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72.第兩百七十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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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看到重複就代表是防盜章, 訂閱低於50%的大大36小時後能看  他撥開人群剛要踏入時, 也停下了步子。

    這一個月李祥英的狀態很不好,這是有目共睹的, 他似乎被什麽給祟到了,整日裏神神叨叨,精神恍惚,有時候半夜七夜還會提一些無理要求折騰人,也引得監欄院怨聲載道。

    在宮燈的映照下,瘦得不正常的李祥英蜷縮在院子的角落裏,顫抖著手抱住頭。他兩眼凸出,眼神渙散, 根本意識不到周圍有沒有人, 他分不清現實和虛妄。淚水無意識的下落, 顯然已瀕臨精神崩潰, 嘴裏驚恐地喊著:“不要過來, 我沒害死你們, 不是我!”

    他很瘦,精神上的壓迫讓他看上去比厲鬼更像厲鬼,極度的恐懼讓他呼吸急促, 大腦缺氧, 眼前模糊, 看著隨時能嚇暈過去。

    而他周圍, 是一團團藍綠色的火焰在空中前後左右地浮動, 猶如有自主意識的靈魂, 隨著李祥英的動作而追著他忽上忽下地飄動。所有人都不敢靠近,但又不能真的不管李祥英,所以都遠遠地站著,閑言碎語是免不了的,都說這是作孽太多。有看不過去的太監去請主事的人了。

    傅辰等人剛從飯堂出來,也因為這裏的動靜跑過去,遇到趕過來的梅姑姑等人,這時候李祥英的院子門外已經沒什麽人了,就是向來趾高氣昂的葉辛也是軟倒在地上顫抖地指著李祥英,連滾帶爬的爬出院落,因為實在太恐怖了。

    藍綠色的火焰,還是晚間忽然起來的,在信奉鬼神的古代如何不嚇人。

    在古代大多稱之為陰火或是鬼火,現代稱其為磷火。

    此時李祥英已經完全魔怔了,他無論走路還是說話,鬼火就跟著他,正是應了那句陰魂不散,這黑黢黢的夜晚,單單這畫麵也能讓大部分嚇破膽。

    李祥英步伐快,那鬼火就快,李祥英停,鬼火也停,李祥英喘著粗氣,鼻涕眼淚流了滿麵,褲襠下一團冒著熱氣的液體流了下來,滴滴答答的在地上,那狼狽的模樣再也看不出平日的威風八麵。

    本朝與前朝都實行土葬,當人死後下葬屍體會漸漸腐爛,人骨內含有數量較多的磷,體內經過堿作用等化學變化,產生了一種叫磷化氫的氣體,它的燃點低,夏天溫度高的時候就容易發生自燃,而這種氣體非常輕,隻要有人說話或是走動,就容易被帶著移動,看上去就像是“鬼隨人”。

    要實現這一步並不容易,做了整整一個月的準備工作,單單是把院落裏的土換成需要的土質,就找了不少渠道,計劃詳盡,伏蟄等待,他用足夠的耐心一步步將李祥英引入陷阱。

    主事的太監來了,所有閑雜人等都被清了出去,傅辰垂下眼瞼,掩去眼底的仇恨和殺氣。

    唯一意識到這可能不是冤魂報仇的梅姑姑,又是忌憚又是驚疑不定地望著傅辰。

    在傅辰送梅姑姑出監欄院的時候,她忽然轉頭,鄭重問向傅辰,“是你嗎?”

    “陰魂索命,徘徊不去。”傅辰答非所問,靜靜望著對麵女子美麗絕倫的臉。

    梅玨眼角溢出一抹濕意,捂了把臉,將自己的哽咽吞下去,左右張望了一番。

    所有人都被今日的事嚇得根本不敢出門,就怕被冤魂找上門,四下無人,她忽然朝著傅辰跪了下來,行了大禮,微微顫抖的身體足以說明她的激動心情。

    她與陳作仁本是不熟,陳作仁此人雖衝動愛鬧,卻能記得人好,梅姑姑經常給他們這些沒人關心的小太監補補衣服鞋子,能幫襯的從不會少。去年冬日梅姑姑險些要被皇帝相看了去,陳作仁經過時“不小心”灑了一盆煤,讓梅姑姑躲過一劫,這份情誼梅玨一直記在心裏,那以後就特別照顧陳作仁。

    她和所有人一樣,知道報不了仇,隻能拿時間來麻木自己的心。

    而傅辰,讓她看到了一種名為掙紮的希望,即使這光芒微弱至極,卻讓見慣生死的她,想要做點不一樣的,來祭奠逝者的靈魂。她隻是,不想再麻木了!

    傅辰沒有阻止,因為知道這個女子有多倔強。

    “你還需要什麽?”不像之前傅辰的偷偷拜托,這次是梅玨主動要求,她覺得這不是結束。

    “我需要一些烏頭。”傅辰也不隱瞞,他的人脈遠遠不如已在這宮廷待了好些年頭的梅姑姑。

    她能不引起任何人懷疑弄到些東西,而他卻不行。

    傅辰也不解釋,梅姑姑似有所悟,她深深望了眼傅辰兩腿之間的部位,這是很無禮的注視,甚至一個未婚女子是萬不能注視男子這部位的,在現代都尚屬大膽,更妄論這個非禮勿視的時代。而梅玨專注凝重的程度幾乎要讓傅辰以為對方對自己有什麽其他想法,梅玨半響深深歎了一口氣,似在惋惜,“傅辰,若你不是……,該是怎樣驚才絕豔的人物。”

    傅辰說完需要烏頭後,就將梅姑姑送走就轉身回了監欄院。

    烏頭,花朵嬌豔美麗,是種常見植物,在現代經常被當做美化環境的花卉種在街道兩旁,這裏禦花園就有,隻是鮮少有人知道,它的根帶有神經性毒素,中毒後會犯頭暈、嘔吐、漸漸四肢麻痹等症狀,伴有胡言亂語,神誌不清,與得了癔症很像,日複一日便是神仙也難救活,死得悄聲無息。

    至於怎麽讓李祥英中毒,那杆煙鍋是最好的媒介,越是緊張越是會用這些煙草來麻痹神經,而李祥英如今心緒不穩,更可能會加大煙草數量,他唯一要注意的就是事後將所有證據都抹去。

    從一個月前的精神暗示,晚上的裝神弄鬼,到驚現鬼火,最後就是死去也隻會被當做冤魂作祟,罪有應得。

    環環相扣的計劃,任何一步他都走得萬無一失。

    複仇,從不是嘴上的逞能。

    這天晚上,監欄院裏傅辰那屋的人莫名的興奮,不少人到陳作仁的床榻上摸一下,念叨一句“在天有靈”。

    自從陳作仁離開後,他的床榻就沒人再睡過,這就像是所有人的默契,他們在默默悼念。一個多月的壓抑,終於在今天像是釋放了一樣,所有人都掩不住眼底的高興,詮釋了那句“知道你李祥英過得不好,我們就放心了”的真諦。

    那晚夜深人靜的時候,王富貴搭上傅辰的肩,難掩感慨:“我總算可以安心,與小央締結誓約了。”

    早在一個月前王富貴和小央就想舉行個儀式,把該確定的名分給確定下,後來出了陳作人等人的事便作罷了。

    如今李祥英過得如此大快人心,這對有情人才願意進行遲來的儀式。

    ——晉江獨家發表——

    第二天,就是驗茬的日子。以前內務府一年要查兩次,但依舊有不少宮人有各自的門道,想用賄賂來避過這事,後來被上頭查出來,現在可沒人敢做這種事情。想要避檢的原因,隻是不想再次檢查殘缺受辱,太監也是人,被看到沒了命根子的身體比尋常男性更難受千百倍。

    所以當傅辰看到一大早站在監欄院外等待他的墨畫時,隱約也猜到了對方來的目的。

    “小傅公公,娘娘吩咐我來傳話,若是不自在也可避過的。”墨畫溫和地說著,隻是那眼神篤定,似乎很肯定傅辰一定會答應,沒哪個太監會喜歡每半年的這個日子。

    任何事答應了就要付出相應代價,隻是有些代價傅辰覺得自己支付不起。

    行了個禮,傅辰垂下濃密如蝶翼般的長睫,“謝墨畫姑娘,請替奴才謝謝娘娘的好意,奴才沒有不自在。”

    墨畫顯然沒意料到被拒絕,臉色有些難看,倒沒有怒罵,但那眼神分明寫著不識好歹,禮貌地點頭就離開了。

    德妃能在這後宮中十幾年屹立不倒,與其低調的作風分不開關係,而由這個女人一手調教出來的宮女也是懂進退的,即使心中氣急傅辰毫不猶豫的拒絕,也沒有惡言相向,其身份可比如今沒品級的傅辰高得多,就是打板子也是可以說得算的。由此也足見其修養有多好,正是因此傅辰才更心驚和慎重,萬不敢小瞧德妃一絲一毫。

    德妃一直以來都在潤雨細無聲般的給他幫助,無論是食盒還是躲開驗茬,這都是他當前最需要的。這種行為別說是太監,就是普通男人都很難不動心,這樣的女人才是真正的德妃,在宮裏活得越久,就越謹慎越細致,往往這類不顯山不露水的女子才是最可怕的。

    他當然知道,德妃不可能看了他一眼就真的非他不可了,這不是德妃的性子,隻能說那位初戀白月光在德妃心中地位太高,高到就是一個替身都值得讓她這般花心思。

    驗茬的地方和淨身的是同一處,都在內務府的嗣刀門。

    內務府也知道這事兒不是什麽好事,所以也是分批讓人在外等候,然後一個個進去。

    等傅辰進去的時候,裏頭隻有兩個記錄太監,一位主事太監,再兩位侍衛,五個,看來夠了。

    主事太監是劉縱,和安忠海一樣是六位總管公公之一,為人嚴苛,主要處理內務府的事務,傅辰他們的掌事慕睿達就是靠劉縱的賞識提拔的,什麽人賞識什麽性子的。

    劉縱看也沒看傅辰,看著手中的記錄名冊,指了指身後的竹榻,“傅辰是吧,自個兒脫了上去。”

    傅辰應是,其他人還在原地,並沒有過來。傅辰將手伸向褲帶。

    倏然,他臉色蒼白,麵露痛苦的蹲到地上,大口喘息,看模樣是痛得不行了。

    劉縱驚了下,其他幾人也都紛紛過來。

    “這是怎麽了?”

    傅辰捂著肚子,緊蹙著眉頭,唇色微微蒼白,緩緩抬頭,“奴才……”

    那雙眼乍一看沒什麽特別,卻像是要將人吸進去一樣的深邃,傅辰的眼珠從黑色漸漸有些灰白,像是灑了一層銀霜,美得炫目,這是他穿越後唯一的金手指,一個小得幾乎忽略不計的能力:催眠。

    在現代他會一些淺顯的催眠術,能通過語言、環境、肢體動作等等對患者進行催眠,但這催眠是需要時間的,而且根據個體不同催眠的效果也有很大差異,可以說真實世界的催眠大師的確存在,但非常稀有,功能和效果也絕對沒有外界或者影視劇中傳得那麽玄乎其玄。如果隻是把上輩子的能力原封不動地帶過來,當他放倒一個太監的時候估摸著就會被圍住了,也幸而這能力在穿越過來後稍微出了些偏差,如今可以一次性催眠十人以下,限製條件是一個月隻能用一次,上個月的機會他給了陳作仁,讓其在無知無痛中離開。

    五人因為離得近,又都關注著傅辰,可以說傅辰給自己創造了天時地利人和的條件,他們的目光越來越迷離,幾乎呆滯了。

    “你過去,自個兒脫了上去。”傅辰冷漠地看著他們,隨手指了個太監,重複剛才劉縱的話。

    果然那小太監毫不避諱地將褲子脫了下去……

    喊叫狂暴漸漸停止,在這個完全稱不上好的環境中,兩人的相擁似透著一股溫暖的氣息。

    傅辰將人帶出柴房時,溫和地說道:“轉過身去,不準看。”

    邵華池歪著腦袋,癡纏著傅辰,傅辰格外有耐心地重複說了一次。

    確定邵華池不會看到這暴力的一麵,傅辰溫和的表情卸了下去,走向柴房裏麵。

    宮裏基本不燒柴,因怕走水。除了膳食房與一些主殿小廚房外,幾乎連煙囪都找不到幾個,是以擁有小廚房的重華宮曾也繁華一時,隻是現在小廚房暫時閑置了,這柴房自然一起廢棄了,多年不修繕,變得破舊不堪。

    來到柴房內,傅辰銳利的目光仿若一隻獵豹,在黑夜中散發著冰寒的光芒。

    深吸一口氣,一條腿抬起,猛地踹向那破舊的木板門。

    啪啦!

    木板門發出悲鳴,傅辰出腳的速度快速狠厲,又重重來了幾下,那門才不堪重負倒下,看著就像是邵華池發了瘋自己踹的。

    他不可能像上次那樣,當什麽都沒發生,再把邵華池塞回這樣的地方過一天一夜。

    那聲巨響,讓原本呆呆的邵華池忽然抱頭蹲下,有些怕傅辰,那麽溫和的人,居然也有如此凶悍的一麵。

    傅辰也不管邵華池的戰戰兢兢,帶著他直接進了主殿,比起上次邵華池整個人更為畏縮,弓著背坐在原地,連椅子也不敢坐實,隻敢屁股稍稍沾著點,好似隨時能從上邊摔下來。

    傅辰摸了一把那亂糟糟的發頂,將人摟在懷裏梳理著頭發,邵華池才漸漸擺脫對傅辰的陰影,又親近了起來。傅辰打了盆清水,才一天不見邵華池那頭發卻好似全打結了,沾了點水拿帕子清理了一下上邊的灰塵雜物。又點了根蠟燭,仔細觀察他的臉,還沒等傅辰湊近,邵華池就好像覺得格外難堪,居然側頭胡亂推搡著,不住往後仰不願給傅辰看,“嗚嗚嗚……嗷”

    傅辰輕笑,看著那半邊鬼麵,“當自己狼嗎,嗷什麽嗷。”

    邵華池還在躲,不敢看傅辰。

    “看來還沒完全傻了,別遮了,我又不是沒見過,有什麽好難為情的。”傅辰硬是扒開邵華池遮擋的手,檢查傷口。

    麵對一個傻子的時候,他才覺得,這宮裏的日子並不是那麽難受,至少他可以當個正常人不是,能用“我”來自稱。

    這次過來前,問王富貴摳了點傷藥用油紙包著帶過來,幸好用得上。邵華池臉上的毒瘤破了,裏邊的膿水和血水流幹了,那傷口上坑坑窪窪,有的結痂有的潰爛得更厲害。

    “每天晚上是不是很痛?”邊清洗的時候,邊輕問道。

    邵華池聽不懂,但他很安靜,大約是記起了這是之前幫過自己的人。

    傅辰撒了些藥粉,又塗上膏藥,全程都很輕,生怕弄痛邵華池。

    傅辰準備離開前,再一次將所有自己來過的痕跡去掉,又掰著糕點喂他吃,初夏很多吃食容易發餿,他特意問老八胡要了不容易壞的。

    邵華池吃得狼吞虎咽,看樣子是餓狠了。這次帶來的糕點數量是之前的好幾倍,傅辰來的時候胸口都是鼓鼓的,也幸好沒人會注意一個小太監的穿著如何不得體。

    將剩下的放到一個不顯眼的抽屜裏,帶著邵華池認了地方好幾遍。

    “我無法每日過來,以後遇到他們,你能躲就躲,餓了就吃我放在這裏的糕點。”又做了個吃的動作,看到邵華池傻傻點頭,傅辰忍不住捏了捏那如玉的另半張臉,就是不在乎長相的傅辰都覺得好看的不得了,繼承了麗妃那張國色天香的臉。

    也不知邵華池聽進去沒,將他帶去床榻,給他蓋上薄被,像是上輩子對兒子那樣,說著床頭故事。傅辰的視線停留在邵華池那張懵懂單純的臉上,他曾在床頭也這樣看著另一個人入睡,目光越來越悠遠,恍若隔世……

    他曾說了六年床頭故事,每日必早睡的他可以搜索全世界各種各樣的童話故事到半夜,隻會西式料理的他可以下班回來潛心研究中式三餐,工作勞模的他可以為了接送兒子上下學天天遲到早退。

    傅辰永遠都記得接到兒子出車禍的消息時,天塌下來的感覺。那是妻子離世的第二個冬日,積雪堆在路邊,化雪的日子格外冷,是刺入骨髓的濕冷。太平間冰寒而蒼白的燈光照在兒子血肉模糊的身上,他不記得自己是怎麽走過去把那四分五裂的肢體一針針再縫合在一起,也不記得怎麽收拾兒子生前的物品,記憶始終停留在那隻放著兒子骨灰的木盒子,青灰色的天空,和冰冷堅硬的墓碑。

    幼年時,親戚總說他克父克母是天煞孤星的命,他抗爭過不服過也叛逆過。

    直到上輩子最後那幾年,他也總在想,為什麽死的不是他。

    “不……不哭。”斷斷續續的聲音,像牙牙學語,不屬於自己的溫度碰到自己的臉上。

    傅辰忽然驚醒,摸了下自己的臉,什麽都沒有,再看向說話的邵華池,這大約是傻了以後的七皇子第一次開口說話。

    心中一暖,他微微笑了起來,“我沒哭,哭是需要眼淚的。”

    邵華池胡亂摸了摸傅辰的臉,果真一點濕意都沒有,再看傅辰那雙眼,再也沒有那令人哀慟的情緒,奇怪地望著傅辰。

    傅辰像哄兒子似得,在他眼中這個智商退化到幼兒的皇子,和孩童差不多,一手輕搭在對方的被子上,“睡吧,上次的曲子還想聽嗎?”

    外麵完全暗了,暖黃的燭光靜靜照在傅辰的臉上,傅辰輕哼著曲子,他的語速溫柔緩慢,溫馨的氣息流淌在這空曠的宮殿中。

    直到離開的時候,本以為邵華池已經睡了,卻忽然驚醒,拽住了傅辰的衣角。

    傅辰一愣,看著一點睡意都沒有的邵華池,讀懂了他的意思,“你不想我走?”

    邵華池挪了過來,沒毀容的半張臉蹭著傅辰的衣服,很是不舍,像是一條小奶狗。

    他好像想起了上次傅辰離開後發生的事情,今日就是睡都不敢睡。

    也許是察覺到邵華池的心情,傅辰摸了摸他的頭發,“那我……”

    忽然,院門外響起一道開鎖聲,糟糕!

    邵華池也聽到了,他“啊,啊啊,躲!”叫了起來,似乎在叫傅辰快點躲起來。

    傅辰快速閃進房間裏唯一能藏人的床底下,看著兩雙腳前後出現在視線中。

    然後就是邵華池掙紮的聲音,還有太監的咒罵,傅辰從聲音聽得出來,就是之前的馬臉太監和瘦太監。他們似乎給邵華池嘴裏塞了什麽,傅辰隻能聽到嗚嗚的聲音,再然後就隻能看到他們硬是把人拖走。

    從他們的隻字片語中,能分析出,似乎是去皇後的長寧宮。

    從皇後分給邵華池重華宮就能看出來,這位皇後私底下如何折騰,都不可能在明麵上苛待七皇子。

    傅辰望著空無一人的宮殿,緩緩走了出去。

    也許就像邵華池曾經在掖亭湖邊說的,“我以為,你會當做沒看到。”

    傅辰看著宮門,自言自語道:“我隻能當做沒看到。”

    ——晉江獨家發表——

    到最後,傅辰也沒把那隻在湖邊撿到的鞋子給邵華池確定,或許僅僅因為,他希望那隻是個巧合。

    傅辰來到儲秀宮西側廊廡下,過幾日競選的秀女來了這兒就要熱鬧了,現在卻還是空的,這裏離宮女所住的隴虞西十二所比較近,西十二所是沒有被分配的宮女集體住的地方,而隴虞是當初建都時,這塊地域的地名。晉朝慣用東西劃分界限,以皇宮為例,養心殿和長寧宮為中心軸,西所分為十二,內務府六監、敬事房、姑姑所、膳食房、監欄院等十二處區域,東所亦分十二,後宮各院、禦花園、皇子住處、太子的東宮等十二處區域。

    傅辰到的時候,梅姑姑已經在那兒候著了。梅玨看到傅辰,輕巧的步伐走近,宮裏頭的宮女儀態中,就要屬這些姑姑們最為標準,輕、柔、巧,舉手投足都是極為賞心悅目的,笑不露齒,聲音總是輕輕柔柔的。

    梅玨左右看了下,輕聲道:“還以為你不來了,這幾日咱那兒有些忙不過來。”

    “對不住姑姑,中途轉道去了膳食房,耽擱了。”傅辰自然也知道,梅姑姑說的大選的事兒,這些宮女到時候都要分配到各宮小主那兒,包括他們監欄院也要去一些人伺候新主子,梅姑姑這是在加緊訓練小宮女們。

    梅玨也知道膳食房的老八胡,私下裏很愛找傅辰嘮嗑,聞言也不奇怪,“來了就好。聽聞那李爺越發不得勁了,愣是拖了關係出了自個兒的院子,正四處找人撒氣,你可小心些,他現在看誰都不順眼,瘋狗似的。還記得那葉辛嗎,你頂了他的職伺候慕睿達,那葉辛今日被他抽了好幾個皮笊籬,那臉腫得老高,都看不出形了。我怕夜長夢多,連夜讓人取了些,你看可夠?”

    耳光是赤手打臉,而皮笊籬就是帶上特製手套打臉,打了後,表麵上看不出來,裏頭卻是出了血的,是比較狠辣的一種懲罰人手段。

    梅玨打開一紙包,裏麵是傅辰曾在監欄院外囑咐她去辦的,剛摘下來的幾株烏頭,她隻打開了一下,就馬上合攏,塞進傅辰手中。

    傅辰點頭,兩人這是約好的私下碰麵,不宜長待。

    傅辰將紙包塞入胸口,正要離開卻被梅姑姑喊住了,原來是西十二所今日下了差後,所有人都幫著小央做糖,雖說菜戶隻是個名分,但下人能慶祝的事兒太少,難得出了件,一大早小宮女們就去了膳食房要了些邊角料和麥芽糖以及芝麻,自己搗鼓著做糖分食給熟人,大家夥兒都喜慶一下。

    傅辰進西十二所的時候,裏頭走過小宮女說說笑笑的,看到傅辰就打起了招呼,大家平日都見過,是識得臉的。梅姑姑走進裏邊,沒一會傳來一陣哄笑聲。小央紅著臉捧出了十幾袋用紙包好的芝麻糖交給傅辰,“傅辰,麻煩你分給監欄院的大家,謝謝……謝謝他們平日裏對富貴的照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