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章 靈核回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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從骨髓侵徹到表皮的灼痛由內而外,沸騰已經疲憊的血管貪婪地舒張著,肺泡新生一般在痛楚中為身體作著疏導,從頭到腳的神經已經麻痹,仿佛是被沙海淹沒一般的粗糙感籠罩經脈,輕輕抬起手臂都會連帶著幹枯的顫抖。
眼皮仿佛不存在地耷拉著,無論怎麽用力都無法喚醒,四肢似乎失去連接,像是一半擱在火爐上一半連著身體,嗡嗡的眩暈感如同缺水到極限的流浪者身上投下的最後一束烈日。
嘴巴微張著牽連幹裂的嘴唇,眼睛分不清是紅還是黑,或許還在快速動眼期的零亂夢境中,輕微的冷感伴隨一道淡藍的微光投進視網膜,像是地獄裏頭頂微微綻放的一片碧空。
睜開雙眼是米色的天花板。
「嗯……」文承發出遲緩的聲音。
新的痛苦來自背部。
難道是重新開始了?奇怪?!為什麽會說重新開始?
身上是一件白色襯衫,正在被一隻小手死死抓著領口。
「柳真!」文承一驚,發現躺在身旁的女孩。
熟睡中的小臉皺了皺眉,文承悄悄地挪出被窩,卻發現領口一緊,女孩抓得更用力了。
這可怎麽辦?不過話說回來,應該問這是哪才對吧……
不到十五平米的臥室,陽台被簾子半隔開,床的另一邊是狹小的衛浴和櫥櫃,牆紙、小飾品以及熏香帶來溫馨感。
他和柳真湊在一米五的床墊上躺著,女孩身上套了一件淡藍色的睡衣,兩人身上蓋著淺藍色的被子,檀香味的女孩氣息掃在文承的臉上。
樓下傳來噠噠噠的聲音,似乎是刀尖觸碰砧板的輕快。
「喂……」他輕輕拿起柳真的小手晃了晃。
女孩沒有反應,死死抓著襯衫不放,還有身上這件襯衫到底是誰的呢?自己一貫穿著t恤和衛衣,襯衫早就是壓箱底的物件了。
牆壁上的掛鍾是早上十點。
這樣下去可不行,孤男寡女共處一室,要是讓蘇濛看見可就更麻煩了。
柳真還抓著領口不放,文承歎了口氣,不動聲色地一個一個解開襯衫的扣子,試圖把襯衫留給女孩。
「啊!!————你要幹嘛?」耳邊傳來銳利的女孩聲音。
文承回過頭去,發現紅色的眼眸死死瞪著自己,一臉凶光。
「柳真……」男孩苦笑,「你醒了哈……」
柳真瞬間收回了手護著胸,緊緊抱著被子指著男孩半裸的上身問道,「說!!你你你……這是要幹嘛!?」
「我隻是……」
「你你,你這個變態!色狼!」女孩紅著臉斥道。
「不是不是,你誤會了……」
「給我滾出去!」
抓著衣服被女孩趕到樓下,文承才發現這是一個小飯店,嘟嘟嘟,鍋裏正煮著鴨湯,鍋蓋被一頂一頂,屋內飄滿了熱氣和香味,一個穿著白襯衫的男人正準備開張,他帶著眼鏡,三七分頭,約莫三十歲左右,店裏還沒有客人。
「喲。」男人朝他露出微笑。
「你好……」文承生澀地笑。
男人什麽都沒說,給文承遞了牙刷毛巾,上樓自然是不可能的了,文承湊在男人邊上的水池完成了洗漱換好衣服。
他是誰?為什麽如此淡定?
「小真下來了啊。」男人朝樓梯口微笑。
「喂,橋鬆叔叔,」柳真換回了紅色毛衣,挑了挑傲慢的眉毛,「雖然我很想感謝你,不過開玩笑也要適可而止吧。」她指了指文承,「你連這個笨蛋一起救了也就算了,但不要把他放到我旁邊好嗎?」
「真是抱歉啊小真,」男人微笑,「我和扶蘇就這麽點地方,就委屈你們了。」
扶蘇?!文承聽到這裏楞了一下。
「那個……」他試探地說,「可不可以介紹一下什麽的?」
「哦哦哦,煩死了你,」柳真露出不屑的眼神,「呐,這位是橋鬆叔叔,沒了。」
「沒了?」文承驚到,他轉向橋鬆,「橋鬆叔叔好,我叫穀文承,對了,你也是魔法使嗎?」
「是的,」橋鬆笑道,「某種意義上說,我算是小真的師兄。」
「切,」柳真快速擺手,「我才沒有你這種師兄呢。」
「好了小真,」橋鬆說,「echo都跟我說了,引爆大樓這麽大的動作都不跟我說一聲。」
「跟你有什麽關係,」柳真別過臉,「你跟你的扶蘇公主過你們的小日子就行了唄。」
「扶蘇,公主?!」文承驚到。
看來是古代英靈無異了。
「哎呀你別插嘴好嗎?以後再跟你說了。」柳真撅著嘴說,她突然一驚,「對了,說到echo。」她立刻取出手機,撥打了一個號碼,等待的時候朝文承壞笑,「笨蛋,你猜我昨天為什麽要引爆大樓?」
「我想想,」文承思忖著說,「其實不用想就明白應該是清除掉這個據點吧……」
「nonono,」柳真煞有介事地豎起手指搖了搖,突然聽到電話那頭有了回應便背過身去旁若無人地和電話那頭聊開,
「喂,echo啊,昨天大樓爆破後有偵測到機械犬的逃跑去向嗎?」停頓了一會她大聲說,「什麽!全都跟著殉葬了!不可能!」
她匆匆掛了電話,一臉失落。
「哎,線索斷了……」
文承皺起眉,按照機械犬的智力自保應該是能做到的,不過光天化日之下移動難免被追隨蹤跡。
「如果是晚上會不會好點?」他說。
柳真陷入沉思,又搖了搖頭,「先不說這些了,我好奇的是為什麽循環沒有重新開始。」
「柳真,」文承問,「循環是有時間結束點的嗎?」
「不,是觸發點,我們還在這個循環內,」橋鬆突然回答又轉向柳真,「小真,你別忘了,我們有四年沒見了,如果說什麽可以作為我的錨點的話,那麽毫無疑問是你了。」
「我!?」柳真突然紅了臉,「橋鬆叔叔,你不會在我身上刻了錨點吧……」
「當然不是,」橋鬆笑,指了指門口,「我是刻在門框上的,隻要你進我的家門我就會刻下,這樣的好處是黯淡的時候也可以提醒我回環的存在。」
「現在是第幾個?」柳真問。
「第二個。」橋鬆答,「也就是說,你們上一回也出現過一次。」
「原來如此,」柳真點頭,「雖然還沒達到觸發點,如此一來爆破大樓這樣的方案似乎也行不通啊……」
「觸發點是指?」文承輕聲問道,盡量不打斷兩人的對話。
「就是觸發點啦,」柳真不耐煩地說,「第一個不尋常其實是蘇濛導致的,而我是要保護蘇濛的,所以毋庸置疑也和我有關了,」柳真悄悄看了文承一眼說,「照這麽看來,你死了也會觸發……總之到底是什麽不得而知了,以後可以慢慢推理出來不是麽……」
第一個不尋常是蘇濛導致的?!!!這句話該怎麽理解??
文承愣了一會說,「對了,我得去找蘇濛,她一定擔心我們。」
「沒事,」橋鬆笑,「扶蘇已經去學校找她了。」
「對了,可以跟我說說扶蘇公主的事情嗎?」文承認真地問,「如果沒猜錯的話,你們說的是秦朝的長公主?」
「是是是,她的事以後再跟你說吧。」柳真擺擺手,「走了哦笨蛋。」
「等一下,」橋鬆說,「小真,說實在的,我看到你這樣也很揪心,如果你有什麽忙需要我和扶蘇出力的話盡管說。」
「不需要。」柳真擺了擺手。
「吃一碗麵再走吧,快好了。」
「不餓,走了走了。」柳真拉起文承的衛衣。
文承摸了摸肚子苦笑,向橋鬆點頭致意,跟著走出去。
「對了!」柳真突然回過頭來,對橋鬆露出興奮,「既然你們這麽想幫忙,那就幫我殺一個人吧!」
「這事扶蘇跟我商量了,她晚上就會去那裏解決問題。」橋鬆一臉平靜。
扶蘇去殺一個人是解決問題……為什麽橋鬆很淡定的樣子……
文承不語,繼續聽下去。
「哦?這你都知道?」柳真問。
「其實半個月前扶蘇就感覺到他的氣息了,」橋鬆說,「十年以來錢唐市都沒有出現過新的英靈,從他出現後開始事情就不對了。」
「知道就好。」柳真點頭,露出滿意的笑。
「我猜,這事和蘇濛有關,是嗎?」橋鬆注視柳真問。
「誰知道啊……」柳真挑了挑漫不經心的眉毛,拉著文承離開飯店。
文承一邊思考一邊被女孩牽著走。
半個月前出現的一個人和蘇濛有關,柳真要扶蘇公主殺了他。
不不,事情真的零亂到難以想象的地步,線索錯綜複雜,相比之下得找到喘息的時間,無論如何都要先解決機械犬問題才行。
沒錯了,當下的焦點就是機械犬,解決了這個問題,毋庸置疑就有時間好好學習魔法技能了,哪怕是多一個小時都好啊。
文承雖然不怎麽玩遊戲,不過大多也聽同學說過,不管怎樣,一個魔法世界總是有新手村的吧,而他被卷入進來之後卻絲毫沒有喘息的空間,目前也僅僅是掌握了一倍魔彈而已,麵前是錯綜複雜的線索,雖然有柳真頂在前麵,但總是說不出的揪心。
毫無疑問是困難模式吧,說是地獄模式都不為過。
出了橋鬆的小麵館來到街道上,柳真突然回過頭來說,「呐,我得去找師父商量回環的問題了,你先去找蘇濛吧,讓她帶你去委員會學一下刻蝕,領些圖紙和坯子,用我的名義去領吧,不要錢的,哦對了,順便做個認證好了。」
語速之快令他很快就忘了女孩說了什麽。
坯子是什麽玩意?應該就是道具的坯子吧……
柳真正欲離開,回頭看著文承若有所思的表情,恰到好處地補充一句,「先不管別的了,機械犬案件才是我的任務,解決完機械犬問題才有時間喘息,到時候再解決回環的問題,如果你真想幫上忙的話,先按我說的做吧。」
文承回過神來點頭。
其他情況就去找乖乖女谘詢吧,正好順便問她英靈的事,說不定和機械犬問題有一定關係。
望著南方遠山映襯下的紅色背影,文承苦笑一下,向學校走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