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就在這時，所有人突然靜止不動。

    無論是文承、蘿蘭、敬德還是奧西裏斯，全部都像失去靈魂般凍結在那裏。

    信仰共鳴的魅力就於此。

    一對一的戰鬥裏就已經互相配合，文承和蘿蘭並沒有多少相識或者互信的鋪墊。

    更何況對一兩個敵人就使用對軍技能，這種做法真是難以置信。

    蘿蘭的髒腑劇裂，滿臉是血，但全身被耀眼的白色光粒包裹著。

    可問題是，誰也無法想象她發出這麽一擊之後，身體還會不會存在。

    本來還期待你們行雲流水的劍舞或者兩把劍合一的配合不是嗎？

    一拳一個一刀一個開掛殺下去對吧。難道男主角不應該是這種人嗎？

    對不起，世界太殘酷。打不過就是打不過。

    她露出悔恨的淚水。

    對不起，因為時間差的原因現在才趕到，甚至冒著結界紊亂的危險闖進來。

    即使一直被一個人旁觀，也無法麵對這個事實，就連柳真這麽近的抵觸到敬德身前時，那股震天撼地的力量也即將把文承的脖子擰碎。

    那個暈厥的書生仍然咬著牙。

    “呐……我再確認一遍……現在能傳送的吧？”柳真這麽哀求著天空。

    柳真還不知道某個事實卻也隱隱察覺，天空也沒有回答。

    餘瀟隻能通過讓這一層的時間停止來阻止這一切，但時間不能逆轉。

    結界閉鎖，他必死無疑。

    可柳真隻能把憤恨朝天空發泄。

    “我們……就這麽被你當做玩物是麽？！”

    餘瀟，你也太無趣了吧！你知道你的鏡之館的真麵目吧，那就是你自娛自樂的東西，我們陪你玩到現在還不知足麽？！

    我隻想把屬於我的幾個人帶走，其他隨你開心，好嗎？

    “抱歉……”天空答，“不要說這個結界，更何況這一層的強力靈核已經太多，世界線互相幹涉造成無法挽回的後果，事到如今已經是我無法控製的了。”

    因此……

    “沒有任何希望了。”

    “為了你的根源之問，我們搭上太多了難道不是嗎？！”柳真含著淚朝天空怒斥。

    對不起笨蛋……對不起……

    柳真先是使勁去掰敬德的手指卻絲毫不起作用，接著她開始詠唱起咒文，可這麽危急的時刻實在是起不了作用，因為就算疊加上百上千的程式也要讓時間恢複流逝才行。

    而恢複流逝的那一瞬，笨蛋就會死。

    柳真突然伏地不起。

    為了我的虛榮和妄想，讓他受了這麽多苦。

    他沒有什麽厲害的必殺技能，隻有無窮疊加在他身上的詛咒。

    所以……

    “笨蛋，我們……回去好不好？”

    我不要什麽統一魔法界，我不要什麽垃圾空之國……

    我隻想每天都看到你，我不會再追求那些不切實際的東西了。

    對不起……對不起……

    我不要當什麽大魔法使了，核源斷開吧！我不想再承擔下去了！

    世界什麽的，總有別人去救的吧！

    我好想放棄，真的看不下去了。

    信仰什麽的，我不要了，我什麽都不要了好嗎？！

    笨蛋，我們回去吧……回去好好上學，你去哪我都跟著你好不好？我不衝你發脾氣了，我不任性了，我不吃別人的醋了……

    如果你要留下來陪濛濛，那我也留下來陪你們一起死好了！

    這個組織有多少人我都不會開心的啊！

    無論有多少人知道我們都無所謂啊！

    我隻想好好陪著你……

    別再這麽遭罪自己了啊！

    我隻想你回來啊！

    柳真突然跪在敬德的腳下，抱著他的腿搖晃著。

    門神大人，求求你放了他好嗎？

    一切都是我的錯！什麽神靈擋路都要殺，呸呸呸。

    我知道我錯了，我們打不過你們。

    對不起，可以放了他嗎？

    大家都給你磕頭給你上香，以前我不知道厲害，現在我知道了。

    那我也給你磕頭好嗎？

    咚。

    咚。

    咚。

    額頭開始瘀紅。

    我們不打了好不好？

    咚。

    如果你們不讓我們過去也行，我會和他們留在這個虛假的世界裏。

    咚。

    過不去就過不去吧，平庸就平庸吧。隻要有他在就好了。

    咚。

    這就是聖人的無奈。

    因為神不會回答她，甚至視她為威脅。

    就算對自己的世界有掌控權，卻無法阻攔更大的世界所施加的責罰。

    理想主義死了。傲慢也死了。

    柳真一邊哽咽著，一邊顫抖雙手發出紅色的火焰按到地麵，一個有著相當複雜圓形的、二三十道的立體法陣出現把她包裹起來。

    她全身都在燃燒。

    “餘姐，”柳真哭泣著說，“我拿我自己……換他，可以嗎？”

    天空沒有回答，餘瀟對此無能為力。

    “把我吞噬掉好了，回答我好不好……求求你……”

    那是她絕無僅有的卑躬屈膝的時刻。

    “對不起，柳真，其實……我早就沒有那麽想要達成什麽終點了。”天空似乎也軟了心，在暗暗訴說著。

    之所以一直把你們留著，不過是想有人陪我罷了。

    為了這個荒誕的提問，我放棄了婚姻，放棄了家庭，放棄了生命。

    自鏡之館啟動的那一刻，我已經無比後悔。

    光是那一瞬間就經曆了太多人的恐懼，太多人的掙紮。

    一切的一切都像無盡的噩夢一般糾纏著我，以至於我也想就此湮滅，但我做不到了，如今我隻能化為這個可笑的物體就這樣旁觀著，返回著，在這個沒有答案的夢境裏繼續下去。

    這億萬年的沉睡裏，不管是英靈、凡人還是和尚道士，所有人的噩夢都交雜在我腦海裏，我無時無刻不想放下，這份孤單你懂的吧。

    但是。

    直到遇到這個少年。

    他給出了我從來沒有見過的答案。

    不為自己，而是為另一個人而喚起的信仰。

    無私無悔、不計後果，甚至有點傻。

    我實在不能理解他那股愣勁來源於哪裏，無論是什麽敵人他都不計後果地去拚殺。

    即便是神靈他也毫無畏懼。

    可他仍然承受了太多指責和辱罵。

    我不知道你們之前發生了什麽，我也不想明白鏡之館以外到底會迎來什麽。

    我隻想多看到他一秒。

    哪怕是這一秒，我在噩夢裏億萬年的等待也足夠。

    不知從何時開始，我也被他漸漸征服，想化為凡人一起跟隨你們。

    “對不起……”天空說，“我本來也想在這裏做個了斷，他死之後，我也會把這一層的魔力供應全部停止……甚至……所有的……”

    柳真沒有回答。

    “歸宿，大概仍然是平凡的死亡吧。”餘瀟自顧自說著，仿佛也在含著淚水。

    我從來沒有比現在悔恨過。

    “看到那傲慢的終點後，我才發現，即便是平凡人的信仰也並非不存在，那便是孩子、家庭、平平安安。”

    為了守護這份平安，甘願忍著平庸默默守護下去。

    就算我和你做不到，但我相信這個少年能做到，因為他自始至終的願望都是如此。

    “是的柳真，他從來沒有對你說吧，但我看的清清楚楚。”

    他其實根本不想為你統一全球魔法界。他隻是覺得那樣做能夠讓一個失去一切的女孩獲得幸福。

    他隻想和你和蘇濛一起過著平淡的日子。

    為了守護這份平淡，他放棄原本的職業方向，邁入這個殺戮的世界。

    為了守護這份平淡，他一直遷就你的任性，也一直悄悄忖度蘇濛的心思。

    為了守護這份平淡，他不斷為你殺戮，神佛也阻擋不了他的腳步。

    為了守護這份平淡，他承受人渣、花心的罵名。

    這是我從來沒有見過的男人，我也終於理解了你的那份幸福。

    那麽……造成這份痛苦的責任是誰造成的？

    “對不起。”餘瀟說。

    “和你無關。”柳真的聲音軟了很多。

    至少此刻一整層的時間都為此停止。

    “答案什麽的也不重要了……”柳真跪在地上低聲道，“放下我們的架子吧，說真的我和你都……”

    太過分了，仗著我們的能力就這麽肆意地利用他的這份癡勁。

    “我不想怪任何人，”柳真用袖子擦了擦眼淚，然後摘下發簪讓頭發披灑下來，一改之前的哀求的語氣說，“我和你說什麽都無所謂了，根源什麽的根本不重要，因為和你有共同語言而偏袒你更是我的不對。”

    柳真的話讓餘瀟不由得歎了口氣，這份被惡業糾纏的天真善良，比她所想象的還要堅強一些。

    但仍然無解。

    “抱歉……本沒有料到你參與進來。”餘瀟說，“而且我也不希望你犧牲自己。”

    放下吧。

    因為這個結界閉鎖得太完美了，任何人都改變不了這個事實，這個少年即將死去。

    人是贏不了神的。就像我和你贏不了宇宙規則一樣，也贏不了自己的世界終究不受控製的規律一樣。沒有實力，徒有熱血和抱負的家夥們隻會留下悲歌。

    “柳真，你現在出結界，我會把你們送出館。”

    不，還不可以。

    “不要！不要！”

    包裹柳真的烈焰開始凶猛起來。

    至少可以把這個門神的手炸掉對吧！

    柳真這麽做了，她用力起身，然後抓住敬德的手腕，手掌不斷呼喚出紅色光粒，可火焰一脫離她的手便會停止，這才發現自己的眼淚都懸在空中。

    “就當……這一切沒發生過吧，如果有必要的話，出館時我會幫你清除記憶。”餘瀟說。

    有關這個人的一切記憶。

    如果這樣會讓你感到寬心的話，柳真。

    更何況你們曾經這樣約定了不是嗎？你終究會忘了他對吧。

    柳真突然開始絕望地搖著頭。

    餘瀟歎了口氣，仿佛閉上了淚眼。

    大地在震顫。

    “再見了柳真，我現在得到答案了，雖然這把當做對你們的試煉有些抱歉，你也可能恨我一輩子，但這個男人確實是因為你而存在下去的，所以……我就把一半責任推給你吧。”

    “不……不行……還有辦法對吧！”柳真隻能這麽哭喊著，“我出去把那些道士殺了，這個結界……”

    答案是否定的，任何一秒的流逝都改變不了這個結局。

    喂，笨蛋。

    她突然笑了，接著緩緩站起，然後抱住文承一動不動。文承被舉在空中，她隻好環著他的雙腿，將臉頰貼在他破爛的布袍旁悄悄說了三個字，最後幸福地閉上雙眼。

    “再見了……”餘瀟歎了口氣。

    天空像瓦片一樣剝落，大地也是。

    黑暗從上而下地吞噬所有人。

    ◇

    他摸了摸柳真的頭發。

    我，說，過。如果造物主膽敢放棄。

    咯噠咯噠，時空之子在覺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