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3有陰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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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蓮台書房內,顧玉章見顧沛萱已走,便對紫檀屏風後說“你出來吧!”隻見屏風後一個衣著華貴、鬢角微白的老者一手顫顫巍巍的端著一隻茶盞,一手扶著紫金螭吻束發冠從屏風後走了出來。賭氣似的將茶盞扔在了顧玉章的幾案之上,茶盞裏茶水粘連著茶葉撒了出來,濺撒到幾案上的一柄端硯之上。

    那硯台旁的一疊宣紙也暈染上了淡淡的茶色,茶水慢慢散開,猶如仙人憑借神力勾畫著自然的圖騰,隻是少了章法的勾畫到底隻剩下一片枯黃哀戚。

    老者也不理會顧玉章詫異的表情,自顧的抱怨著說:“你這書房建在湖中央雅致異常,可是這書房格局太小,藏個人的地方都沒有,老夫拘在屏風後腿都麻了。”

    顧王爺拎起茶盞把散了的茶葉收到了茶盞裏,不看老者,也不惱,隻是拿出一塊絹帕仔細的擦拭著端硯說:“你就別抱怨了,要藏起來的是你,當然要受罪的也應是你!剛才萱兒的顧慮你也聽到了,雖與你定遠侯的顧慮不同,可事出一脈。隻是苒兒不入宮,我們謀劃的大事就又少了些勝算!”

    “那也不能讓沛蕖冒險進宮去,且不說她進宮後不一定會得到皇上的眷顧,就算她寵冠六宮,她一介弱質女流之輩又能怎樣?弄不好丟了性命,累及你王府!”定遠侯如是的說,“還有,這事你就不能按下不提嗎?為此搭上自己老命也罷了,還要連累女兒,你舍得?”

    顧王爺放下硯台:“苒兒,我自然是舍不得,我豈會不想共聚天倫?若是沒有那些前塵往事,我想我到死都不會送她入宮。隻是,我不僅想保全她,讓她一世安穩。我還想……”

    定遠侯眼前似乎浮現出那哀鴻遍野、烈火熊熊的一幕幕。那是他竭盡忘卻的過往,如今再次想起卻依然清晰,細密的冷汗在脊背間陣陣發冷。

    他猛地閉上眼睛,讓自己平靜下來,用那種沉穩到足夠哀傷的口氣說道:“趁早掐死那不該有的貪念!過了這麽久,親曆者沒剩下幾個,老的老,死的死,何不讓舊人舊事如雲而逝?聊度餘生或許才是我們這些人唯一的出路!”

    “你說我貪心也罷,癡心妄想也好,我還是希望苒兒能為她自己、為家族盡一份心力!何況就像你所說我們都老了,他日到了黃泉盡頭又有何顏麵去見故人?事到如今我除了寄望於皇帝,我還能如何?前朝有我們這些讓他忌憚的老臣,而後宮除了靠苒兒,我還能靠誰?”

    定遠侯心中知道這隻是一場與皇權的豪賭,賭輸了,自然是大廈將傾,滿門凋零;但賭贏了,便是沉冤昭雪,青天紅日。

    他的眼神黯淡地如一灘死水,顧玉章的三問他無從回答也不能回答。因為這些年除了看盡日薄西山的哀惋,便是數不盡的幽幽夢魘。

    他早已不是馳騁疆場、無懼無畏的章啟瑞,他對他們的死除了哀悼什麽也做不了甚至不敢做。隻能將希望寄托於高高在上的主上們,寄托在他們的一念之間,隻是日複一日的期許後便是日複一日的失意。

    他不由地望向了書房外湖中那株搖曳著、開得極灑脫地白蓮,若有所思,出神了好一會兒,最後輕輕的歎了口氣,對顧玉章若有似無的點了點頭,便頹然的走出了書房,消失在那片搖曳的蓮花盡頭……

    顧玉章的嘴角則顯露出一絲難以捉摸的笑意……

    遠處的錦陵城外,煙波湖內接天蓮葉碧,白荷盈盈欲滴,亭亭玉立,這一片荷塘依舊不見頹敗的景象。一襲月光白錦羅衣裙,頭帶白紗鬥笠的女子執劍立於岸邊,鬥笠周圍的白紗隨風飄搖,身姿綽約。

    “靈孌,我們該啟程了!”一個相貌俊逸,長身玉立的男子牽著兩匹馬向女子走來。

    “我想去錦陵!淩霄師兄,你自己去找鬼主可好?對於師兄來說,解決一個區區的花子柒還不是猶如探囊取物一般!”女子淡淡的說道,聲音冷絕。

    “血凝劍既然給了你,自然歸你支配。你想用它去錦陵殺誰是你的事,我自然不會過問,隻要你雪靈孌劍落不悔!”男子不挽留,隻是將一匹馬的韁繩放在她的手裏,便鞭策馬離去。

    女子將劍拔出,躡影追風,手起劍落,她腳下的一朵白蓮應聲而落,花瓣飄零……

    此時慈安堂內傳出陣陣古琴之聲,細細聽來竟是《石上流泉》,此曲音節古曠和暢,清實閑逸,聽聞者仿佛置身溪泉青石之上,山林自然之中,繼而寄情山水,結盟泉石,使人心曠神怡,忘憂得樂。

    古琴旁端坐著一女子,芊芊玉指取音清實圓滿,剛柔相濟,方圓結合,指法甚是嫻熟。而這獨具風流的女子便是那個禦賜小字詩苒,即將遠行卻妄作不知之人——顧沛蕖。

    一曲畢,顧沛蕖用手指撥了撥琴弦,手腕上的猶如一汪綠水的翠玉手鐲輕叩琴板,發出一聲悶響。她的眼中看不出愁思亦看不出哀怨,猶如一潭靜謐的死水,波瀾不驚。

    顧沛萱搖著頭:“你還有心思彈琴?”

    此時,顧沛萱正握著陳雪如的手,陳書雪那雙布滿血絲的眼睛含著脈脈溫情,那灼灼的眼神更是直入心底。顧沛蕖把古琴收起交於侍婢綠蔻,起身坐到陳書雪的身邊:“不然呢?我雖然不知當今聖上品貌如何?但既然能做皇上,總不至於還不如因雅妓退我婚事的南宮府二公子吧?再說大梁自古美女如雲,我還未必入得了他的眼呢?”

    顧沛萱聞妹妹此言更覺無奈,想來苒兒還是太任性單純。

    顧沛蕖眨著澄澈如水的眼眸又說道:“雖說智者千慮,但我們此時的思慮也未免言之過早。想我顧氏一門是何等顯赫,若我都如此憂慮,其他人家的女兒豈不是人人自危,惶惶不可終日了!”

    陳書雪和顧沛萱聽她如此說便不再做聲,心中自知這不過是詩苒對她們的寬慰,又有誰不知正是這份顯赫才讓顧氏一族惶恐至今,芒刺在背。

    “王妃、郡主,孺慕廳已經擺膳了,王爺讓我請您們過去用膳!”此時,管家邵生走了進來,弓著腰作揖恭聲道。

    席間,顧玉章對入宮參選一事兒隻字未提;王妃陳書雪亦不言不語的為兩個女兒和自己的丈夫布菜;顧氏姐妹亦了然其意,默默的吃著這些平時喜歡的菜肴。

    飯後,顧沛萱見父母都有疲乏之態便喝了盞茶回府去了。顧沛蕖見此也起身見禮拜別父母回房去了,而顧玉章見她離去的背影,臉上依舊藏著絲絲笑意……

    ------題外話------

    小助手:顧沛蕖,芙蕖也,蓮花也!還是一株被設計的蓮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