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4章六十四淚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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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六十四

    王夫人從剛剛被賈老太太留下的時候起,其實已經隱約猜到了她要說的是寶玉和黛玉的婚事了。

    對此,她當然是滿心的不樂意的。

    隻是方才那一段時間賈老太太基本一直在說話,王夫人她便是再不樂意,也不好當著小姑子和外甥女兒的麵,公然給自己婆婆沒臉。

    若是真的這麽做了,那麽賈家也好、王家也罷,幾輩子的臉可就都要叫她丟光了。

    好容易賈老太太暫時停下,小姑子賈敏也正好兒被賈老太太堵得說不出話來,終於換成了外甥女兒黛玉說話,她這才總算是尋到了機會了。

    她原本想著,不管代鈺說什麽,她都要找機會打斷了這個小外甥女兒的話,抓緊把自己堅決反對兩家再聯姻的想法一吐為快。

    誰料道,代鈺一張嘴,就說出了那麽一番話。

    這下可好,一吐為快的想法是暫時顧不上了,倒是先把她給氣炸了。

    這小丫頭,這話兒是怎麽說的?

    聽她這個意思,合著她們家這竟然還是看不上自家的寶玉的意思?

    嗬嗬,真是笑話。

    他們堂堂榮國公府,自小兒嬌養著的哥兒,她們居然還瞧不上。

    也不看看,她林家現在是什麽個情形兒。

    甚麽世代書香,說了幾十年,現在都成了個什麽落魄的樣兒了。

    人丁單薄就不說了。

    但說家世,林家姑老爺官位都已經沒了這許久,聽說現在還蹲在翰林院編書呢,虧得她們還覺得自己嬌貴的很呢。

    何況,她根本也就沒看中林家這個外甥女兒做兒媳婦啊。

    現在倒是還好,自家還沒開口挑她們呢,她們竟然還挑起自家來了。

    真是是可忍孰不可忍?

    本就因著賈老太太一意孤行、哪怕是自己嫡親閨女被冊封這樣大喜日子也當眾不給她臉麵而憋著一肚子火氣的王夫人,又因著自己的心肝寶貝賈寶玉被小姑子賈敏溫婉含蓄、外甥女兒代鈺相當直白地嫌棄,終於再也不能忍受,直接就發飆了。

    原本她不算是個口才好的,但是為了兒子,她這一回也算是豁出去了。

    竟然連個幫手都沒找,直接便親自上場同代鈺撕了起來。

    代鈺對她這種段位的鬥法是完全不當一回事兒的,原本陪著她唇槍舌戰地過幾招兒也並不礙什麽事兒。

    左右,這一位王夫人顯見得也是不同意自己同她那個寶貝兒子的婚事的,那麽繼續給她撥撥火兒,讓暴風雨來得更猛烈些,豈不是更好。

    最好因著她脾氣失控,撕破了臉,以後再也不用往來了就更好了。

    這幾年裏,她總算是看出來了。

    指望著賈敏自己遠離賈家是沒可能的了。

    隻有巧妙地讓賈家和林家撕破臉,這樣方才能夠一勞永逸避免以後被牽連進去——著實不是她們家想著對外祖母和舅舅、舅媽們見死不救。

    那實在是,拉都拉不回來啊。

    一個人要是誠心作死,本就無可救藥,要是全家人一起齊心合力地花樣作死,那就更是沒有法子了。

    不但沒有法子救助,還要盡可能地遠離他們,千萬別跟他們扯上什麽關係。

    不然,可能真的要被連累死了。

    林如海被貶到翰林院編書,雖然是因著太子得勢,有些無端被牽連,但,正所謂聖心難測,誰知道是不是什麽有心人在他耳邊念叨過賈府的事兒呢。

    即便賈家是站在了太子那一邊兒,但是,皇帝現在還覺得自己身體康健得很,賈家就已經開始站隊,哪怕這站的隊是他最喜歡的太子兒子,他的心裏也必定不是滋味兒的。

    很可能就是因為這個,他才借著太子的名頭,順勢將林如海擼下來了。

    且看著擼林如海的官位擼得比單純是為了給太子鋪路的餘太傅那邊兒狠多了。

    連降八級,可不是鬧著玩兒的。

    由此看來,因為賈家這麽個因素,也未嚐不是沒有的。

    代鈺借著同王夫人說話這會子的功夫,已經又將朝堂上那點子事兒細細想了一遍。

    果然又有了新的收獲。

    這個功夫,王夫人已經說了好幾句彎酸的話來。

    代鈺隻顧著自己想事情,隨隨便便有一句沒一句地應付,可是她雖然話不多,但偏偏每一句都戳到點子上,讓王夫人愈發氣得麵色通紅,看著竟似就要這麽暈過去了。

    可饒是這個樣子,王夫人偏偏還是不肯放棄。

    因著屋內被賈老太太清了場,她沒有人可以幫手,也沒人勸阻,竟就這麽一路堅持了下來,到了最後,愈發是要將什麽話都要說出來了。

    王夫人自然是不肯放棄,但是賈老太太不幹了。

    方才她正想著琢磨個法子讓代鈺鬆口,誰料道,一個沒留神,王夫人就直接跟代鈺噴上了呢?

    她看著王夫人漲得似豬肝一樣的麵色,心道,我這兒還想著繼續加一把勁兒呢。你怎麽還在這裏拆台呢?

    簡直是成事不足敗事有餘,完全是添亂啊。

    正生氣的功夫,那王夫人說的卻愈發不像了。

    眼看著事情要無法收拾,她終於沒工夫再氣了,立刻開口喝止了王夫人,不讓她再說下去了。

    她心情不大好,說出來的話,便也就不怎麽中聽,語氣也不怎麽好,倒像是毫無遮掩地直接指責王夫人“忤逆不孝”了。

    王夫人聽了這個話,心中愈發光火,竟然直接道:“老太太若是這麽喜歡,又何必問我的意見?左右,我們娘兒幾個都是不被待見的,可憐我早死的珠兒,再不會叫我這麽費心?”

    她這麽一說,不知道是不是真的想起了那個優秀又聽話,偏偏早死的長子賈珠來,眼淚珠子立刻就似不要錢一樣往外冒。

    賈老太太愈發氣不打一處來,手指著王夫人,不停發抖,看著簡直要直接昏過去了。

    眼看著場麵不怎麽能控製,賈敏實在看不下去了,便開口安慰了兩句道:“老太太且不要動怒,不怪二嫂子不願,原是我們家高攀不起寶玉。”

    這話不說還好,一說,賈老太太直接拉住了她的手,滴下了淚了來,哽咽著道:“姑奶奶你是我身上掉下的肉,如何也要說這種話來氣我。”

    她年紀雖然已經不小,但是這眼淚的流量卻仍是不可小覷,隻見她雙眸泛紅,眼淚潸然流下,竟似比王夫人那種嚎啕大哭還要揪心。

    賈敏聽得她這麽說,慌得趕緊跪下道:“老太太千萬保重身子,是女兒說錯話了。老太太可別見怪,莫要氣壞了身子。”

    她都跪了,代鈺便也就隻有跟著一起跪了。當然,她跪下還是其次,主要還是去攙扶賈敏,這方才是彰顯孝道的地方。

    她們母女都這樣兒了,王夫人臉再大也沒膽子再坐著了——要是再坐著,那可不就真的是坐實了“忤逆”的罪名了麽?

    若是老太太真的被她給氣出了個好歹,那可就不是再哭幾聲賈珠就能揭過去的事兒了——以她家老爺賈政那迂腐的腦子,休了她也不是不可能的事兒。

    故此她便也隻有“誠惶誠恐”地跟著跪了下來,隻是,跪是跪了,是不是真的那麽“誠惶誠恐”就沒有人知道了。

    賈老太太看著屋子裏頭的人都給她跪了,心情總算是稍微好了些,便繼續抽噎著,扶起了賈敏道:“我生平之中,見過的男孩兒無數,卻隻最疼寶玉,見到的女孩兒也不少,獨獨最疼黛玉。我癡心想著兩個玉兒若能做了一處,可不是和和美美,教我老婆子每日裏光看著,心裏頭就高興,說不準也還能多活個一天半日的。誰料道,你們一個兩個的,竟是這麽個腔調,我老婆子一輩子人,又是何苦來。”

    她扶起了賈敏,賈敏又怎麽能讓王夫人一個人跪著,於是三個女人拉拉扯扯,推來搡去,好不熱鬧。

    代鈺默默待在一旁,隻攙扶了賈敏幾下,完全沒有興趣攪和到她們這場“女人們的戰爭”裏頭去。

    每到這種無聊的時刻,她便習慣性地走神兒想些其他更有意義的事兒。

    通常,就是想想朝廷局勢、猜猜皇帝老爺的心思什麽的。

    往往還就是這種時候,容易出現非常珍貴和正確的“靈光一現”。

    比如就是在賈老太太、王夫人和賈敏撕扯得最厲害的時候,代鈺卻忽然想到,既然賈家是個犯蠢作死的世家這個事兒,自己都能看的出來,那麽林如海又怎麽看不出來呢?

    他既然看出來了,那麽,這麽多年來他卻仍是縱容著賈家,甚至對賈敏親近賈家的事兒也不反對,莫非又有其他的深意?

    代鈺想到這裏,總覺得自己似乎是抓住了一直以來忽視掉的什麽重要的線索。

    隻是,這屋子裏實在太吵鬧了,雖然適合激發靈感,但卻不適合細致安靜地思考。故此,她雖然得了這個靈感,但一時間卻是暫時想不下去了。

    再者說到底,這一切都是她的猜測,具體情況如何,還是要等著回去跟林如海碰頭兒之後,通通氣兒再說了。

    她可不能輕舉妄動,壞了林如海的布置。

    偏巧她正好想到這裏的時候,那一邊兒賈老太太因看她一直沒出聲兒,便就招呼了她一聲兒道:“玉兒在想什麽,可聽見方才外祖母同你說的話了?”

    代鈺一愣,心想,方才那些好聽的軟和話兒難道竟然是對著我說的?

    難道不該是對著她老娘賈敏麽?

    因為比起心總是太軟的老娘,她可是心硬如鐵的,並不是幾句軟和話兒就能打動的了的。

    跟她說好聽話兒,那純粹是浪費表情啊。

    本來因著屋裏的一片混亂,再加上賈老太太的隨便攀扯,代鈺實在有些失去了耐心,差點兒想著來點兒更加刺激性的語言讓老太太和太太們更“歡喜”點兒。

    不過,想到了林如海和他留著賈家可能有的用意,她便收回了就要出口的話。朝著目光殷切的賈老太太象征性地點了點頭,表情依然淡淡的,並沒有給什麽正麵的回應。

    如此,雖然並非有意,但形式上卻也造成了她其實很給賈老太太麵子的錯覺。

    對於代鈺這個反應,賈老太太當然很高興。

    她剛剛才被王夫人那個蠢婦氣得半死,幾輩子的老臉都賠光了,被迫伏低做小安撫女兒不說,還得給外孫女兒一個還不到十歲的小丫頭說軟和話兒。

    真是氣得一口老血悶在胸口。

    不過,這會兒看來,她的伏低做小倒也並不是完全白費功夫。

    這不,她那個那麽厲害的外孫女兒還是很給她麵子的。

    雖然還是什麽話都沒說,那也總比再說個一番什麽話來堵死她們的好啊。

    她忽然間有了一種終於活過來了的感覺。不過同時卻也再一次下定了決定,看來,王氏這個蠢婦,真的要繼續“病”著了。

    今兒不過隻是看在元春的份兒上,才讓她出來放個風的。可是,看看吧,才這麽一會子功夫,她辦的這叫什麽事兒?

    不但跟林家的親事沒談上,還差點兒絕了這門親戚。

    皇帝早年是吃過她的奶的,雖則這些年他身為九五之尊,性子變了不少。但大體的性情,她還是能猜到一星半點兒的。

    林如海這樣的人才,他是肯定不會放棄的。

    便就是她猜錯了皇帝的心思,隻當成是悶頭賭上一把,她的賭運也是一向不錯的。

    何況,便是賭輸了,林家真的不能東山再起了,他們家幾代單傳,留給林如海這個林家唯一獨苗兒的家產也必定相當可觀。

    如此,娶了他的獨生女兒的自家,收到手裏的嫁妝還會少麽?

    更不要說,她這位外孫女兒要模樣有模樣、要文才有文才、庶務自不必說,便是衝著在宮裏頭服侍公主讀書那兩年,見識也比尋常人家的閨女多了不知道多少。

    這種穩賺不陪的親事,傻子才會往外頭推呢?

    也就隻有王氏這種蠢婦,才會因著自家那點兒小算盤,跟人家鬧這種別扭吧。

    幸而這黛玉雖然聰慧敏銳,但心腸也是個軟的。她哭鬧了這一場,還是堵住了她的那張伶俐的小嘴兒不是?

    如此,倒是可以試試“趁熱打鐵”。若是玉兒同她娘一樣是個嘴硬心軟的,說不準這親事還有戲。

    想到了這裏,賈老太太便繼續開口,眼淚汪汪地朝著代鈺道:“話說到了這個份上,玉兒我且問你,可願意給你寶玉哥哥做媳婦兒不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