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於蘇濛的邀約，眾人都本能地抖了一下。

    太開放了你吧濛兒，更何況人家蘿蘭妹妹才認識不久啊，不要這麽強裝熟絡好嗎？

    所以當然是分開睡啦！

    說是這麽說，一行人這麽去了委員會後……

    隻剩一間客房了，而且隻有一張一米五的小床，不知為何委員會的旅館隔音也不太好，重新校準時間後已經是深夜兩點了，但隔壁似乎有年輕的房客傳出的深夜練習的呼喊和微微震動。

    這真的是一個尷尬的時刻。

    文承歎了口氣去了洗手間清醒一下。

    難以想象餘瀟竟能打造出包裹住委員會的世界線，又或許是利用柳真的記憶碎片拚接起來的吧，洗手間不出意料地沒有鏡子。

    洗完臉出來，發現柳真阿姨倒頭就睡了，覆滿灰塵的紅袍被卸下。髒亂的粉色t恤露出腹部，伴著呼吸有規律地起伏著。枕頭上全是頭發漏出來的沙子。

    嗯的一聲翻了翻身，可以看到t恤中的粉色胸衣露了出來，但臉上的皮膚真的鬆弛了一些，隱隱可見幾縷皺紋。

    像是察覺什麽似的，柳真阿姨突然把被子遮住頭。

    其實並沒有那麽老，不過是長途奔波造成的滄桑感，但她不願意就這麽把自己糟糕的一麵露給眾人看，於是她說了一句，“笨蛋，出去。”

    這句話讓文承的心情急轉直下，另一邊，恢複溫柔的蘇濛也把自己沾滿血水的校服脫下，去洗手間擠了毛巾為柳真擦臉，柳真對此做出反應，嗚嗚地嘟囔著什麽。

    文承和蘿蘭有些不知所措地站在門口。

    在這個沉默的期間，熱水壺響起咕嘟咕嘟的沸騰聲，咯噠一下宣告燒水結束。

    文承倒了一杯白開水遞給蘿蘭，又倒了一杯遞給蘇濛，蘇濛抿了一口遞給柳真，柳真推開，蘇濛又遞給文承。

    文承開始誇張地喝水，溫暖灌注全身的感覺真是舒坦，這時柳真像是抗議什麽一般一躍而起，直直地瞪著文承兩秒，又唰的一下捂住臉搖了搖頭，接著用哀傷的眼神向蘇濛求助。

    蘇濛歎了口氣把柳真摟住，然後慢慢拍她的背。

    所有女人都明白柳真需要什麽東西，但文承還是沒明白。

    “一驚一乍的幹什麽啊，好好睡吧。”

    “滾開啦，我可是要好好洗個澡才行呢。”

    “你洗你的唄，我和蘿蘭在地板湊合了。”

    “是啊人家小蘿莉多年輕滋潤啊。”帶著一絲酸澀的聲音。

    文承大概明白什麽了，他過去擁住柳真，然後伸手撫摸她眼角的皺紋，“對不起，說出那句話。”

    “好啦放開啦，”柳真用力推開他，“還有別隨便穿我的衣服。”然後一把扯下他身上的風衣。

    “這個當被子正好。”文承不放手。

    蘿蘭跟著點了點頭，又意識到什麽不對似的搖搖頭。

    總之，和誰一起擠地板都不好，所以文承說，“要不你們三個在床上擠擠吧。”

    “算了走開啦，我和濛濛好久沒睡了，你們倆愛去哪去哪。”柳真鑽進被窩說。

    哪有好久沒睡啊，你不是前兩天……

    文承沒有任何理由反駁，隻好揪心地和蘇濛對視一眼。

    蘇濛突然重新打量了一眼蘿蘭，像是在傾聽什麽細微的聲音似的和蘿蘭對視許久，又像是默許什麽似的看回文承，微微點了點頭。

    文承懷著愧疚離開房間。

    ◇

    “……那麽……”

    隨著蘿蘭羞澀的宣告，兩人在英靈花園回廊深處的一扇小門前站定。

    和旅館不同，可能是英靈花園的構造原因，隔音效果極佳，完全感覺不到附近有人，蘿蘭把手按在門上的光紋等待幾秒後，門悄然響起咯噠聲，蘿蘭帶著些許顧慮地推開門，然後稍稍探進頭去看看是不是收拾幹淨的樣子，接著打開門。

    “請進。”

    這是她臨時結晶的住處，每個英靈都會有這麽一個小房間。

    進去後漂浮著點點的香氛氣味。

    把文承安置在茶幾坐定後到洗手間呆了很久，換好衣服出來的蘿蘭相比剛剛那個蘿蘭也有所不同。雪白的針織毛衣讓她顯得溫柔很多，手指藏在袖口裏隱隱露出指尖，高領包裹著脖子，一綹綹半濕半幹的金發從胸口和背後垂下落到腰際，米色長裙直到腳踝。

    文承看到這麽美的西洋妹妹站在麵前卻突然露出一絲哀傷。

    也不知道……小竹在哪。

    真想把這個新下屬介紹給你認識，也不知道你會不會喜歡蘿蘭妹妹。

    你去哪了啊妹妹……

    我真是個人渣。

    看到蘿蘭露出一絲失落的樣子，文承連忙補救，“好漂亮……”

    蘿蘭不為所動地擠出一絲微笑，然後為文承指了指房間各個角落。

    客廳由昏黃的光紋燈照著，臥室的門微微打開，家具都是極簡的白色。精致的玻璃桌上是一個平板電腦，裏麵正放著新聞，一旁擺著各種語言的報紙和雜誌，大概是給剛剛結晶出來的英靈熟悉世界用的吧。沒有電視這令人有些意外，不過桌上的小平板裏也有很多預存的電影。如果是為了虛度最後三天的話，也足夠看的了。

    蘿蘭繼續帶路推開臥室門，可以看到伸出去的陽台，當然陽台外也是對正後的西湖高空，窗外室完全黑下來的天空和西湖的夜景。

    可能是沒有料到會回來，臥室還有些冷清，隻有廉價旅館裏才有的一次性用品。在此之中讓人心頭產生暖意的隻有床頭的一盞小台燈而已。

    “睡吧。”

    被蘿蘭催促著坐到床上，文承老實遵從之餘不免吞咽口水。

    “可……我還沒洗澡。”

    “抱歉！”蘿蘭立刻逃出房間。

    她在想什麽呢？！

    文承去了洗手間洗完澡後換上睡袍，經過客廳時不免瞥了一眼蘿蘭，她此刻正在桌邊翻著雜誌，雖然臉是朝下的，但視線明顯在朝著文承這邊的地麵，連壓迫自己轉過臉的那股微微顫抖都老實地顯露無疑。

    “想說什麽？”文承問。

    因為之前的很多問題都還沒有得到徹底解決，蘿蘭摸索著話語，卻又不想打擾這個休息的氛圍。

    “那個……我在想，明天可以去哪裏轉轉。”

    “是啊，”文承並沒有很開心地接話，“……不過如果是睡一天覺的話，是不是不要緊。”

    “沒事沒事，”蘿蘭搖頭，“畢竟組長累了，我也想好好休息了。”又低下頭掰著手指。

    “放心。”文承走過去按住她的手，“出館之後在研究出更好的容器前，你都是聖心堂的鎮守英靈，那是我們很重要的靈脈。”

    “我沒有在數這個，”蘿蘭笑了笑，“我在想文竹姐姐會在哪一層，還有如梅姐姐……”

    聽到這裏的文承像是要隱藏自己的臉色一樣，趕緊低下頭。

    “累了吧組長，臉色也很差。”

    “疲勞而已，沒什麽問題，你也是吧。”

    “那……我去沙發睡了……”蘿蘭緩緩起身。

    文承陷入了沉默，就像是被戳到痛處一樣的對自己責備起來。

    低下頭的蘿蘭，讓人感到女武神的弱氣一麵。

    看著這個金發女孩的背影，真的難以想象怎樣的恩澤落在自己頭上。

    很少的男人才會在她麵前鼓起某種勇氣。

    “文……承……哥……”

    蘿蘭突然站定，微微回頭吐詞。

    文承沒有回答，拚命按捺某種衝動。

    真的……經曆了這麽多痛苦，沒辦法再忍耐下去了。

    蘿蘭為了我和柳真放棄了舊的信念，不能就這麽讓她傷心。

    想要觸碰、撕碎那最後一絲障礙。

    就想要對濛兒做的那樣，觸碰她的每一寸肌膚，在她耳邊訴說對她的渴望。

    更不可思議的是，就連濛兒都允許我這麽做了。

    “可以嗎……蘿蘭，我……”

    正因為這份聖潔得隻能遠觀的美，才會有在屠戮殆盡的空虛後，想要你填充進來的衝動。

    就像你渴望我進攻時的那樣。

    可是……

    可是……

    小竹在哪？如梅在哪？小煙在哪？

    這麽沒用的自己……

    再說還有凝然的約定，不能再對……

    對於文承的猶豫，蘿蘭微微顫抖起來，暗暗確定著這份渴求。

    主人。

    不締約的情況下，隻有這樣才能證明一些什麽。

    在這個無窮的噩夢中，希望被引領，被占有。

    超出尋常的一天，見證他殺了那麽多人，為他殺了那麽多人。所以……

    “拜托……了……”

    蘿蘭滲出些許眼淚，微微低下頭然後抱著自己。

    這是單方麵的，所以。

    “你……不用負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