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76起波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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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仁壽宮四處飄著淡淡的瓜果清香,那海盞中的時新瓜果倒是讓顧沛蕖看到了戚媚的品味。

    因著聞膩了檀香、鬆香的味道,戚媚便命人將時新的瓜果擺在了殿內,可食用亦可散些果香出來。

    而睡過了午覺的瑋元被易安從寢殿抱了過來,一進大殿她就咿咿呀呀地躲進宇文煥卿的懷中玩弄著手中的佛手果,而今錦陵苦寒,這些時新瓜果多半是進貢而來。

    所供的宮室亦不多,所以薑懷蕊她們是很難在這樣的冬日吃到時新的瓜果的。

    戚媚見瑋元玩鬧得高興便提點幾句:“皇帝,莫芊兒年前就病著,她即便做了錯事也終歸是瑋元的生母,你還是得空去瞧瞧她,況且哀家聽說她妹妹莫婉兒已經歿了!”

    宇文煥卿委實不願意在這年節裏提及莫芊兒等人,即便是上官映波他亦是懶得提及。

    隻是他不明白為何上官映波會這樣安於現狀地等死,委實沒有‘尊主’的氣度與手段。

    “兒臣知道了,一會兒兒臣派簡嚴與她送些瓜果菜品,不會苛待了她!”

    瑋元著實長高了不少,小人兒似乎也胖了一圈,顧沛蕖笑著逗弄著她,臉上亦是笑得燦爛。

    而鄭雪如在看到瑋元的時候,忽而心頭再湧失落。自己未能與皇上誕育一兒半女,所以自己在這宮中亦是無所依傍,連自己的家族亦因圈地的小事兒而受苛責。

    不多時,一襲絳紅色繡纏枝紋男裝的黛鳶閃身進來,一進殿便將目光落在宇文煥卿的身上,隻是他對自己還是冷淡地仿若未見。

    自從他命令自己籌備南詔國覲見大典一事,他便很少再見她,即便是處理公文亦是讓簡嚴將此搬來與其謄抄,想到這,黛鳶臉上越發地尷尬。

    她瞟了一眼坐在一旁的顧沛蕖,想著方才綠蔻找自己言說的那段肺腑之言,臉上的笑容越發的鬼魅陰騭。

    “微臣拜見太後娘娘,拜見皇上、拜見皇後與一眾太妃、拜見德妃娘娘,景妃娘娘!”

    黛鳶依著禮製行了叩拜大禮。

    戚媚擺擺手示意黛鳶起身:“起來吧!大過年的,別總跪的忘了起來!”

    黛鳶得以起身後站在了鄭雪如的身邊繼續回話:“啟稟太後,皇後明日回鄭國公府省親的事宜,微臣都已準備停當。皇後娘娘的鳳駕明日巳時從崇華門而出,由鄭國公府的大公子前來接駕隨行。”

    戚媚笑著點點頭:“你辦事哀家向來放心!”

    顧沛蕖看著黛鳶那雙不住在宇文煥卿身上遊移的眼睛,心中反複盤桓著‘落花有意流水無情’的話語,隻是她總覺得鄭雪如的省親多半與鄭國公府的圈地有關。

    上次出宮,皇上探查的便是此事,而彼時又給鄭雪如省親的恩典是宇文煥卿懷柔還是對鄭氏一族最後的仁慈委實還看不清楚。

    隻是,顧沛蕖知道鄭國公府亦是百年旺族,若是宇文煥卿未策完全而冒然撼動,到底還是有幾分冒險的。

    想到這,她呆呆地出著神卻不住在心底安慰自己:許是皇後省親隻是單純的省親而已,許是自己想得太多了。

    宇文煥卿見顧沛蕖失神聊賴將瑋元交給了站在一旁的易安,拉著她起身:“母後,兒臣與景妃相約去探梅許願,先告退了!兒臣為母後和各位太妃備的節禮稍後便會送往各宮,給予皇後等人的賞賜亦會送上,請母後放心!”

    戚媚見皇上與景妃在這坐了有了一會兒了,也不強留,倒是對二人的如膠似漆多了一絲體悟。

    她笑著點點頭應允:“你二人退下吧!隻是景妃,你要速速將初三的宴席備好!”

    顧沛蕖起身施禮再三應允:“請太後娘娘放心,臣妾定然不負所托!”

    話別後,宇文煥卿拉著顧沛蕖走出了仁壽宮,一陣稍顯冷涼的寒風卷了過來,沙沙的殘雪像沙粒一樣刮在臉上很有些冷瑟。

    “苒苒,是不是覺得冷,還是與朕坐驕攆回去吧!”

    簡嚴早已為二人備下了龍攆,宇文煥卿拉著顧沛蕖坐進了一方攆轎之中。

    關合上棉簾讓這一方小天地登時有些溫暖,顧沛蕖哈了哈手,捧著暖手爐窩進了一個角落中。

    宇文煥卿看著她嬌俏的小模樣,心中很有幾分歡喜,忽而驕攆外傳過一陣好似銀鈴般的笑聲,那樣的清脆動聽。

    宇文煥卿撐開轎簾,隻見是自己的胞妹宇文初雲正調皮的將雪球砸在隨行的侍婢身上,他無奈地搖搖頭。

    顧沛蕖順著他的眼光看向那裏,隻見那女子身姿靈動,很有幾分相識。

    忽而,那女子走進了一些,低頭參拜:“皇兄您也在啊!臣妹拜見皇兄!”

    宇文煥卿對這個古靈精怪的妹妹向來寵愛,看著她凍得通紅地小鼻尖,便溫言相勸:“初雲,你可是來給母後拜年的?你快進去吧!外邊寒冷,仔細凍到!”

    宇文初雲探頭探腦地想要探進驕攆內,被宇文煥卿製止:“初雲,朕賞了你好多新奇的玩意兒,已經送到你宮裏去了!你拜謁完母後,早點回去看看!”

    宇文初雲聽此臉上笑得燦爛:“臣妹謝過皇兄,想必皇兄驕攆內還藏著景妃娘娘吧!所以不要臣妹瞧見?”

    顧沛蕖縮在宇文煥卿身後的驕攆座位上,看不清昭陽公主的臉,隻是她總覺得這聲音似曾相識,好像在哪裏聽過一般。

    奈何一個未出閣的公主都在拿自己調笑,可見自己這寵妃的名望來得多麽‘聲名遠播’,想到這她的臉頰霞紅一片。

    宇文煥卿看著驕攆下的宇文初雲很是有幾分無奈,但還是好言勸慰:“別在這叨叨這些有的沒的,趕緊進去吧!朕要走了!”

    言閉,一旁笑得和寧的簡嚴躬身向宇文初雲行了一禮,複又恭聲而言:“皇上起駕!”

    宇文初雲噘著嘴,清澈的眼眸中攏著絲絲不屑,對旁邊的婢女月憐嗔怪:“看到沒?我皇兄護景妃像護個寶貝似的,不讓瞧,不讓看的!不知道她是真的美得傾城絕倫還是徒有虛名!”

    月憐是宇文初雲的貼身侍婢,知道她活潑好動趕緊勸解:“公主,宮裏的人都說景娘娘性子清冷,不與其他宮的人往來,恐怕也不是好相處的,您委實沒必要理會她!”

    宇文初雲攏了攏自己的雪兔毛鬥篷,一臉的傲嬌十分輕蔑地一嗤:“本宮才不稀罕結交什麽景妃呢!左不過是皇兄的一個寵妃而已!對了,六哥不是解禁了麽?怎麽沒見他來找本宮玩呢!”

    “奴婢聽說,六殿下一解禁就回府了,再也沒到宮中來,不知道今兒會不會來給太後、太妃請安!聽說初三要給六殿下和五殿下遴選正妃呢!”

    月憐邊說邊為宇文初雲撣去身上刮過來的殘雪,樣子貼心而又細致。

    宇文初雲聽月憐如此說,臉上隱約現出不悅之色來:“哎,本宮還尋思與六哥一起去尋傅公子呢!說來也奇怪,這傅公子怎麽總是來無影去無蹤的。本宮連他的府邸在哪都不知道!”

    說到動情處,那澄澈的眼眸中竟然攏著淺淺的薄淚。

    月憐趕緊勸慰,連著哄騙:“公主,你二人有緣自會再見!我們趕緊進去吧!”

    宇文初雲笑著點點頭便領著一眾婢仆進了仁壽宮。

    驕攆內顧沛蕖生出了幾分困倦,但心不安寧的她睡眼朦朧地問宇文煥卿:“皇上,因何準許鄭雪如此時回去省親?您難道不追究鄭國公府圈占田地一事了?”

    宇文煥卿盯著顧沛蕖的芙蓉玉麵,臉上笑意淺淡:“朕隻是給她一點時間,畢竟夫妻一場。若是她回宮後還是不與朕談及此事,那就是說他已經站在鄭氏家族的一方了!”

    顧沛蕖聽到宇文煥卿這樣說,心底一驚,皇後回宮據說是定在了初十,難道那時他便會對鄭國公府動手麽?

    “皇上,難道想在最近便動手麽?”

    宇文煥卿看著顧沛蕖笑得自信而迷人:“嗯,正月十六朕便下旨查抄鄭國公府!”

    顧沛蕖一聽,直覺心都提到了嗓子眼上,她緊緊抓過宇文煥卿的手:“皇上,若是鄭家聯合其他世家圖謀不軌怎麽辦?他們亦是有府兵的啊,臣妾怕,他們狗急跳牆生出不端之心來,屆時該怎麽辦?”

    “殺!”

    宇文煥卿將她的手攏在自己的手掌內,聲音冷絕地回了一個字。

    “苒苒,若是他們真有不臣之心,朕絕不會坐以待斃,屆時朕到可以讓南宮澈前去查抄鄭國公府,他便有了因公殉職假死的機會,然後讓他連夜帶你離開錦陵。”

    宇文煥卿暖著顧沛蕖的手,似在溫暖自己最後的溫情一般。

    顧沛蕖此時再聽他為自己與南宮澈打算委實覺得羞愧與難過,恨不得找條地縫鑽進去。

    她沉吟片刻想著轉了話題:“皇上,若是貴族發生動亂會擾亂超綱的!難道您不怕麽?”

    “有生之年,朕要將世家望族的勢力削減殆盡,集中皇權。若是朕失敗了不過是退位讓賢罷了,於大梁還是有益無害,朕無所謂!”

    宇文煥卿見顧沛蕖還關心著自己,心中暖流湧動,隻是即便自己以後所麵臨的局勢再炎涼,她亦早已安全無礙。

    “皇上,敬王殿下求見!”

    簡嚴驚惶的言語穿過棉簾投進驕攆內,宇文煥卿撐起棉簾,隻見宇文煥淵去而複返呆立在驕攆外。

    “煥淵,你初三再進宮參加宴席便可,你先回去吧!朕心意已決,你多說無益!”

    宇文煥卿清冷地將自己的意思表達出來,很是堅決。

    坐在一旁的顧沛蕖亦明白這宇文煥淵多半是為雪靈孌求情而來,難道他與雪靈孌暗生情愫麽?

    “皇兄,你可否聽臣弟之言,皇兄!……”

    簡嚴得宇文煥卿示意,一抬手龍攆便起來繼續前行,唯留宇文煥淵在驕攆外苦苦哀求。

    此時,顧沛蕖倒是想起錦瑟來,不知道南宮清與淺笙可否來了芷蘭宮。

    “皇上,臣妾想回芷蘭宮去,時值年節還未給宮裏的侍婢派賞呢!”

    宇文煥卿點頭應允,笑著說:“朕與你同去!”

    顧沛蕖笑著點點頭,卻怕南宮清的出現勾起宇文煥卿對南宮澈的厭煩。

    她覺得自己最近委實過得疲累,仿若被分成了兩半,一半牽念著宇文煥卿,一半掛記著南宮澈。

    許是離開了,自己才能徹底了無牽掛了吧!

    南宮清此時與淺笙則站在芷蘭宮外的汀蘭水榭閑話,他卻默默地反複回想著南宮澈因顧沛蕖無隻言片語而失落難過的表情。

    忽而,一個女婢匆匆趕來,佯裝腳滑一般栽倒在了南宮清的麵前。

    南宮清與淺笙合力將此女扶了起來:“姑娘,你沒事兒吧?可有摔傷?”

    南宮清關切一問讓碧月心中一暖,對接下來所行之事更多了幾分勝算。

    她趕緊起身,隻是拉著南宮清的手時將一個紙條順勢塞進了他的手裏。

    南宮清雖然詫異但是他還是緊緊地攥著那紙條,看著眼前這別有用心的女子,心中狐疑她是誰的人,為何如此行事?

    “謝謝公子與淺笙大人的相護,奴婢沒事兒,就是腳下一滑而已!”

    碧月羞赧一笑,便俯身施禮快步而去。

    看著她步履匆匆地模樣,南宮澈疑惑地問淺笙:“她可是芷蘭宮的婢女?”

    淺笙亦甚是疑惑地搖搖頭:“不是,我在芷蘭宮中並未見過此人!”

    南宮清此時疑惑更深重了一重:既然不是芷蘭宮的婢女,怎會知道自己與淺笙已然入宮,又怎會不偏不倚的摔在自己的麵前,這到底是誰做的局?難道芷蘭宮中亦有細作?

    忽而,他發現龍攆儀仗正向汀蘭水榭而來,南宮清收攏了思緒,拉著淺笙準備接駕。

    而遠在離宮的上官映波卻癡笑著盤算碧月可曾將自己精心謀劃的大計交於南宮清了?

    若是此事成了,她便可以逃出生天,而後便可在宮外逍遙自在的謀劃諸事。

    這是她的一次豪賭,與天命之間的豪賭,若是賭贏了則萬事順遂,若是賭輸了則灰飛煙滅。

    但是上官映波此時分外的自信,因為她從來都知道在個人恩怨仇恨麵前,國家大義、忠君愛國終究會因為一己之私而變得微不足道,這便是人心最真實也最可怖的一麵。

    想到這,她理了理自己稍顯髒亂的蓬發,看著窗外星星點點飄落的雪星,臉上笑得燦爛嫵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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