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51念不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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水月閣中,南宮澈擦拭著月影劍,看著上麵閃著幽幽的冷光,讓他仿佛看到了顧沛蕖的身影。
南詔使團來大梁的時間是一拖再拖,而今終於來了錦陵反而增加了工作與負擔,曾經由宇文煥朗和他督建的皇家冰嬉場變成了一個勞民傷財的無用之地,而且他卻不得不為了驪江的安危奉命將那裏的圍欄等物涉水拆除。
與此同時,他還收到了加強京城防衛與諜報的任務,這幾日他實在太忙了,忙到夜裏不再多思,反而可以睡得安然一些。
隻是自從他得知葉重樓在南詔王手裏,南詔的鍾玉別公主想以此進入後宮的事情以後,他又開始不能安眠,他在替顧沛蕖擔心更怕她因此而傷心。
她的愛是純潔的,不摻雜一絲功利,她決然不會容忍他人與她分享宇文煥卿,所以她會受不了的。
然而,南宮澈之於此卻無能為力,他是南宮暗影府的二公子,是禦前行走,但是他在朝中並無確切官職,參加不得朝中宴請使團的宴會,所以他對此愛莫能助,他唯一能做的就是讓燕鋒一刻不耽誤地盯在那裏,通過倚畫了解她的消息。
所以,這樣的夜,他還是無法安然入眠,隻能靜靜地等著。
突然,燕鋒的聲音從門外傳來:“公子,您睡了麽?屬下可以進來麽?”
南宮澈一聽是燕鋒回來了,自然是又喜又驚,他將劍收回了劍鞘,朗聲吩咐:“你進來吧!”
聞言,燕鋒便推門走了進來,身上掛著外邊的蒙蒙的雨水,一進門不住在臉上抹上一把。
南宮澈迫切地詢問:“怎麽樣?此次宴會可出了什麽事兒?”
燕鋒點點頭,徑自坐下,為自己斟了一盞熱茶:“倚畫說那鍾玉別公主殿前放肆,意圖用銀鞭傷害娘娘,好在皇上眼疾手快製止了她,皇上因此而受了傷!傷在了手上,不過已經傳裴濟包紮過,已無大礙!”
南宮澈聽到燕鋒的回稟,不禁覺得有些驚詫,堂堂南詔公主怎會如此:“怎麽會這樣?”
燕鋒雙手攏著茶盞,汲取著那青花碗盞傳過來的溫度,時不時飲上一口:“倚畫說皇上順水推舟封黛鳶為昭迎公主,下嫁烏不同,還以此回絕了鍾玉別的婚事!娘娘現在擔心的便隻有如何讓烏不同交出葉重樓了,聽倚畫的意思,娘娘似乎很想見見葉重樓!”
南宮澈聽此不禁長出了一口氣,心安了不少,他坐下來為燕鋒又倒了一盞熱茶,眼中卻看不清悲喜:“這樣就好,她終究不用為此而傷心了!這樣就好!”
燕鋒接過茶盞,懨懨地歎了口氣,他家公子的心事他又怎能不知呢?雖然,斷了與顧沛蕖的種種糾葛與聯係,可是卻從未斷過對她的掛念。
看著他這樣折磨自己,燕鋒心裏很不是滋味,想了片刻,他還是勸慰:“公子,放下吧!娘娘她與皇上很好,您對她念念不忘,隻是苦了自己而已。”
“她說得沒錯,我一直在追尋得都是自己得到卻不知珍惜的人,失去後方知情深。有時候我在問自己:她到底好在哪裏,讓我念念不忘?可是就算是不知道她好在哪裏也無法忘掉!”
南宮澈拿過一茶盞看著上麵青色描摹的芙蕖花,暗自出神了好一會兒:“她說得很對,我比不上皇上,我保護不了她,又無法麵對出現的陰差陽錯。”
燕鋒無奈地低下頭,看著茶盞裏朵朵成雲的茶葉,眼中滿是無奈亦在感慨造化弄人。
南宮澈看著低頭不語的燕鋒拍了拍他的肩膀,寬慰他的失意:“燕鋒,你不要學我,不要瞻前顧後!你若是真的喜歡倚畫,大可以讓兄長代你向她求娶倚畫,兄長向她討要,她應該不會拒絕。”
燕鋒尷尬的笑一笑,卻見南宮澈失神地看著手中的茶盞,嘴中喃喃:“要怎樣才能幫她見到葉重樓呢?”
宴會的第二日,朝堂上格外的平靜,沒有人在陳稟南詔使團的狀況,這讓宇文煥卿有些始料未及。
但是他是得意的,因為足可見昨日所下的旨意有效遏製了那些親南詔朝臣的和親之說。
宇文煥卿知道他們當中大多數人願意幫烏不同遊說、陳說,是因為他們收了烏不同的好處,所以他們才會如此賣力。
而今隻不過是換個人和親,功效不變,他們自然也樂見其成。而且,皇帝親自下旨定下的事情,又豈是他們合力便能更改的?
簡嚴將奏本收齊後,正準備退朝,隻聽外邊侍奉的簡頌恭敬地走了進來,伏地便拜:“啟稟皇上,英穆王顧玉章還朝求見!”
簡單一語卻激起千層浪,殿內一片嘩然,即便是宇文煥淵和陳稟之都十分的驚詫,因為他們竟然不知顧玉章已經進了錦陵城,他竟悄無聲息的回來了。
宇文煥卿一聽,眉宇緊蹙,他將手掌攥得緊緊的,比南詔更難應付的人終是回來了,而且回來的如此出其不意。
驚詫片刻,他臉上掛著淺笑,換上一副歡顏:“哦?太師回朝是天大的喜事,快傳!”
簡頌聞言便退下去傳旨。
不多時,一身銀光鎧甲的顧玉章威風八麵地踏進了大殿,眉眼掛著喜色,笑得自信而張揚。
窸窸窣窣,嘩嘩啦啦的鎧甲在他下跪行禮的一霎那讓殿內眾人仿佛聽到了他征戰沙場時的英武之風。
宇文煥卿看著眼前的這個年過半百之人,全然無衰老頹然之態。
他的臉如雕刻般五官分明,有棱有角的臉雖然有些許皺紋,但是依舊那樣容光煥發。外表看起來好象有著武將的英武霸氣,但眼裏不經意流露出的精光讓人不敢小看,那是一抹書生氣與老奸巨猾的世故圓滑,精明強悍。
“臣顧玉章平定北疆戰亂,班師回朝,望皇上原諒臣因天氣惡劣,年老體弱而病倒,耽誤了行軍進程,臣這一走便是半年餘,實在是有愧於陛下的訓誡與關懷。”
顧玉章的聲音拿捏的十分到位,多了一絲柔軟少了一絲冷厲,飽含情意。
宇文煥卿聽到他的說辭,雖然心知肚明他所作所為,但是麵子上還是一團和氣,他攏了攏龍袍,親自走下了高座,扶起了跪地不起的顧玉章,溫言相說:“太師乃是朕的肱骨忠臣,身兼太師之職,即便上了年歲仍將大梁的社稷安危放在首位,親自前往前線督軍迎戰。若是因為身體有恙朕便要怪罪,朕豈不是太不近人情了?所以,太師言重了!朕不僅不怪還要重賞太師!”
他的話如同溫軟的春風一般拂過眾人的耳畔,與顧玉章親厚的那些世家重臣倒是十分的受用。
顧玉章回來了,他們便有了主心骨,因為畢竟雀焰軍牢牢掌握在顧玉章的手中,那些兵強馬壯的兵士便是他們這些世家望族的護身符。
顧玉章半年未見宇文煥卿,發現他的眼神愈發的深邃了,而且行事說話越發的縝密,讓人找不到缺處:“皇上,言重了!臣真是受之有愧啊!”
宇文煥卿寒涼莫名的眼睛掃過顧玉章,臉上滿是笑意,心中卻將這悖逆之臣淩遲了數遍:“太師是當之無愧!說吧,太師想要朕賞你什麽?”
顧玉章似乎早就盤桓好了想要的賞賜,隻是忽而的老淚縱橫倒是讓宇文煥卿頗為意外。
他顫抖地拱手作揖:“皇上若是真的想犒賞老臣,老臣隻求可以見見臣入宮為妃的女兒,畢竟自打她入宮,臣都無緣相見,心中甚是想念她!”
宇文煥卿對於顧玉章一回來就想見顧沛蕖倒是很是詫異,心中暗想:看來他還不知道苒苒已經知曉了自己的身世,所以想通過苒苒在後宮的地位而達到某種目的。
想到這,宇文煥卿爽朗一笑,他在春節之前之時便犒賞軍隊,特意賞了顧玉章太師之職,而今他想要見顧沛蕖,自己又怎能不應允:“宸妃深得朕心,若是平常百姓人家,太師與朕應是翁婿之份,所以太師想見見宸妃,朕又豈有不讓見之理?不如明日太師與顧王妃進宮可好?亦讓宸妃見見母親!”
顧玉章見宇文煥卿如此爽快地答應了自己的請求,很是喜出望外,更多得則是安心,因為以宇文煥卿對顧沛蕖的態度來看,外界所傳的他偏寵顧沛蕖一人應該是真的,這樣對他來說更是百利無一害。
想到這,他趕緊跪地參拜:“謝皇上隆恩,吾皇萬歲萬歲萬萬歲!”
眾人見顧玉章參拜,便也攏著衣服跪了下去山呼:“吾皇萬歲萬歲萬萬歲!”
宇文煥卿睨了一眼跪地的顧玉章,滿臉的不屑與機警,麵對這個曆經三朝的老狐狸,他要更加的不動聲色,更加的沉著應對。
下朝後,宇文煥卿便見顧沛蕖曳著長裙在禦花園內,修剪那些開得茂盛的海棠花,一束束淡粉色的花瓣映著她嬌媚的臉龐,讓她猶如仙子一般。
“苒苒!”
宇文煥卿的輕輕一語,讓顧沛蕖心中一暖,她攏著一簇海棠花在懷中笑著說:“皇上,你看臣妾剪了這麽多的花,放在函恩殿可好?”
他得見她的笑顏,心中暖流湧動,快步走了過來笑著說:“苒苒喜歡就好!”
顧沛蕖將那一簇花交給站在一旁的侍書,繼續剪著開得甚好的花枝。
宇文煥卿見她興致頗高,但是還是不得不說出讓她敗興的話:“苒苒,顧玉章回來了,而且是悄無聲息的回來了!他入殿後拜謁後,朕在下朝的時候才收到了京門提督夏展的稟報說是顧玉章還朝了,是不是很諷刺?他竟然可以恫嚇住朕的京門提督,讓他們不敢報,不敢言!”
顧沛蕖一聽,手上一抖,不禁剪落好多海棠花,看著掉落一地的花瓣,她心中猛地一緊。
宇文煥卿見此,奪過她手上的剪刀,放在了瓷青捧在手中的捧盤之上,拉起顧沛蕖的手安慰:“苒苒,莫怕,還有朕在!他還不知道你已經知曉了身世。所以,此時你還是安全的!”
顧沛蕖寒涼莫名的眼睛中滲出絲絲無奈與決絕,她任由宇文煥卿拉著向外走去:“他既然回來了,便是不打算再走了。臣妾與皇上不得不與他鬥上一鬥了!”
宇文煥卿牽著顧沛蕖向宣儀殿而去,二人信步閑庭,賞著一路上的海棠花。
“哦,對了!你可能不知道,他回來向朕討的賞賜居然是見見你,這讓朕很奇怪,在他倉皇離去的時候他不曾要求見你,反而在凱旋回朝的時候想要見你,這讓朕很意外!”
聽到宇文煥卿如此說,顧沛蕖狡黠一笑:“莫不是他有求於臣妾?隻是,臣妾也想不出他會求臣妾什麽?他什麽都有,什麽都不缺,手握重權,官拜太師,臣妾實在想不明白他還能求什麽?”
宇文煥卿拉住顧沛蕖,情真意切地再次囑咐:“朕也想不明白!不過,你應該比朕還了解他,以他的性格脾性,你要想好如何應對他!還有,朕害怕你在他麵前尷尬而露出破綻,所以朕讓陳書雪一道與他來看你,有顧王妃在場,朕料定他不敢為難你!”
顧沛蕖抬起宇文煥卿還包裹著白棉布的手,眼含笑意地撫了撫,臉上盡是得色:“皇上就放心吧!臣妾現在是宸皇貴妃,他因此而享受榮光,怎麽會為難臣妾呢!”
二人邊走邊談地向宣儀殿而去,顧沛蕖稍後為宇文煥卿寬衣,換下了龍袍,換上了一身常服。
簡嚴不多時便端著幾樣點心走了進來,恭敬地放在了宇文煥卿的龍案上。
宇文煥卿一邊批改奏折,一邊瞟了一眼那點心,其中有兩樣是顧沛蕖喜歡吃的,他笑著對在一旁看戲本子的顧沛蕖說:“苒苒,今兒的點心有棗泥山藥糕還有龍眼酥,都是你愛吃,你停下來少看一會兒,吃兩塊點心再接著看!”
顧沛蕖看得興起,聽到他說的點心名字反而有些倒了胃口一般。
她厭棄地瞟了一眼那捧盤裏的點心,懨懨地說:“臣妾最近不知怎的,改了口味,一吃那棗泥山藥和龍眼酥就覺得甜膩膩的,吃得人惡心,所以皇上自個兒吃吧!”
宇文煥卿抬起頭看著她認真看書的模樣,不禁無奈一笑,他拿起朱筆蘸飽了朱砂墨,似笑非笑地問:“改了口味?那苒苒可有想吃的東西麽?”
顧沛蕖看得正入迷,卻聽宇文煥卿再生一問,不禁有些不耐煩:“臣妾最近喜歡吃小廚房做的桂花金糕!”
宇文煥卿一聽嘴角含笑,心中盤桓著金糕兩字:那不是以紅果為主料,佐以冰糖、桂花精製而成,酸甜綿軟倒也美味。不過,她以往不喜歡吃酸的,怎麽而今變了胃口喜歡吃起酸來了。
他忽而想起一事,不禁挑起眉眼看著沉浸在書中的顧沛蕖,眼中滿是驚喜與笑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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