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承以比敬德高大兩倍的身姿慢慢隆起，那一瞬間敬德瞠目結舌地退卻好幾步。

    文承僅僅把閃著黑色閃電的無雙朝前舉起，從太極的中央到文承所站立的少陰處，迅速形成一條黑焰道路，文承身後則是兩道相當大的黑色火柱衝天而起。

    “時禦，五分之一。”

    時間在緩慢流逝，文承忍著全身骨頭爆炸的劇痛露出笑臉。

    他正在咧著嘴感受敬德越來越驚慌的眼神。

    回過神來的蘿蘭像是沒辦法忍受這陣酸楚一般，用力抓住文承的右手腕，但這時候的他沒有心情去享受那種感觸。她隻好後退兩步抬頭仰望這具高大的軀體。

    和之前擰死李錡的身體不一樣，這次文承的結晶要完整很多，高大很多。

    全身由黑晶一般的肌肉包裹著，位於雄渾胸膛上方的，是一個倒三角形的黑色頭蓋骨，延伸到下顎的兩眼被黑布纏著，看不見任何物體。彎曲的粗大羊角由頭部兩側向後方高高立起，雖然黑布遮住的雙眼燃燒著黑色的火焰，但仍能感覺到他的視線正放在敬德身上，他的下半身除了淩亂遮掩的碎布外，長滿了野獸一般的長毛因為被黑焰遮住所以看得不是很清楚，但似乎不是人類而是野獸般的下半身。

    比阿斯莫更高階的惡魔瓦沙克，隻要流淌著他血液的人，念出名字就可以結晶。

    雖然和許多怪物和惡魔的爪牙戰鬥過，但蘿蘭還是第一次遇見惡魔本尊。尤其是如此麵對麵的距離，更沒有辦法壓抑住內心湧出的原始恐懼。

    不過，這個惡魔現在是我的戰友。不，不止。

    魔王和聖騎士，對抗兩個神。

    對於文承來說，他不打算再讓蘿蘭消耗力量，更何況某種事情不需要凝之也能做到，隻需意念就可以。

    在這緩慢的時間流逝裏，為了更徹底地幹涉掉這一切，抹平這一切。

    接著，文承用讓大地震動的聲音開始詠唱。

    “吾體所逝非血，是忘卻。”

    地磚因沉吟翻騰和隆隆作響，文承的身體迸發出越來越熾烈的黑焰。

    “請住手……組長！我不想……”

    本能地說出這句話後，蘿蘭把後半句咽了回去。

    “蘿蘭，一直以來我想證明自己不輸給你，雖然這次方法極端了一點，但下一次，我們再用公平的方式比賽吧。”

    用無限的黑白螺旋來讓自己變得更強。

    “眾生都不會比吾嚐到更多痛苦。”

    咒語在太極裏回響著，像是共鳴什麽一般，地表的太極光紋開始旋轉起來。

    所謂魔法，是可以讓世界回應我們的東西。

    真是可惜啊道長。

    因為從那黑白螺旋的夢境裏我就察覺到我的家紋該是什麽圖案，加上這漫長的信仰拷問以及光暗雙通，都在佐證一個事實。

    你們辛辛苦苦作出的這個結界，恰恰是我的加冕禮。

    “超過寒冬和盛夏，誰都會從吾骨中受恩。混沌的長夜，誰能替吾守望星空？”

    文承說完這句話，回頭看向蘿蘭，眼中的火焰黯淡了一些。

    “很榮幸，我的王！”蘿蘭大聲回答，她左手支著杜蘭德爾單膝跪地，“無論是過去、現在、和未來。我將徹底舍棄舊誓言！”

    親愛的叔叔（查理曼大帝），請允許我在此刻和你吻別。

    蘿蘭用右手兩根手指觸碰嘴唇後觸碰地麵，最後握拳放在心口，抬起頭仰望新的主君。

    “從此刻起，第一聖騎士的職責，就是輔佐我的王和女皇！如果有人想阻攔，不過是這個世界還是我的舊友，我蘿蘭都不會留手！”

    她舉劍朝天，讓杜蘭德爾發出耀眼的白光。

    而文承緩緩地點頭，伸手刺出一道黑色閃電，杜蘭德爾在那一刻發出黑曜石的光芒。

    文承接著轉過去，咒文還要繼續。

    “吾之罪孽重重疊疊，吾之悔恨無以複加，吾為罪惡開出昂貴的價。”

    明確地對宇宙懺悔，魔王正在被世界接納。

    沸騰的黑焰卷起一圈圈圓環，伴隨著圓陣的太極高速旋轉起來。夾雜著一些白色光線不斷遊走於地磚和空氣中。

    瞬間，太極圓陣的黑白倒轉。整個結界的控製權已被文承奪過去。

    與此同時結界外，恍惚著在環形光牆後方站起，所有道士在手掌的光紋熄滅後麵麵相覷。

    而此時的柳真恰好過了歸極門，她回頭發現一批追兵便打了個響指，歸極門在接連三次的爆炸後燃起熊熊大火，並開始朝皇宮深處蔓延。

    柳真做完這些後躍上雁翅樓，察覺結界反轉後果斷朝道士們瞪出怒火，包括玄通道長在內的所有道士正在虛脫中喘息，就被炸成一團團血霧。

    於是除了蘿蘭以外，結界內的所有英靈都處於渙散狀態。

    詠唱還要繼續，直到儀式完成。

    “吾旨在終點，絕不留戀其間的泥濘與坦途。”

    廉價的眼淚洗不盡我的渴望和汙跡。

    如果夢想不能讓行動觸及，我也不會離開這個世界。

    “不能仗劍而生，那便舉劍自刎。”

    “無論是佛道還是基督，他們都幹預不了吾之大限。”

    一切都會被撫平，甚至仇恨。

    一切都會被消解，甚至不齒。

    “以吾之名，以吾之血，吾之身軀。”

    離於外相。亦離內相。

    離一切戲論。離一切分別。

    離一切有所得。離一切動轉。

    離一切行處。離一切境界。

    不得於識，亦不得所識之法。

    此生已盡，不受後有。

    成住壞空，超脫生滅。

    【兩儀糾纏】

    文承的專屬結界。

    腳下太極螺旋的轉速越來越快，最終掙脫了視網膜的極限，變成混沌的顏色。

    光暗交織，陰陽糾纏，相生相滅，這就是我給你的答案，餘瀟。

    兩儀湮滅，一切生滅的終點就是無。

    但歸無的同時也爆發出巨大的引力擾動，這就是兩儀糾纏的結果。

    驅使這個引力擾動，實現任意一個人或物之間的感知和傳送，超脫光速乃至一切已知空間物理法則的束縛。

    雖然以後可以做出一個兩儀玉盤用作感知，但在結界展開的狀態下，更可以做到超空間傳送。

    夜空下的午門廣場化為了一望無際的聖殿，擁有光潔的、混沌且變幻的大理石地板，層層疊疊一直延伸到無窮的地平線。

    文承沒空察覺自己的脊髓正在沸騰和融化，血脈越變越黑，人世間的恩與仇都在他體內流淌和碰撞，這是他貫通暗係核源的證據。

    他沒空管這些玄乎的東西，他的頭也很痛，頭痛到全身的黑焰迸射出去才能緩解，如今這份能量已經成了最大的負擔，黑白交織的頭痛令全身發狂。

    萬曆年的暗係大魔法使、無冕的時空魔王。

    他忍著痛在意念中快速捕捉一個身影。

    與此同時，環繞他的虛空中出現越來越多的空洞，隱隱瞥見後麵不同的景色和不同的人。

    至於這些空洞到底有什麽用，本來按道理是不可能明白的，但此刻終於明白了。

    伸出虛空中的一隻手，可以伸向任何一個見過的人或英靈，隻要握住對方的手，就會立刻傳送到他身旁。不受時間束縛，不受空間束縛。

    隻要見過的，記憶碎片裏有的靈魂都可以嚐試捕獲對方的氣息，無論對方在哪裏，都可以看到並伸去手。本來這種時空束縛很難完成這種傳送，但隨著記憶碎片的累加，傳送的成功率就越來越高。

    他看著一個個空洞裏的身影，發現扶蘇含著堅定地眼眸看了過來，長吉同樣看了過來，希德嘉也看了過來。拚殺中的李如梅熱切地看了過來。

    機會隻有一次，他把手伸向最後一個空洞。

    那是冰天雪地裏，一隻快要凍僵的小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