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67除夕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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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春光旖旎的朝暉閣似乎訴說著昨夜的纏綿,穿著一襲薄紗寢衣的雪靈孌拄著頭看著一旁睡得安然的宇文煥淵,他長長的睫毛顯得他睡得寧和甜美。

    仿若他正在做著一個無比甜蜜的夢,在那夢中是一個關於天長地久的故事。

    雪靈孌想到這幾日與他在一起的點滴,嘴角亦漾著淺淺的甜笑。這是她一生中最快樂的時光,這裏比雪靈穀來得溫暖與熱鬧,他總是寵著她依著她,甚至是小心翼翼的陪著她。

    這讓從小孤苦無依的雪靈孌找到了被愛的感覺,那種感覺像是被暖絨包圍著。

    突然,冰絨從一旁的睡塌上躥了上來,窩在了雪靈孌的身邊,伸出那粉嫩的小舌頭舔著她的手。

    “冰絨,以後你幫我陪著他,好不好?你不是也很喜歡他麽?”

    雪靈孌拿起冰絨的小爪子搭在宇文煥淵的臉上,一臉寵溺的看著眼前這個自己深愛的男子。

    冰絨仿若聽懂了她的話,鑽進了宇文煥淵懷裏,轉了圈將自己盤成一團睡得安穩。

    宇文煥淵被這個突如其來的小毛絨東西驚醒了,他伸過手將雪靈孌攬入懷中嬌嗔道:“還說什麽讓冰絨陪我,難道你不要我了?”

    說完,一個無比寵愛的吻落在了雪靈孌的額頭上,他卻依然睡眼朦朧困意倦倦。

    雪靈孌向他的懷中靠了一靠,聲音輕柔卻清晰:“煥淵,我有時候覺得我要不起你!你我之間差距太大,相隔甚遠,猶如隔著山河大川一般。”

    宇文煥淵困倦地將自己埋在溫暖的錦被裏,含糊不清地糾正她的擔憂:“你大清早就在這說胡話了,我就這樣真切的抱著你,怎麽會隔著千山萬水呢?”

    雪靈孌看著睡意正濃的他有些無奈,她用食指摸索著他的眉骨、劃過他的鼻子繼而撫了撫他的嘴唇。

    眼中卻漸漸蒙上了一層淡然的哀傷,她知道自己與他分別在即:“明天就是除夕了,聽說你初三要進宮去遴選正妃,你…你想選個什麽樣的女子做妻子啊?”

    宇文煥淵聽到雪靈孌這樣一問,登時睜開了眼睛,鄭重其事的說:“本王什麽樣的女子都不要,隻要你一個就夠了!”

    他煞有介事的將雪靈孌緊緊的攏進臂彎內,言之鑿鑿地說:“靈孌,你不要擔心,你相信我,我會處理好這件事的!昨夜我留宿紫宸宮與皇兄徹夜暢談,他雖然性情清冷但是亦是性情中人,他是一定會成全我們的!”

    雪靈孌聽到宇文煥淵的承諾心中雖然歡喜,但是卻不甚在意,她淡然的搖搖頭,頑皮的在宇文煥淵的胸口上畫著圈:“我不在乎什麽名分、位份的,隻有你心裏有我這個人就好了!”

    “不,本王要給你所有最好的全部,我知道娶你會經曆一些波折,但是我不怕,因為我不想你受委屈。”

    看著懷中天真爛漫的雪靈孌對於自己那樣的大度與釋然這讓宇文煥淵覺得即便是此刻便已經虧欠了她:“靈孌,雖然你說你不在意名分,不在意榮寵,可是要是真的讓你和別的女人分享我的愛,你願意麽?你不會吃醋難過?不會抑鬱難平?”

    雪靈孌烏黑清澈的眼珠轉了又轉,她知道宇文煥淵說的那些她到時一定會非常非常的在意。

    隻是不待那時,她就早已離開了錦陵亦遠遠地離開了他。

    想到這,她沉默不語,像是沒有聽到宇文煥淵的詢問一般,隻是空洞的眼神中閃過一絲不舍與無奈。

    宇文煥淵見她不說話還一副不在意的模樣,不禁有點生氣,便撩撥道:“你不要告訴我,你就一點都不在意!那樣我真的會懷疑你到底愛不愛我,還有你到底是不是女人啊?”

    雪靈孌卷著自己的胸前的碎發一副意興闌珊的樣子:“難道是個女人就應該是個醋壇子麽?”

    “呀和,你可真是高風亮節呀!那本王真的好好檢驗一番,看看你到底是不是的貨真價實的女人!”

    說完,宇文煥淵便一臉壞笑的漆身上來,將細密的親吻落在了雪靈孌的脖頸之上。

    隻是一團毛絨的冰絨似乎很是不甘心就這樣被壓著,它擠來擠去,終於順著雪靈孌的肩膀探出了腦袋。

    宇文煥淵一見這小家夥探頭探腦地舔自己,隻好作罷。

    而雪靈孌早已被宇文煥淵那被敗了興致卻無可奈何的表情逗得咯咯地笑著。

    宇文煥淵無奈的躺了下來,自顧自地將冰絨舉得高高的,嗔怪道:“壞本王好事,冰絨,你信不信本王讓小廚房把你燉了?”

    雪靈孌聽宇文煥淵嚇唬冰絨,臉色一變,聲嚴厲色的責問:“你敢!”

    宇文煥淵咧咧嘴,撒嬌似的說:“你們倆就知道欺負本王,本王睡覺了,不理你們!”

    言閉,將冰絨扔在一旁的被子上,自顧自地轉過身想再小睡一會兒,卻感覺雪靈孌溫熱的身體緊緊地貼在他的背後,十分依賴地抱著他……

    昭元三年的除夕就在這瑞雪紛飛中來臨了,這是宇文煥卿登基第三年的最後一天。

    在這吐故納新的喜人氣象裏,他登上了皇城最高的崇華樓親身體驗了錦陵普天同慶的盛世之歡,聆聽著錦陵此起彼伏的鞭炮之聲,看著滿天的煙花在空中盛放。

    他靜靜地看著自己腳下的這片土地,想到早晨他親自奔赴禦信軍大營犒賞三軍,複又為遠在千裏地顧玉章的雀焰軍發去了恭賀新禧的軍餉。

    宇文煥卿此時突然覺得自己腳下的這片土地似乎在湧動,隻要他一個不當心便會化作火焰岩漿將這大好河山吞噬,化作一片民不聊生的焦土。

    簡嚴看著宇文煥卿兀自出神,知道他近來心情不佳便善意提醒道:“皇上,城樓上風大,不如咱們早點回去吧!”

    宇文煥卿見此景色自是感慨萬千,無奈此景色竟然無人作伴,腹中滿言竟然無人言說。

    他不禁將孟浩然的詩吟誦了出來:“五更鍾漏欲相催,四氣推遷往複回。帳裏殘燈才去焰,爐中香氣盡成灰。…。”

    突然,他們身後傳來了顧沛蕖的聲音,依舊那樣的婉轉清揚:“漸看春逼芙蓉枕,頓覺寒銷竹葉杯。守歲家家應未臥,相思那得夢魂來。”

    宇文煥卿一轉身便看到一襲大紅蜀錦鬥篷的顧沛蕖帶著白色的狐狸帽嫋嫋婷婷地走了上來。

    她眼角含著淺淺地笑意,將那句稍顯傷感的詩句接了下去,複而躬身行禮:“臣妾參見皇上,隻是皇上在除夕夜吟這樣傷感的詩未免不應節氣。”

    宇文煥卿看到她心中是乍驚乍喜,因為自己魂牽夢縈的她就這樣出其不意的出現在自己的麵前。

    可是有一瞬間,他又有些害怕,他害怕她冒然出現是來和自己談離去的附加條件。

    隻是看到她那副絕世的容顏,他還是禁不住笑著對她說:“你怎麽到這來了?”

    顧沛蕖自知虧欠宇文煥卿良多,所以她想彌補自己對他的虧欠,至少她想著陪他除夕守歲。

    她興衝衝的趕到紫宸宮卻被告知皇上來了崇華樓,崇華樓外便是錦陵城,想到他登高致遠,顧沛蕖便也跟著過來了。

    顧沛蕖澄明的桃花眼中不自覺的蓄上了一絲溫情,她知道自己就快離開這裏,離開他了。

    隻是每每看到他,她心中總會生出一絲絲不舍:“臣妾想今夜想陪皇上守歲,去了紫宸宮卻沒見到您,所以便來這了!”

    宇文煥卿聽她如此說心中很是歡喜,他招手親昵的說:“苒苒,你過來!”

    顧沛蕖好久沒有聽到他這樣稱呼自己了,自從那日,他便再也沒有這樣稱呼過她,隻是冷冰冰的叫著她——顧沛蕖。

    她走到宇文煥卿的身邊,二人四目相對間竟然生出一絲別樣的情愫,說不清道不明,比以往來得平靜卻湧動著激烈的重逢之感。

    顧沛蕖看著宇文煥卿含情脈脈的眼神,感覺自己彷如要陷進了他給的柔情之中。

    自從那日她親眼看到宇文煥卿傷情孤祭那棵鑒證了二人兒時相識的欒樹後,她總會憶起那個身著青衣粗布的小男孩,總會憶起入宮後與他相處的點滴,總會憶起他對自己的愛護與包容,總會憶起他那雙寒涼中夾雜著一絲溫情的眼睛。

    而這雙眼睛現在就這樣灼熱而又情切的望著她,她似躲避一般看向遠方,那燦爛炫目的煙花綻放間映的漫天霓虹:“爆竹聲中一歲除,春風送暖入屠蘇。千門萬戶曈曈日,總把新桃換舊符。皇上,過了年很快就要開春了,屆時錦陵又是一片繁花嫣然。”

    宇文煥卿順著她的目光看向遠方,絮絮而言:“是啊!若是一切順利,三月初南詔國的國君烏不同就會到了,屆時錦陵的百姓又會得到一盛事。”

    顧沛蕖似乎可以想到那是怎樣的景致,不過屆時自己早已離開了這裏,怕是無緣相看了。

    宇文煥卿想到明年要應對鄭國公府、烏不同、顧玉章還有葉重樓,不禁有些悵然,但是他不想在這樣的日子裏與顧沛蕖生出齟齬,所以他將心中所有的感慨都化得簡單而婉轉。

    “朕登基三年,如履薄冰,真希望明年便可守得雲開見月明,可以處理好這些許事情,才能全了朕想要的錦繡河山。”

    顧沛蕖看著身邊這位胸懷抱負的年輕帝王,嘴角掛著一絲甜笑,她不知道自己的眼神中多得是讚賞與崇拜。

    宇文煥卿覺得今晚的她十分的不同,少了一些棱角多了一絲溫柔,少了一些冷傲多了一縷嫵媚。

    “皇上,不如你到臣妾的芷蘭宮守歲吧?新年,臣妾沒有什麽能送你的,為您撫一曲,舞一段,算是臣妾報答皇上這半年來的相護之情。”

    顧沛蕖俯身行了一禮,甚是鄭重的邀請宇文煥卿至芷蘭宮。

    宇文煥卿知道她話中之意,心中雖然酸澀,但是卻不忍傷她顏麵更不忍不成全她的彌補之心。

    他笑著點點頭,輕輕地拉過她的手,小心的牽引她走下樓去。

    顧沛蕖依舊不反感宇文煥卿對她的親昵舉動,她將此歸結為與他累月相處下來的習慣,她習慣了他不過分的親昵,所以不排斥罷了。

    他二人未乘坐驕攆,隻是信步閑庭地沿著落了一層薄雪的甬道向芷蘭宮走去。

    一路上,碧色、絳紅、鵝黃的梅花爭相吐露著最後的芳華,淡淡的梅香縈繞在人們的鼻息之間。

    宇文煥卿牽著顧沛蕖並未撐傘,任由那潔白無瑕的雪洋洋灑灑地落下,粘在他們的披風與鬥篷之上。

    上一次二人這樣踏雪尋梅還是處置衛玄雅那次,那時梅花初綻,火紅的一片很有幾分蓬勃之姿。

    而今再這樣走在梅花之間,宇文煥卿卻有恍如隔世之感。他曾為傷病中的顧沛蕖折盡了禦花園中的碧梅,可是仍未催開她的芳心。

    想到這,他停在了梅樹前,挑了一朵開的最為妖嬈的紅梅折了下來,他輕輕地吹去了那層落雪。

    轉過身,將它小心翼翼地戴在了顧沛蕖的發髻旁,那朵紅色小花似乎帶來了一絲節日的歡愉,讓她的臉蒙上了一片紅霞。

    簡嚴與瓷青遠遠地跟著他們,這對璧人在他們眼中是那樣的登對與匹配,在他們心中這便是天作之合,這便是比翼雙飛。

    宇文煥卿似乎來了興致,他隨手又折了幾枝含苞待放的紅梅交給了顧沛蕖:“殿裏的炭火一哄,它們很快便會開了!”

    顧沛蕖看著那些花苞,自然明白宇文煥卿的情趣意味,笑而不語的點著頭。

    “朕想起一首詩正映現在的景致,‘眾芳搖落獨暄妍,占盡風情向小園。疏影橫斜水清淺,暗香浮動月黃昏。’若是說給苒苒的詩,應該清高一些,‘雪月最相宜,梅雪都清絕’或者‘冰骨清寒瘦一枝,玉人初上木蘭時’這兩句貼切一些。”

    宇文煥卿笑意吟吟地自說自話,他秀美而清澈的眼睛中攏著暖暖的春意。

    顧沛蕖品著他的話,許是他怨尤自己的清高自詡,若是尋常女子得君王如此相待自是百世不足還其情意,偏偏自己要離他而去,難道是自己不識抬舉?

    看著他在前麵的一串腳印,顧沛蕖便也踩著那腳印向前而去。

    而此時的敬親王府已經設宴開席,宇文煥淵與雪靈孌推杯換盞好不愜意。

    宇文煥淵從來就沒有想過自己今年的除夕夜,身旁會多了一位絕世佳人,而佳人的芳心隻許給了他一人。

    他覺得他比皇兄要幸運,要比南宮澈要幸福,此時的誌得意滿讓他覺得清酒入腸,千杯不醉。

    雪靈孌嬌媚一笑:“聽說小廚房還烤了羊肉,我還真想現在就嚐嚐,可是彩音她們都出去放炮竹了,要不你去取來?”

    宇文煥淵聽到雪靈孌毫無扭捏的吩咐,居然沒了脾氣,自己何曾為誰做過這樣的事兒更不曾被這樣的吩咐過。

    他寵溺的刮了刮她的鼻尖,笑意吟吟:“好,你等著,我去給你端過來!”

    宇文煥淵起身將木施上的披風一披便走了出去,直奔小廚房。

    雪靈孌見他走了便將懷中的一個紙包拿了出來,將裏麵白細的藥沫倒進了宇文煥淵的酒盞裏,她輕輕的搖晃著那支白玉酒盞,讓那些粉末與酒融合。

    “雪姑娘,你在做什麽?殿下對你那麽好,你居然給殿下下藥?”

    這一幕,恰巧被端著瓜果走進來的彩音瞧見,她沒有細想便喊出了聲。

    雪靈孌飛身過去,點了她的肩胛穴與啞門穴:“彩音,那不是毒藥,隻是讓他睡得好一些。過幾個時辰,這穴位自然就解了,得罪了!”

    說完,雪靈孌便將彩音拖進了內室,安置在一旁的太師椅上,而後將那盤水果放在了旁邊,她轉身出去掩上了內室的門。

    她無一絲慌亂的坐在那,等著宇文煥淵回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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