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章 四十二救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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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宮裏頭的氣氛緊張起來,皇帝的心思也愈發難測了起來。原本選了代鈺幾個人做公主伴讀是為了當成牽製林如海等純臣們的人質的,這會兒卻也顧不上她們了。

    而且,不知道是不是因為林如海等幾個純臣經受住了考驗,還是因為他覺得,廢立儲位這種事情,乃是皇家密辛,知道的人越少越好,故此,沒過多久,他便就隨便找了借口將代鈺她們這幾個小姑娘慢慢給打發了。

    於是代鈺她們這幾個公主伴讀的“休沐”時間開始變得越來越長,最後終於不必再入宮,因為“九公主”近來“身體不適”,需要靜養。

    代鈺算是暫時恢複了自由了,與此相反,林如海回府的時間卻越來越晚,到了後來,甚至幾天都回不了家。

    宮裏頭的情況已經探聽不到,但是無論是京中還是府裏的氣氛都昭示著,這一回肯定是又要出翻天覆地的大事兒了。

    一晃林如海又是好幾天沒有消息,賈敏的身體剛剛養好了些,這一擔驚受怕,又有些不濟事了。

    代鈺便就再一次將家裏的事兒也一並攬了下來。

    因著進了宮忙活了這一年來的,賈敏的身子這半年裏又好好壞壞的,一時間照應不過來,家裏頭早又混進了幾個不明底細的下人。

    不過今時不同往日,曆練了這許久,代鈺處理起這些事兒來,愈發得心應手了。她略微下了點兒功夫,便將這幾個釘子一一找了出來,然後幹淨利落地用貳號藥劑解決了。

    雖然說這樣做有些打眼了些,不過,她做的幹淨利落,那藥劑也並非本朝的東西,就算查也查不出來什麽。最多,就是讓那些背後的勢力以為林家的水太深,這兩年愈發不好惹罷了。造成的結果,最壞也不過就是,大不了讓他們就削尖了腦袋再尋更隱秘的機會,再放幾個更厲害的“釘子”進來也便是了。

    家裏的事兒搞定了之後,榮國府那邊兒暫時還沒機會出新的幺蛾子,然而薛家那邊兒倒是出事兒了。

    薛公身體原本就不好,雖然借著代鈺送的藥酒撐了幾年,但似乎還是快要不行了。這年年底的時候,寒冬臘月裏,一大早的,代鈺便接到了薛家的信兒。

    聽說薛公這一段時日很是不好,時而清醒時而迷糊,自思時日無多,便趁著這一日好容易恢複些神智的時候,又命人來找林如海。

    然而林如海正在宮裏還沒有回來,賈敏又病著,代鈺在心中略一思量,便回了賈敏,自己一個人帶了幾個人並禮物藥材之類,坐車去了薛家。

    一進門,薛姨媽和寶釵便親自迎了出來,兩個人都哭成了淚人,道是薛公病重,想著撒手之前務必見見林老爺雲雲。

    代鈺忙軟言安慰了她們兩句,又轉達了賈敏的問候和林家的歉意,言說林如海在宮裏頭不得出來,賈敏又病在家裏,隻有由她代為探望,是她們家禮數不周了。

    薛姨媽和寶釵也忙接過了話頭,特別是薛姨媽,連連稱讚代鈺小小年紀,便如此能幹,實在是個好的。

    因著聽說賈敏也病了,便就又問候了幾句賈敏的身體,這才將代鈺往正房那邊兒領過去。

    林家和薛家兩家人原先在金陵的時候,便就有過交往,這一兩年在都中,也沒有斷了往來。故此,即便是林如海和賈敏來不了,單是代鈺一個人專程來看,也算是全了個禮儀的意思。

    畢竟,她現在算是在代賈敏理家。

    雖然她的年紀是還小了點兒,但是有這兩年在宮裏頭做伴讀的經曆,還有她平素表現出來的超乎年紀的成熟和識大體,代表林府出來到熟人價交際交際這事兒,完全沒有什麽問題。

    起碼,她能夠做到,讓人挑不出什麽大毛病來,就已經很是不錯了。

    果然,她這樣到了薛家之後,薛姨媽和寶釵都很是感激,便是薛蟠,聽說是她來了之後,也專程湊過來道了謝。

    由於之前有過不太愉快的相處經曆,代鈺對這個所謂的薛家表哥並不很是待見。

    然而,不知道是不是已經有兩年的時間沒有見過麵的原因,代鈺冷眼看著他時,見到他雖然仍是偷偷朝著自己亂瞟,但總是比前兩年好上了不少。想必,薛公當年沒有早逝,多活了這幾年的光景,對他的管教還是起了點兒作用的。

    既然是來探病的,當然還是要先問候幾句薛公的病情的。

    一聽說問起了薛老爺的病,薛姨媽便垂淚道:“我們老爺身子一直都不大好,這兩年鋪子上事情又多,家裏的事兒也淘神,雖然有你們家老爺太太送來的藥酒調理著,但去歲冬日天冷,終究還是染了些風寒,竟就這麽一病不起了。看看地,身子愈發不濟事兒了。怕是沒有幾日了……”

    她說到這裏,便就有些說不下去了。

    見她傷心,代鈺便忙和寶釵一道兒上前勸解。

    誰料她們兩個人又是遞帕子、又是陪眼淚,折騰了好一會兒,薛姨媽卻仍然是傷心難耐。

    代鈺看她實在是太難受,這才趕緊開口勸解了幾句道:“姨媽快不要如此說,上個月裏頭,我們家老爺還在家裏說過同薛伯父在暢春樓聽戲喝茶來,說是薛伯父看著氣色不錯的,說不準此番隻是一時著了風寒了,可請了好的太醫看過了麽?”

    薛姨媽聽了這話,雖然稍微平靜了些,但卻還是哽咽著,根本沒法兒說話,寶釵沒奈何地,便隻有一麵扶著她,一麵回了代鈺道:

    “妹妹不知道,我們老爺此番這病勢同以往不大一樣,原也怨不得媽擔憂。他頭前幾日都昏昏沉沉地睡倒在了床上,今日方才有些清醒了。然而郎中們卻也說不出個子醜寅卯來,他自己也覺得不大好,這才想著,要找林世叔說說話兒。怕也是個,想要留幾句托付的話兒的意思。”

    她即便平素是個堅強又端莊的女孩兒,說了這話,想必也是觸到了傷心處,到了這個時候也不由得滴下了淚來。

    代鈺便也又安慰了她幾句,又問起:“不知吃的什麽藥?”

    寶釵便就回了幾句。

    代鈺聽得那些藥品也不過就是治療風寒之類的尋常藥物,知道這一次薛公估計就是風寒引動了舊年身體的隱傷。

    這種症狀,跟之前賈敏和林如海的都有幾分相像,若是連服個一年半載的壹號藥劑,估計就沒多大事兒了。

    而且此前她已經送了加了料的藥酒給他,這幾年也沒有怎麽斷過,所以,按理說,他身體的底子應該已經調理得差不多了才對。

    然則,雖然說那藥酒是加了料的,不過為了掩人耳目,她也並沒有加太多多。

    加上,畢竟隻是個藥酒,與其說是治療,他們想必更多的還是把它當成是補品一類的。雖然說是建議每天服用的,但是,他們是不是有堅持,也真的不好說。

    那麽,要是再想救他,就要另外再費些工夫了。

    說實話,對於救家裏人之外的人這事兒,代鈺原本並不是很上心的。

    不過,想到宮中的局勢,還有這局勢後續的可能發展。她覺得薛公要是能再堅持著活上幾年,還是一件挺好的事兒的。

    他們家世代身為皇商,掌管著皇家買辦雜料兒這一攤子事兒,跟內務府熟悉得很。

    雖然說皇商也罷、內務府也罷,地位都不算高,但是,這種皇帝管家一般的地界,打探消息最為靈光。說實話,因著薛公同林如海交好,這兩年也的確有意無意地幫襯了林如海幾個要緊的消息。

    怎麽說,他們也是有交情的。

    再者說,薛姨媽和寶釵這兩年跟賈敏同她也往來不少,算起來竟是比跟王夫人、邢夫人這種正經的舅母們還要親近些。那麽,看著這些的情麵上,就出手幫襯一把,也沒有什麽大不了的。

    想到了這裏,代鈺便就拿出此前準備好的藥材,然後又將自製的藥酒拿出來一壇。

    因著這一次是為了救命,基本上是用足了藥劑的劑量的,故此這藥酒的味道便有些特別了起來。

    代鈺在薛家母子三人詫異的目光中麵不改色地道:“因著聽聞薛伯父身體抱恙,故此家母專程把這一壇子藥酒教我帶了來。”

    她說到這裏,便就壓低了嗓音道:“這還是昔年家母病重之時,得遇了一個江湖奇人賜下來的奇藥。統共隻得了三壇,昔年家母病重用過一回,給救回來了。後來家父病倒,也用了一壇子,隻剩下了這一壇子是專程給伯父帶來的,雖然不知道有沒有用,但這也算是我們的一點心意,聊勝於無罷。”

    薛家母子三個聽說了這個,激動得無以複加,忙道謝接了過去,趕緊喚了人進來,由薛姨媽親自捧著,進去服侍了薛公喝了。

    當然,喝之前還是循例找了旁邊候著的幾個郎中查看過了。

    結論當然是好東西,代鈺的藥劑他們雖然看不出來,但是那泡酒的藥材還是貨真價實的,稍微行家點兒的大夫,至少都不能說這東西對身體有害。

    薛家母子便趕緊服侍薛公喝了。

    聽說,喝完了之後,薛公的身體就有所好轉。

    薛姨媽大喜,一麵念叨著這東西真是神物,一麵命了薛蟠在正房守著薛公,有什麽情況趕緊來報,自己又帶了寶釵出來感謝代鈺。

    代鈺原本已經準備告辭,不過,薛姨媽和寶釵之前苦留她用飯,她也想著看了那加料藥酒的療效再走,便就也沒有十分堅持要走,隻靜靜坐在正房喝茶。

    雖然她是來探病的,也帶來了很“神秘”的靈藥,可是還是沒法子直接進去房裏親眼看看薛公的。

    因著,她現在還不滿十歲,又是個姑娘家,萬萬沒人敢讓她冒著被過了病氣兒的風險去病重的薛公房裏探看的。

    但是家屬們之間的接觸,卻並沒有這麽忌諱。

    薛姨媽和寶釵看過了薛公,為了顯示鄭重有禮,便就又換了一身衣服,才出來見代鈺。

    聽說那藥酒一灌下去就起了效果,代鈺便放了心,覺得這一次薛公大約是又撿回來一條命。

    而林家作為他們家的“救命恩人”想必也就會有更多的資源信息了。

    薛公一向是個聰明人,這一點,林如海早就同她提過了。所以後續的事兒,想必就不用再擔心了。

    唯一有點讓她擔心的,大約也就是這個被她胡謅出來的“神藥藥酒”了。

    不過,她完全可以用“為了寬薛家人的心所以說了善意的謊言”這一招混過去。

    隻不過,這一招不好常用,也不知道,能不能騙過自家那個人精一般的老爹。

    退一萬步說,就算被發現了,看在她是他唯一的女兒的份上,也養了這麽久了,想必她也不會被抓去當成妖孽燒死罷。

    不管怎麽說,這便是後麵要操心的事兒了。

    現下薛公的性命暫時無虞了,薛姨媽和寶釵的心情總算是沒有那麽糟糕了,也開始加倍好地招呼起代鈺來。

    用畢了午膳,大家一道兒坐下來閑聊的時候,又說起薛蟠現在已經開始著手打理薛公的那些店鋪。

    雖然他的資質有限,然則隻要不亂來,靠著薛公的積累和人脈,最重要的是留給他的那些得力的手下,再撐上個十多年,也是沒有什麽問題的。

    不過,要是想要再錦上添花,甚至更進一步的話,卻是沒可能的了。

    因著薛蟠的資質就擺在那裏,就算動員了薛家乃至王家所有的力氣來扶持他,恐怕也是個扶不起來的阿鬥,故此,當務之急,便是給薛蟠定一門好親事。借助一個有力的嶽家、能幹的妻子,頂好再有一個聰慧的兒子來繼承門楣,才是正經。

    這件事兒,說好辦也好辦,說不好辦也難辦得緊。

    因著這薛蟠雖然看著有一副不錯的皮囊,又有薛家這種家世支撐,怎麽也不會是個找不到老婆的主兒。然則,要是想找到一個能滿足薛家要求的媳婦,卻就有些困難了。

    為著這事兒,薛公跟薛姨媽都沒少發愁,不過尋覓了一兩年都沒找到合適的,便隻有另辟蹊徑了。

    這另外的這件事兒,便是寶釵的小選了。

    原本小選要兩年之後的春日,不過因為廢太子的活躍,皇帝老爺不知道起了什麽心思,年前忽然下旨,將這小選給提前到了第二年的秋天。

    故此,若是寶釵想參加這一次的小選,過了年之後,就得開始準備選了。

    薛家的地位不高不低,很是尷尬,薛公的身體又不好,薛蟠又是個不成器的,薛姨媽也基本上完全指望不上,故此,這個家族的興衰實際上便就係在了寶釵的身上了。

    她若是能入宮參選,若是再混出個好的前程來,那麽,薛蟠的親事也好,薛家的將來也罷,便都是會跟著水漲船高,不會再走下坡路的了。

    薛姨媽將這事兒當著寶釵的麵兒說給代鈺聽,一來是因為她方才的救命之恩,增進了兩家的友誼,二來也是因著代鈺在宮裏頭呆了一年多,想著探聽探聽消息才對。

    代鈺看了看薛姨媽期盼的眼神,又看了看寶釵,低頭喝了一口茶,方才緩緩問道:“寶姐姐可當真是想好了,要進宮的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