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36朕之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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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沐清塢薄帳輕紗掩映,霧氣氤氳繚繞,青鸞湯池內清澈溫暖的泉水滾滾湧動。那柰花、梨花、紅蓮花,櫻桃花、玫瑰花的香瓣隨著青鸞石雕水噴中涓涓不斷的溫暖泉水而動,散發著淡淡的幽香。

    本應美好的一切,之於青鸞湯池內的宇文煥卿和顧沛蕖而言卻隻剩下一池哀傷。

    宇文煥群看著眼眶通紅,啜泣不止的顧沛蕖,顯得尤為清冷:“苒苒,你此時哭,是覺得朕輕薄了你?還是對朕救你一命的感激涕淚?”

    顧沛蕖低著眉眼看著水中自己若隱若現的身體,無奈地將眼睛別向另一方。

    雖然她什麽都沒有說,但是宇文煥卿此時早已心知肚明,這讓他有些氣悶,聲音越發的冷絕:“顧沛蕖,此時不是你哭的時候,上次朕教你的話你還記得麽?無論一會兒母後等人怎麽問你,你都要一口咬定與朕兩情繾綣,情意深重,早已經把自己的整顆心和身子都給了朕!你聽明白了?”

    宇文煥卿越往後說越沒有底氣,因為他覺得此時自己不過是在自欺欺人。

    顧沛蕖聽到宇文煥卿的切切叮囑,不禁有些奇怪。

    但方才戚媚和鄭雪如冒然闖進來便是來者不善,許是對她偷偷出宮的起了疑心?所以此時才來興師問罪?

    那麽宇文煥卿又是如何得知自己出宮了,進而趕來救自己呢?

    她含情凝涕小心翼翼地詢問:“皇上,你怎麽知道臣妾出宮了?”

    “朕如何知道的,以後再說吧!先把眼前的事應付過去再說。宇文煥卿表情有些冷峻,他抬著眉眼並未往水內看,便轉身離開了青鸞湯池。

    此時瓷青已經領著倚畫換好了女裝前來侍候,瓷青手裏捧著的就是幹爽的內衫,一套為宇文煥卿的,一套為顧沛蕖的。

    宇文煥卿頗為滿意的對瓷青點點頭,又覷了一眼旁邊有些局促不安的倚畫:“倚畫,你記住了,朕與你們娘娘沐浴是你和瓷青侍候的,朕是申時來的芷蘭宮,隻身前來,不曾帶什麽人!”

    倚畫此時當然明白這是皇上在救娘娘和自己,因為她換好衣服折返綺宵殿的時候,就看到了太後戚媚和皇後鄭雪如從沐清塢出來。

    後來聽瓷青將來龍去脈一說,她才知道若不是皇上及時趕到,恐怕此時她與娘娘早已被抓個現行,那麽擅自出宮的罪責就足夠自己與娘娘被處以極刑。

    倚畫想到宇文煥卿竭力保全顧沛蕖,而顧沛蕖卻在宮外與那個南宮公子糾纏不休,臉上不僅尷尬而且慚愧:“奴婢記住了,請皇上放心!”

    宇文煥卿心中的怨氣不能發出來,隻得對倚畫說了句莫名其妙的話:“放心?是啊!朕對你們都很放心,放心到放縱!”

    說罷,他拿起內衫閃身進了屏風內,將衣服換好,他再出來已經換好了內衫。

    瓷青見此趕緊侍奉宇文煥卿更衣,卻被推卻:“朕自己來,你們伺候你們家娘娘梳妝打扮吧,記得將她的頭發擦幹,此時天寒地凍不要讓她惹了風寒!”

    顧沛蕖雖然在青鸞湯池內,卻將宇文煥卿的一言一行看在眼裏,聽在耳中。

    她早已抑製不住噴薄而出的淚水,自己偷偷地傷害了他,而今他卻處心積慮的保全自己。

    這讓顧沛蕖的心中揣滿了負罪感,她覺得自己虧欠了宇文煥卿好多,好似多到無法償還。

    宇文煥卿徑自穿好了衣服,將濕漉漉的頭發用棉布毛巾一裹便拿起發冠,提著披風便向回廊走去。

    他的背影寂寥而又孤獨,這讓顧沛蕖直覺自己的心猶如被針紮了一般,細細密密的疼。

    宇文煥卿走後,顧沛蕖才得以起身,瓷青和倚畫為她梳妝打扮。

    顧沛蕖坐在沐清塢的妝台前,手裏拿著那支絳紅海棠綴露步搖在手中摩挲:“瓷青,這都是皇上拿過來的麽?”

    瓷青雖然不知道顧沛蕖為何要三番五四的擅自出宮,但是她卻能看出皇上宇文煥卿甚是傷情的模樣,顯然皇上不希望景妃娘娘總出宮。

    為此,她在心底竟然對顧沛蕖生出了一絲怨懟:“沒錯,是皇上拿過來的,還有這衣服也是,就連沐清塢的布置也是皇上親自做得,看上去真像沐浴香湯的樣子。”

    說完,瓷青便開始給顧沛蕖梳頭發,一旁的倚畫則氣悶著不說一句話,因為她心中的天平一直都是偏向皇上的,她委實看不出南宮澈到底哪裏好,更是討厭透了他身邊的燕鋒。

    顧沛蕖臉上現出一絲愧疚的尷尬,她摸了摸自己的臉,感覺著實有些灼燒。

    此時,瓊華殿華燈初掌,自是燈火通明,戚媚不怒自威地端坐在高座之上。

    簡嚴的一聲‘皇上駕到’倒是驚覺了坐在下麵太師椅上的鄭雪如,她腦中反複回想著自己在沐清塢看到那香豔的一幕,心中哀涼無比。

    宇文煥卿此時已經掩藏了方才失意與傷情,精神奕奕,神采飛揚的來到了瓊華殿。

    戚媚見此便坐到了一邊,示意皇帝坐到高座上去。

    瓊華殿內火炭燒得興旺,將殿內烘得暖烘烘地,宇文煥卿抬眼見到母後的舉動,自然會意,他徑自坐在了高座旁。

    此時,錦瑟已經為太後,皇後添了茶盞,見皇上來了又烹煮了一盞普洱茶呈給了宇文煥卿。

    宇文煥卿看著橙黃清瀲的茶汁,不禁嘴角揚起一絲淺笑:“錦瑟,為何每次朕來芷蘭宮,你們為朕奉的都是暖茶紅茶?不是普洱就是大紅袍,不是大紅袍就是滇紅?”

    錦瑟謙卑一禮:“這是我們娘娘交代的,娘娘說皇上政務繁忙,時常熬夜批改奏折對脾胃有傷,所以喝不得綠茶涼茶,所以命奴婢等人,但凡皇上來芷蘭宮隻得奉此類的暖茶!”

    宇文煥卿聽到了自己想聽的話,心中一暖,他知道這卻是顧沛蕖所為,而他此時故意問錦瑟,就是讓她說給母後和鄭雪如聽,讓她們對那起謠言生疑。

    戚媚和鄭雪如將錦瑟的話聽得真切明白,戚媚臉上不禁有些局促。

    而鄭雪如卻對此嗤之以鼻,她認為顧沛蕖的用心是被宇文煥卿他接受的‘用心’,而自己和其他妃嬪對他的用心,他卻是視而不見,聽而不聞。

    三人正各自盤桓間,隻見進來幾個打更的小內侍,還有兩個女婢走了進來,她們麵色局促十分的膽怯,一進殿便撲通一下子都跪了下來。

    宇文煥卿見此自然知道戚媚的用意,但還是明知故問地說:“母後,您這是做什麽?”

    戚媚接過茶盞,微微一抿,嘴角含笑:“皇帝,你又何必明知故問呢?待會等那景妃來了,再對峙也不遲!”

    說話間,顧沛蕖已經閃身進了瓊華殿。

    她著了一襲海棠紅的袍服,外邊搭著雪羽披肩,曳著月白鏽水紋紅海棠花長裙,纖腰不足盈盈一握,腰間帶著紫玉玲瓏,即便是冬日亦能顯出玲瓏有致的身段。

    她脂粉未施,卻依然膚若凝脂、粉雕玉琢一般,依舊是明眸皓齒。

    而她一頭秀發輕挽,簪著兩支絳紅海棠綴露步搖,恍若傾城,似是飄然如仙,就那樣款款而至,依舊是超凡脫俗,冠絕天下。

    宇文煥卿見她如此模樣,不禁添了有一抹憂愁,為何她偏偏不愛自己?他看著搖曳生姿的紅海棠綴露步搖,仿佛再次看到了自己找首飾時,那靜靜躺在她妝奩盒內的那支嫦娥泥人。

    不成想過了這麽久,她依然留著南宮澈給她買的泥人,或許那才是她心中的珍寶,再或許隻因是南宮澈所贈。

    他收起了目光亦收起了失意,自是靜默地品著這盞她唯一肯為自己花心思的茶盞,溫暖自己將將要涼透的心。

    顧沛蕖見高坐上的宇文煥卿靜默不語的品茶,而太後戚媚和皇後鄭雪如都目露寒光的盯著她,她趕緊禮儀周全地說:“臣妾拜見皇上,拜見太後娘娘,拜見皇後娘娘。”

    過了好一會兒,宇文煥卿發現母後居然沒有叫她起身,便趕緊說:“起來吧,簡嚴為景妃賜座!”

    戚媚冷著眉眼,一副頤指氣使的口吻:“將芷蘭宮的侍婢都宣進殿裏來,哀家有話要問他們!”

    易安會意便將所有的侍婢都宣進了瓊華殿。

    戚媚因見宇文煥卿好巧不巧地就在芷蘭宮中,想到自己曾派易安前去探查時他還在紫宸宮中批奏折,怎麽轉眼就駕臨芷蘭宮了。

    想到上次他施展輕功前來救顧沛蕖不禁心中納罕,便緊著問:“皇上今日怎麽這麽早就來了景妃宮中,什麽時辰來的?而且身邊也沒有簡頌侍候?”

    “兒臣批完奏折,便自己獨自散步過來了!至於是何時來得?兒臣倒是沒留意,王彥,倚畫,朕是何時來得芷蘭宮?”

    王彥低著眉眼:“皇上來芷蘭宮的時候大概是申時,皇上隻身前來還嚇了奴才一跳呢!”

    倚畫麵上一熱,點點頭切切地說:“皇上卻是申時來得,而後便與娘娘去沐浴了!”

    戚媚一算時辰倒是對的上,難道是自己多慮了?

    她清了清嗓子,詰問道:“皇帝,最近宮中盛傳‘景妃與南宮澈有染’一事,你可知道?”

    顧沛蕖與倚畫聽此,具是一驚,原來戚媚與鄭雪如前來是因為宮中已經生出了此等流言。

    顧沛蕖此時的心驚惶莫名,因為自己與南宮澈確實兩下有情,但是發貨請止乎禮,決然沒有苟且之事。

    而今宮中居然盛傳出此等謠言,那麽就不難解釋為何宇文煥卿會那樣的哀傷莫名,會對她若即若離。但是他為什麽不直接質問自己,甚至是要了自己的命呢?

    宇文煥卿故意換上一副甚是訝異的表情,然後稍顯氣憤卻無比冷靜地說:“母後,兒臣並未聽說過這樣的無稽之談,景妃身居內宮,南宮澈則在紫宸宮行走,分屬外臣,二人怎麽會有染呢?此言論根本就經不起推敲!”

    戚媚嘴角含著冷笑,她著實不願意自己的兒子因為縱容顧沛蕖而包庇她:“哦?皇帝真的沒聽說過?那你為何在不久之前杖斃了五個侍婢?哀家聽說就是他們在談論此事,皇帝盛怒將她們通通都杖殺了!”

    顧沛蕖此時坐在下邊,將戚媚的話聽得真真切切,心中更加的驚惶。

    宇文煥卿雖然性子清冷但卻懷容天下,寬厚仁德,從不輕易殺人,而一日之內就杖斃五人的舉動著實有些反常,不要說這讓戚媚生疑,即便是顧沛蕖自己都覺得難以置信。

    而顧沛蕖此時內心的震撼則更為大,可謂地動山搖,若是那五人真的在嚼舌頭,宇文煥卿聽進去了多少?又信了幾分?

    宇文煥卿爽朗一笑:“母後,兒臣杖斃那五人並不是因為他們在信口雌黃說南宮澈與景妃有染,而是他們竊竊私語地說上次的瘋狗之事是皇後所為!”

    坐在一旁正在喝茶的鄭雪如微微一怔,染了殷紅蔻丹的手不禁有些顫抖,她眼光澄明地看著宇文煥卿似在訴說自己的委屈。

    以前,宇文煥卿還願意相信鄭雪如的善良仁厚,因為她的眼神總是那樣的溫柔,幹淨,而今即便她的眼中能湧出澄澈的秋水,他都不願多做相信。

    他迎著鄭雪如的目光,風淡雲輕的說:“朕與皇後成婚多年,深知皇後的秉性。她‘善良仁厚,端莊溫婉’更是‘與世無爭’,所以當朕聽到這樣的流言蜚語的時候自然不能容忍,便杖斃了那五人!”

    顧沛蕖聽到宇文煥卿對鄭雪如的這番話,自然知道這不過是宇文煥卿有意提醒鄭雪如安分守己,萬勿惹是生非,知道她為皇後的本分。而他此時說這話的另一層用意便是撇清自己與那起謠言關聯。

    戚媚顯然不願意相信宇文煥卿的話,因為他隨便找個由頭就可以說是杖斃的原因,他是皇帝,掌生殺大權,即便隨意地殺了五個人又能如何?

    她挑著眉眼向下望去:“皇帝既然如此說,哀家也不好說什麽,你們都來說說,你們可是看到了什麽?”

    那兩個婢女相互對視一眼,在向上看了一眼皇帝和坐在一邊的景妃,瑟瑟發抖,隻是將頭埋得更低了些。

    戚媚見這二人竟然嚇得不敢說話,便厲聲嗬斥:“還不說,難道你們敢和哀家說的,不敢與皇上說麽?若是你們不敢說,哀家有的是辦法讓你們張嘴,當然你們若是冤枉了景妃,哀家也有的是辦法讓你們閉嘴!”

    經此一恫嚇,一個身著桃色宮女裝扮的小婢女膽怯地說:“奴婢...奴婢...之前,看到一白衣男子從芷蘭宮的汀蘭水榭踩踏輕功而下,那衣著打扮像極了南宮暗影府的二公子南宮澈!”

    一個身著青色宮衣的婢女小聲附和:“奴婢也看到過,那人還執著劍,總是在傍晚或者深夜出入芷蘭宮,抑或著是清早從芷蘭宮出來,像極了澈公子!”

    那兩個打更的內侍似乎也鼓足了勇氣,便爭相恐後地說:“奴才打更的時候也碰到過‘澈公子’,穿得就是那白色繡墨竹的袍服,錯不了的!”

    顧沛蕖此時緊緊地握著自己手,話聽到這,她全然明白這又是奸人別有用心的算計。

    戚媚聞言趕緊質問顧沛蕖:“景妃,你可有話說?”

    顧沛蕖目光冷絕,甚是清冷地說:“太後娘娘,這不過是無稽之談罷了!臣妾之前一直留宿在紫宸宮中,與皇上同床共枕,即便是回芷蘭宮亦是探望豫王妃,也就是本宮的姐姐。所以這奴婢所說的事都是子虛烏有,難道說他們還想將髒水潑到我姐姐身上麽?”

    那桃色宮裝的女子趕緊反駁道:“不...不...奴婢們不是最近看到的,是在豫王妃住進芷蘭宮之前看到的!”

    戚媚聽完這女子的話,複又切切地盯著顧沛蕖:“景妃,可還有話說?”

    顧沛蕖抿了抿嘴,複又慷慨激昂地說:“臣妾進宮以來便是是非不斷,總有一些別有用心之人算計陷害臣妾。太後娘娘難道不記得上次‘臣妾被江湖淫賊花子柒毀了清白’的謠言麽?這次與上次又有何分別?”

    戚媚顯然對顧沛蕖的說辭十分不滿,因為她拿不出什麽有力的證據來證明自己的清白:“當然有分別,上一個是江湖中人,可信度不高,而今南宮澈與你,哀家倒是有幾分相信,畢竟有時間和空間的便利啊!”

    宇文煥卿坐在高坐上聽著顧沛蕖和戚媚的話,隻是每次聽到南宮澈的名字他的臉上就仿若被人甩了一個耳刮子。

    他知道顧沛蕖與南宮澈之間決然不會有肌膚之親,但是二人暗生情愫倒是不爭的事實。

    而自己曾經信誓旦旦的要將顧沛蕖的心奪回來,而今,自己被諸事煩擾,對她確實越發的力不從心。他不敢言明此事,又不甘放她離去,就這樣委屈著自己的委屈,難過著自己的難過。

    他哀怨地歎了口氣,顯得疲憊而無奈:“母後,南宮澈是兒臣的肱股之臣,亦是朕的左膀右臂,朕不知道捏造此謠言的人出於何目的,但是朕不僅僅相信景妃更相信南宮澈!”

    宇文煥卿的一字一句都說的鏗鏘有力,隻是眼中卻蓄著淡淡的哀傷看著顧沛蕖。

    那哀傷落寞的眼神在顧沛蕖的心中落成了一朵冰淩花,讓她感到脊背後有陣陣涼風襲來。

    戚媚頓了頓,給鄭雪如遞了一個眼色,鄭雪如自然知道她的意思,便輕聲細語的說:“母後,臣妾覺得皇上此話說得很有道理,這就是有人別有用心之為。眼下怎樣堵住悠悠眾口尤為重要,其他的便不要再追究了!”

    宇文煥卿和顧沛蕖聽到鄭雪如綿裏藏針的話語,自然是倒吸了一口冷氣。

    堵住悠悠眾口就是要明辨此事,自然要列舉證據以證清白,若是不予追究那顧沛蕖與南宮澈就永遠辨不明,說不清!

    宇文煥卿覷了一眼鄭雪如,心中對她又多了三分認識:原來你竟然如此聰明,如此會說話!

    “皇後所言有道理,朕一定會徹查此事!”

    言畢,他就給簡嚴遞了個眼色,簡嚴會意趕緊出了殿去。

    宇文煥卿端起茶盞,輕唱淺飲:“母後,兒臣與景妃兩情相悅,感情深厚,宮中之人自然是有目共睹,而今突然有這樣的謠言多半是來源於對景妃的妒恨!”

    顧沛蕖知道宇文煥卿在提點自己說那段他教她的那句話,隻是這樣的違心之語說出來便是傷害他,可是眼下也別無他法:“太後娘娘,臣妾與皇上兩情繾綣,情誼深厚。臣妾自打進宮後,便受皇上的寵愛,臣妾的心早已給了皇上,所以這樣的謠言根本就經不起推敲!”

    宇文煥卿聽她如此說,忽而想起那日處置衛玄雅時,她氣衛玄雅所說出的那段香豔情濃的話,那時她的眼神中還蓄著柔情,而今她的眼神中的情緒倒讓他讀不懂。

    忽而,淺笙一襲白色繡墨竹的男子袍服走了進來,身上一攏雪狐鬥篷,而臉上則帶著南宮暗影府的麵罩,隻不過她所用的麵罩與南宮澈的一樣皆是銀色。

    南宮澈很少帶著此麵罩出行,而淺笙幾乎時時都帶著,那是銀絲編成的細密的麵罩,卡在鼻梁上,隻能看到眼睛和額頭。

    戚媚和鄭雪如錯愕地盯著此人,看身形倒是很像南宮澈,但是卻比南宮澈秀氣一些。

    戚媚疑惑的目光看著宇文煥卿,隻見他爽朗一笑:“方才朕聽了母後帶來的侍婢和打更內侍的描述,就在想是不是他們將淺笙當成了南宮澈。所以,便將淺笙宣來給母後解惑!淺笙,還不見過太後和皇後!”

    淺笙聽此,才知道高座上的人乃是太後娘娘和皇後娘娘,便大禮參拜:“微臣拜見皇上,拜見太後娘娘,拜見皇後娘娘,拜見景妃娘娘。”

    鄭雪如和戚媚上下打量這個淺笙,很是有幾分疑惑,宮中穿男裝的女官隻有黛鳶一人,因何會冒出一個淺笙來?

    “皇帝,這淺笙是何人?怎麽會在這!”

    宇文煥卿淡淡地說:“母後也知道兒臣對苒苒一往情深,但是卻眼睜睜地看她在宮中被人陷害,被人算計,甚至被人下毒。所以臣將淺笙從南宮清的身邊調了過來,封她為五品帶刀侍衛保護景妃。”

    說話間,他將自己溫熱的眼神投向了顧沛蕖,方才那句話真的是他的肺腑之言。

    “兒臣覺得她是女兒身,但是習得一身好武功,在宮中著男裝也是在所難免,自然也不算什麽僭越之舉!”

    戚媚見此便試探地問:“皇上說的意思是,謠言中的南宮澈其實是淺笙?”

    宇文煥卿話語肯定而清晰:“不然呢?南宮澈是外臣,每日來紫宸宮點卯,議完事便會離宮,怎麽可能在傍晚或者深夜出入芷蘭宮呢?母後,兒臣的後宮豈是他人可以亂進的?”

    鄭雪如見他對顧沛蕖竟然上心到這種程度,自然心中不滿,但是她知道此時皇上已然占了上風,她是適合該做順水人情了:“母後,你瞧這淺笙穿著打扮與南宮澈公子一般,而且又出自南宮暗影府,自然有幾分相像,所以才讓這些不懂事的奴婢以訛傳訛罷了!”

    淺笙此時倒是全然明白了宇文煥卿之前叫自己白日裏不要出入芷蘭宮,到了夜裏再飛身出去的原因,原來他一早便知道會生出這起謠言,所以讓自己穿著打扮的肖似二公子進而瞞天過海,讓眾人相信頻繁出入芷蘭宮的是自己。

    可是為何這謠言會牽扯到二公子的身上,難道二公子真的與景妃有情麽?

    自己在芷蘭宮中的這些日子,顧沛蕖時常會推脫承寵未睡好,或者染了傷寒而把自己關在綺霄殿裏一整天,難道她不是真的休息而是出宮去了麽?

    此時,淺笙覺得自己的腦子已經不夠轉了,但還是將眼前的事處理好尤為重要。

    淺笙理了理思緒,將心中想說的話默了兩遍,而後才稟明:“啟稟皇上,微臣雖然不明白是何謠言,但是微臣看護芷蘭宮的這段時間一直是盡職盡責,盡心盡力。為了不打擾娘娘和豫王妃的休息,臣即便晚上練功也是偷偷出了芷蘭宮在洛月湖的對岸練功!”

    宇文煥卿聽淺笙將話說得明白,心中暗歎真是難為不善言辭的她了,而後一臉無奈地對戚媚笑了笑,繼而吩咐:“你摘下麵罩,讓那幾個奴才看看,看看他們所見的是不是你?”

    淺笙摘下了銀絲麵罩,轉身看著那幾個跪在地上的侍婢,其中另一個打更的內侍,聲音顫抖地說:“奴才見過她,奴才打更那晚就是她從汀蘭水榭飛身而下的!”

    那內侍繼而轉身對另外兩個打更的小內侍說:“我就說你們倆看錯了,我那日見到的便是這位淺笙大人。”

    那兩個內侍和婢女抬眼一看,再聽他這麽一說,自然嚇破了膽趕緊磕頭若搗蒜:“奴才該死,奴婢該死,一時眼花冤枉了娘娘與南宮澈大人,望皇上恕罪,太後娘娘恕罪,皇後娘娘恕罪,奴才,奴婢知錯了!”

    戚媚見這鬧了一通,居然是一場烏龍,覺得臉上十分沒有麵子,不禁撫了撫自己的發髻,她覷了一眼顧沛蕖,隻見她呆呆的坐在那發呆,整個人都沒有什麽精神。

    心中不禁暗歎:女子的清白最難證明,她即便再牙尖嘴利也有這無助懦弱的時候!

    鄭雪如見此趕緊起來請旨:“太後娘娘,這幾個人以訛傳訛,造謠生事,依臣妾看不如杖斃了吧,也好還景妃清白,還後宮安生!”

    顧沛蕖聽到鄭雪如的言語,清冷一嗔:“皇後娘娘,你若是殺了他們,除了這芷蘭宮的宮人,還有誰知道我顧沛蕖今日清白得證呢?難道要皇後娘娘一一去解釋麽?”

    鄭雪如見顧沛蕖眼光清冷,冷言冷語,此時的目光更是滲出了狠辣,她不禁一凜,心中暗歎:不錯啊,也是個心思機敏的!

    “景妃妹妹,是本宮思慮不周,讓你笑話了!沒錯,母後,這些人不但要活著,而且還要好好活著,否則怎麽向其他人言明今晚之事呢!”

    鄭雪如說話向來滴水不漏,綿裏藏針,其實這句話也是個陷阱,若是這些人逢人便說景妃是清白的,反而叫人不相信了。

    宇文煥卿和顧沛蕖自然也聽出了鄭雪如的弦外之音,二人寒涼莫名的眼睛閃過了鄭雪如。

    “來人,淺笙在芷蘭宮當值行為失當,致使傳出荒謬流言,不得不罰,傳朕旨意罰淺笙三月俸祿,杖責十五,即刻行刑!”

    宇文煥卿清冷的言語回蕩在瓊華殿內,驚起了層層波瀾,卻引來了淺笙的欽佩。

    因為當日他便說自己要受皮肉之苦,原來這些侍婢罰不得,因為一罰便叫他人無法信服他們所說之言,會以為是迫於皇上的威懾而不得不為景妃和二公子辯白。

    隻有處罰自己,才會讓闔宮皆知那流言中的人是自己,而並非二公子南宮澈,也才會真正的威懾那些傳謠之人。

    淺笙跪了下來,誠懇而言:“臣行為失當甘願領罰!”

    顧沛蕖此時卻有點坐不住了,她騰得一下子起身:“皇上,淺笙並沒有大錯,您何必罰她?”

    “苒苒,她出芷蘭宮練功雖然無措,但是行為失當,正因為此無心之失致使流言漫天,朕不得不罰她!”

    宇文煥卿目光灼熱地盯著顧沛蕖,他希望她能明白他的良苦用心。

    顧沛蕖自然是聰慧的,而此時她確實是不希望淺笙代她受過罷了。

    宇文煥卿揮揮手,淺笙便心甘情願地退下去領罰了。

    瓊華殿一時無比安靜,靜得仿若都可以聽到彼此的心跳。

    宇文煥卿看著意興闌珊的戚媚與一言不發的鄭雪如,他決定率先打破這讓人壓抑的平靜:“母後折騰了這麽久,想必您也累了吧?不如讓皇後送你先回宮?”

    戚媚無奈地歎了口氣,自己興師動眾的來撻伐顧沛蕖,不曾想竟然又是一起誤會,但是她心裏對顧沛蕖的那點好感蕩然全無,因為這個女人身上的有太多的誤會與糾葛......

    “景妃,你不要以為你此次是冤枉的就能明辨己身,哀家希望你好好反省一下自己的所作所為,難道你自己不好奇為什麽這些流言蜚語總纏繞著你,而不是別人嗎?”

    戚媚將茶盞裏的茶喝了幹淨,因為說得太久反而讓她無奈到口幹舌燥:“若是說因為有人嫉妒的你的恩寵,自古得寵的女子數不勝數,自然都被嫉妒著,但是傳出與外臣有染的你也算是第一人了!所以,哀家希望你好好檢討自己,萬勿辜負了皇上對你的一片深情!”

    言閉,戚媚便示意鄭雪如離開,鄭雪如趕緊扶著戚媚,與她一同離開了瓊華殿。

    而其他奴婢自然也跟著退了出去,殿內隻剩下宇文煥卿和顧沛蕖兩人,一個坐在高座之上,一個坐在下麵的太師椅上。

    宇文煥卿的眼光不時流連在她的身上,卻更多是無奈與哀傷。自己明明知道她出宮會南宮澈去了,但是當看到她從密道出來時,他依舊難以接受這個本就存在的事實,他覺得自己的心很痛。

    原來最讓人痛苦的不過是愛而不得罷了。

    宇文煥卿攏了攏披風,走了下去,經過顧沛蕖的身邊時淡淡地說:“你累了一天,現在時候也不早了,你早些用膳休息吧!”

    他不等顧沛蕖的回應便曳著披風落寞的走了,將將走到門口,隻聽她聲音顫抖地說:“皇上,臣妾...臣妾謝謝您!”

    宇文煥卿不曾想她隻是想謝謝自己而已,這讓他更加失望:“不必了!你現在是朕的妃子,朕護你周全是朕應該做的!”

    他拋下這句話便走了出去,消失在一片蒼茫的夜色之中,顧沛蕖看著他的背影,她覺得自己很難過,她無法解釋自己難過的理由,就是覺得自己的心一點一點的疼。

    回紫宸宮的甬道上,冷風甩刮在宇文煥卿的臉上,他不禁打了寒顫。

    他神情落寞而哀傷,身後的簡嚴隻得小心的跟著,不敢大聲言語。

    宇文煥卿穿過禦花園時忽而看到了那棵見證了他與她那些微前緣的欒樹,他盯著那個樹看了很久,出神了許久。

    他在心裏想:來年春天它是不是就會抽新枝發芽,繼而枝繁葉茂了?

    想到這他臉上浮起一絲笑意,而不遠處的戚媚正在看著他:“皇帝,這景妃真是越來越不像話了,居然不為您準備晚膳!”

    原來戚媚覺得氣悶便打算在禦花園散散再回仁壽宮,不成想居然看到宇文煥卿也來了禦花園,而且臉色極差,這讓她這個當母親的不禁有些擔心。

    宇文煥卿見戚媚站在不遠處,便走了過去:“兒臣還不餓,所以便出來了!母後,不如到兒臣宮中一起用膳?兒臣有一事想問您。”

    戚媚顯然覺得有些不耐煩,便推脫道:“皇帝難道還要問哀家是怎樣知道景妃那起子的事的?該罰的你也罰了,該殺的你也殺了,還有什麽好說的?”

    宇文煥卿開誠布公地說:“母後誤會了,兒臣想問的是母後可知景妃的相思叩以前所屬何人?”

    戚媚聽宇文煥卿如此一問,不禁一驚,身子一抖。

    宇文煥卿見自己的母後微微有異樣,趕緊扶穩她:“母後,此事關係到兒臣正在調查的一樁大事,所以兒臣希望母後能夠據實相告,不要隱瞞!”

    戚媚眼神登時暗而無光,有氣無力地說:“不過是母後的劫難罷了,既然卿兒想知道,母後就講給你聽!”

    宇文煥卿見此,便吩咐簡嚴:“擺駕宣華殿,將晚膳擺在那裏,朕與太後有事相商。”

    簡嚴聽此趕緊先行一步回紫宸宮通傳旨意去了。

    淡淡的月色將宇文煥卿和戚媚的身影拉得很長,顯得寂寥而悲涼,而這兩母子的心情都不佳,一個傷情於顧沛蕖的無動於衷,芳心他許;一個傷心於前塵往事,縹緲如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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