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一十八章 顧菀之
字數:3275 加入書籤
“景姑娘,你來看看這個藥草。”胡甄卿喚人至跟前,自從得知人在顧府,胡甄卿大有踏破鐵鞋無覓處的意思,想著辦法跟人討論奇門藥草。
景顏聞言到跟頭,細致地查看了他手上那株藥草的葉子,又湊近聞了聞,方才點了點頭,“是虎金須。這種草可使人全身酸麻,暫失痛感,可做外科手術時候的麻醉劑。”
景顏也不知為何,有著天生對於藥材的敏感,凡是花花草草見過一次就能過目不忘,小時她還曾翻閱過孤兒院的本草綱目,裏麵所記錄的所有稀奇古怪的草藥她統統都能記住,以至後來雖然沒有學醫,但是進了警隊之後仍然充當半個軍醫。這幾日她同胡甄卿一起研究了少說數十種奇奇怪怪的藥草。胡甄卿隻說為了顧孝的腿,景顏也不疑有它,悉數將自己所知道的全部道來,也不隱瞞。
胡甄卿滿意地點了點頭,對於景顏這個極高的慧根他頗為讚賞,先前隻是考驗,現在考核統統通過,他也要準備自己的計劃了。
“景姑娘,我不常在埕州,隻能每次回來替孝兒布針,如今年歲越發大了,以後往來埕州更是不便,我不如教你施針之法,你學會之後也可代替我布針治病,如何?”胡甄卿撚了撚胡子,心想不能直接讓這孩子拜自己為師,以她的性格,恐怕不願接受無功之祿,不如轉而說為了顧孝著想,她向來以朋友為重,十有**是不會拒絕的。想他金針之法不說天下無雙,到底是獨門絕學,多少人踏破門檻企圖學習都被他一一回絕,隻不過是還未找到自己看中的有緣人,或是不具慧根,或是品行不正,希望以這金針不做治病救人之舉,而用在其他邪魔外道上,如是這麽多年始終沒有入室弟子,上回在皇宮已見識過人給人治病的方法,又見她對藥理分外明晰,暗想這一身本事終於後繼有人。又恐人不答應,正好借此機會試探試探。
“這……”景顏沒想到人突然會這麽說,詫異了片刻,認定人是誤會自己誤打誤撞給南宮翎珊看好臉的那次了,連忙擺手道,“這怎麽行,我對行醫施針一竅不通……”
“一竅不通也沒關係,”胡甄卿皺起臉笑得跟得逞的老狐狸一般,“老朽保證教得你七竅都通。”
見人還是猶豫不決,胡甄卿又皺著眉故作憂愁,“孝兒的腿需每七天行一次小針,十五天行一次大針,也許還有恢複的可能。可是老朽如若真的每七天來回跑一趟,恐怕孝兒沒先治好,我先累死在路上了。”
原來顧孝的腿還有治好的可能啊,景顏想到這裏,堅定地點了點頭,“既然如此,那好吧,我跟您學就是。”
“那好。”胡甄卿樂嗬嗬地往太師椅上一坐,給人遞了杯茶,示意人,“那你就跪下來,磕三個頭,遞杯茶,喚聲師父,我這就收你做入室弟子,今日便教授你金針之法。”
景顏依言磕了三個響頭,恭恭敬敬端了杯茶,這就拜胡甄卿為師了。等到拜完師這才反應過來怕是中了人的套路,心裏又氣又好笑,沒想到看上去一臉老實的胡太醫竟然也做這種事。又想自己平白無故添了個師父,也不算有什麽損失,還白學了他的金針之法,是多少人求都求不來的福分,這會兒又覺得自己果然是因禍得福,於是認認真真地和人學習,不敢有一絲怠慢。
翌日晌午,景顏用過午膳,也沒聽見顧孝傳喚,一個人越發覺得無聊,便在府內亂逛。顧府到底是埕州最大的人家,家大業大,連房宅都占地上千畝,折算下來少說也算是豪宅了。顧孝平常住的是西院,丫鬟下人們通通住在南麵的夥計房裏,顧老爺和老夫人住在北院,景顏有次替顧孝去給老夫人送東西去過北院,設置和西院差不多,也是四廂兩套的四合院樣式,外帶一個涼亭和一間祠堂。不過位於顧府東麵的小院倒是與這兩處都不相同了,小巧雅致,布局也精巧,內設也幹淨,內有蓮花池,庭院裏種滿了花草,猶如女子的閨房一般。
景顏向來對東院好奇,卻也從來沒聽人提起過東院住的是什麽人,隻知道時常有下人來打掃,顧孝吩咐過了無論何時都要保持東院整潔。今日腳下不由自主竟往這個方向來了。
景顏立在東院裏的荷花池邊,已至秋末,塘裏哪裏還有荷花身影,徒留凋零的荷葉在水麵打轉,但是這裏分外清幽,無人打擾,甚得景顏歡喜。一個人無趣地提著腳下石子,將小石塊丟進池塘裏聽那叮咚落水的聲音覺得分外悅耳,忍不住哈哈笑起來,又撿了好幾塊石頭,擲在水裏。
玩得正起勁,忽然聽見身後冷冷一聲,“你在幹什麽?”
景顏慌忙把石塊藏到身後,不情不願地轉身,那聲音再熟悉不過,日日來找她茬兒,她怎麽可能聽不出來,“回大少爺……”
顧孝坐在輪椅上,難得的臉色難看,鐵青著臉,盯著人的一舉一動。景顏很少見他這樣,小心翼翼回答道,“奴婢閑來無事……所以才跑到這裏散心……”
顧孝神情並沒有好轉,好半天沒有說話,害得景顏心裏毛毛的,不知自己哪裏做錯了。一會兒聽人開口,氣消了一半,“秋管家沒跟你說過沒有允許不要擅自跑到東院來嗎?”
景顏仔細回想了想,秋管家大概是事情太多,忘了和她說了,但這會兒她肯定不能把責任推給秋管家,於是低下頭道,“是奴婢自己忘了。請少爺懲罰奴婢一個人。”
顧孝深呼了一口氣,每次遇見她,氣也氣不動,“算了。”
“你推我回去。”又是一聲無奈的命令。
景顏撇了撇嘴,上前推著人的木椅,慢慢滾動的輪子在泥地上碾上一條歪歪扭扭的痕跡,過了很久,顧孝才又開口道,好像是在解釋給人聽,又好像在自言自語,“東院住的是我的妹妹菀之,她生性乖巧溫柔,琴棋書畫樣樣精通,對人接物樣樣都好,就像是上天賜給我們的精靈。”
景顏不敢開口,她雖然沒想到顧孝還有個妹妹,但聽他這麽說,想來這個顧菀之,多是個薄命之人。
“原本菀之,已經和王爺定下婚約。”輪椅上的顧孝回憶起自己的妹妹,甚是心疼,可推輪椅的人卻是一怔,天佑的王爺就那麽一個,除了南宮瑾煜還會是誰。原來他早就有了婚約啊,怪不得他對所有的女人都那麽不屑一顧的態度,果然配得上他的,隻有萬中無一的佳人。
景顏沒來由地心裏難受,顧孝卻沒有感覺到人的異樣,接著說,“可惜菀之命薄,染上了不治之症,不多久就去世了。所以我才不讓人進東院。那裏,是菀之的家,是菀之最後留著的地方。”
顧孝長長歎了口氣,目光看向遠方,許久都沒有再出聲。
而身後的人,亦思緒萬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