上門逼債。後來我發現賭坊的人都是暗中勾結好了使詐,我那時年輕氣盛又仗著自己會些本事,就和那些人動起手來。再後來我逃到恨南山跟著師父師兄們學了一身本事,結果追債的人追到師門教我師父把我交出來,師兄弟們一聽說我有前科,紛紛要求師父將我逐出師門。後來我自己主動請辭,也就重新過上了被人追殺的日子。直到翎珊出現,幫我換掉所有的債務,幫我解決掉追殺的人,我才得以又過上了正常人的生活。”淩風難得說這麽些話,說完回頭看著旁邊一本正經聽著的少女。

    “我和翎珊就是這麽認識的啊。”

    景顏若有所思的點了點頭,“原來外表看起來不苟言笑的淩總管也有過這麽叛逆的時候啊。”

    淩風啞然失笑,“至於那個所謂的舊人,原本是皇宮禁軍的一個小侍衛,翎珊因他長得好看就問皇上討了過來,一直在翎珊身邊做事,後來翎珊把我帶回來,那個侍衛大概是因為以為自己不受寵了,又沒臉再見其他宮人,就羞愧的自刎了。”

    “哦——”景顏長長的拉了一聲回答,腦子裏不知道在想著什麽事,“那那個侍衛肯定沒有淩總管你好看。”

    淩風一時竟然無話可說,便起身道,“好了,不早了,我們都下去吧,早些回去休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