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一章 點天燈
字數:3098 加入書籤
我聽耳朵一說,想想剛才的情況,好像幹屍們還真沒管過耳朵,隻顧著追著我撲。真是怪哉!
剛想招呼悠哉遊哉中穿梭屍群,輕描淡寫間偷襲成功的那廝賣力幫忙,我隨即反應過來,索性躲過接連幾次猛撲,幹脆把幹屍們都挨個往耳朵所在處引過去。耳朵倒也樂得宜地佇在原地,閑庭信步般就近爬上一塊凸起的大石,懶洋洋地抱起腳下的一塊塊卵石,照那些幹屍們的頭上靠自由落體衝下去,頃刻間,卻還是放到一片片被我引到大石底下的無麵怪屍。
解決完群屍,耳朵似乎有些意猶未盡,隻顧自遺憾阿霞沒有親眼看到他馳騁群屍中指東打西,站在巨石上一夫當關的英姿。自言自語間,大有一副“我要打十個”的架勢,還在那邊動手動腳。我則狼狽很多,手腳在剛才躲避屍怪撲騰時,落下不少擦傷,不時生生地疼。隻是我一想到阿霞還身處險境,自然顧不得多,趕緊從藥箱裏拿出止血紗布,包裹住小腿上一處比較大的創口,就招呼起耳朵往那瀑布下趕去。
半路上,耳朵依舊得瑟地嘮叨,萬萬沒想到,屍怪居然看不見他,一會看他如何大殺四方雲雲。我雖然覺得他不靠譜,但畢竟剛才也是靠了他的能力,才兵不雪刃地解決掉群屍,不由得也在想怎樣利用他這莫名所得的奇異特質……一籌莫展之餘,突然猛地想起,之前半山腰在苗寨停屍的吊腳樓裏,耳朵被趕屍人救下時,我喂耳朵吃的那大把混了腐臭實心肉的爛泥!
原來如此。
我隨即又忍不住想,若不是後來在趕屍人家我把米老板塞給我的一口黑泥吐得一幹二淨,興許,我現在也能像耳朵一樣,在屍群裏如入無人之境了。
隻稍稍後悔了一秒,我馬上想起那不堪忍受的惡臭和令人作嘔的吞咽感,不由幹嘔了幾聲,打消了那荒誕的念頭。耳朵看我糾結,卻不明所以,以為我看了散架的幹屍惡心,或是嫉妒他獲得了主角威能,居然一反常態地關心起我來:“小李子,不舒服?沒事,待會進洞你就歇著吧,看你哥我的手段,保準分分鍾把阿霞妹子給救回來……”
耳朵還在吐沫橫飛地吹噓,我卻聽到一陣熟悉而又陌生的鈴鐺兒響聲,趕緊拉住耳朵,問他:
“別說話!你聽!這不是,米老板那匹頭馬的鈴鐺響嗎?!”
耳朵一聽,還真是!急忙環顧四周,忽地拍腿一聲大叫,指著遠處,跳了起來,沒等我反應過來,他已經屁顛屁顛地撒腿跑出去老遠。嘴裏還叫嚷著:“我不早跟你說,微波站外我就看到過了嘛!嘿,你們還偏不信!”
跟著耳朵跑了一段,我才看到,耳朵前麵不遠處,那叮叮當當引在前麵的,還真是我們上山時米老板牽的那匹大白馬!按常理,人肯定是跑不過馬的。不過,那馬似乎不怕人,抑或是它的主人對它有所交待,讓它在這附近等候。於是,我們跑了十多分鍾,卻依舊是跟馬兒保持著若即若離的距離,既追不到它,又沒有被它拉遠距離。而那匹馬兒似乎也並不打算跑遠,就在這營地到瀑布山丘的距離裏,坡上坡下跑來跑去,偏生不跑出這範圍,也偏生不讓我們逮到。
我自然發現被馬兒牽著鼻子跑浪費了不少時間,趕緊一個箭步追上趕著馬兒跑得氣喘籲籲的耳朵,別過他一隻手把他拽住,然後往他頭頂叩了一發響指,對他吼道:
“靠!別管那馬兒了!阿霞還在洞裏呢!”
耳朵聞言,也反應過來,隻得吐吐舌頭,準備跟我回坡下的瀑布。隻是,我倆剛走幾步,那馬兒竟然跟了過來,仿佛是怕著什麽,想要尋求我們庇護一般。耳朵見狀,忍不住轉身回去捉它,卻又依舊逮不到。三番五次這般,氣得我心煩意亂,正要發作,卻見差一點就拉到韁繩的耳朵頂著無辜的眼神誇張地跟我賠笑,話到嘴邊卻罵不出口。正無處撒氣間,突然想起高中時和耳朵打遊戲時耳朵玩的把戲,計上心頭,認真地捉住耳朵,問道:
“那你說,我們現在先捉馬兒,還是先救阿霞?”
耳朵一愣,見我按住怒火,反而搞不清楚我葫蘆裏賣的什麽藥,隻得隨口答道:“當然是救阿霞了……不過,若是騎了白馬去救她,豈不是更帥氣一些……”
嗬嗬。我冷笑一聲,也不理耳朵,轉身就走。耳朵連忙追上我,問我緣由。我看也不看他,顧自說道:“我隨便問問,不過點點你的天燈罷了。”聽得耳朵頓時啞然。
這點天燈,是舊時賭場裏的一種說法,其實也算一門不成文的技巧。大意是找一個手氣不好的賭徒,反著他押寶——他押大你就押小,他押閑你就押莊,賭的不是自己的運氣而是他人的黴氣。而這個手氣不好的人,就是你的“燈”嘍。我為何會想出此一著呢?著實也是為耳朵所逼:想想從小到大,跟他在一起,就幾乎沒有遇到過好事情。再想想從南化出來這一路,愈發應證了這一說法,於是乎,在這騎虎難下的當兒口,用這個典故擠兌下搞不清楚狀況的耳朵,的確是,沒毛病的——
他想先捉馬,那我們自然要先救人了。
耳朵自然知道這些。於是從剛才起就沒有再聒噪,反而老老實實跟在我後麵,還算有些自知自明。隻是,我們背後的馬兒卻閑不住了,像是突然受了驚一般,嘶叫著往我們衝過來。
事發突然,我和耳朵剛反應過來,就被馬兒撞下了山坡,往山脊另一側滾落下去。
我靠!我心說不妙,隻怪那耳朵好好的前門不走,偏生被這匹倒黴馬兒引到這山脊上,滾落這凶險不明的陂底。不過怪歸怪,當下卻隻顧得眼前,天旋地轉間,我隻得堪堪護著前臉和胸腹,身不由己地往溝底撞去。滾落中,為減少受到的傷害,我還是偷眼望出,盡量選那些有茅草植被覆蓋的地麵落身,但還是不免被一些突出泥地的石塊頂得七葷八素。估摸滾了大概三五分鍾,我倆個才順著地勢滾落到一塊沼澤般的泥地裏。
“靠!等老子上去,不活剝了那匹欠揍的蠢馬!”我一聽到耳朵乖張的聲音,自然知道他並無大礙。檢查了下身上,也沒有明顯的損傷,心中直呼萬幸,趕緊起身準備查看四周情況。誰知隻一摸,頓時感覺,我那駐地的左手,赫然按在一個圓咚咚的東西上麵,隻是:我隻覺手一滑,兩個手指就摳進了圓東西上門的兩個凹陷裏。
這黏糊糊的熟悉觸感,不用看,我也知道,不正是那些惡心的無名怪屍幹癟的頭顱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