葉存給陸眠發了短信，說自己遲些時間才能回去。然後收了手機，往超市裏走。

    他買了很多很多糖果，一手一大包，沉甸甸地，總算讓飄在半空的心緒落到了實處。

    從超市出來，他把東西放在外麵的長椅上，想了想，重新摸出手機，給父親打了個電話。

    道明了打電話的意圖，電話那邊是一大段的沉默。葉存知道，這是父親氣極了的表現。他抿唇說：“爸，對不起”。

    葉輕蘊冷冰冰地說：“你回來吧，看看你媽媽為了你長了多少白頭發”。

    葉存頭垂得更低，一聲不吭。

    電話那頭又說：“你請求的事情我應下了，趕緊給我滾回來！”

    “謝謝爸……可是，您不想知道我這麽做的理由嗎？”

    “如果你想說，也沒人攔著”，葉輕蘊語氣硬幫幫地。

    葉存笑了一下，“等我回去，會跟你們坦白一切”。

    掛斷之後，葉存提著東西往回走。他迫不及待地想見到陸眠，於是攔了一輛出租。

    在天色擦黑的時候，到了四合院門口，他付錢下車。

    站在門外立了一會兒，裏麵熱鬧的生活氣息混合遮暖融融的燈光溢出來。平時稍顯嘈雜的地方，葉存今日也覺得可愛。

    這裏就是聽秋長大的地方啊。

    進了家門，陸眠正在準備晚餐。見葉存回來了，兩手正在打著蛋液的她出聲道：“快，幫我把鍋蓋揭開”。

    葉存快步走過去，手輕巧一提，鍋裏騰騰熱氣便迎麵而來。

    陸眠手腳利落地把蛋液倒入鍋內，煮了一會兒，她用湯匙盛了一勺，吹涼後遞到葉存嘴邊：“你嚐嚐”。

    葉存看著她那雙盈動的大眼睛，喉嚨發硬，湊上去把湯喝了，啞著嗓子說：“好喝”。

    陸眠笑眯眯地，眼睛彎成月牙。

    等她把飯菜都盛好，發現葉存還維持著剛才的姿勢，一動不動地看著自己。

    她奇怪地問，“怎麽了？”

    葉存這才看向別處，搪塞著：“今天給你買了很多糖”。

    陸眠不解，“買糖幹什麽，今天又不是六一兒童節？”

    等她把飯菜端出去，看見涼椅上的兩大包，不敢置信地問葉存，“今天商店的糖不要錢嗎？”

    葉存跟出來，定定地看著她，“我的糖可不是白給你吃的”。

    陸眠很合作，抱著手臂說：“嗯，那說說你的條件吧”。

    他大步走向前去，一把將她按在懷裏。

    陸眠掙紮，氣急敗壞地說：“你幹什麽！快放開我！”

    葉存聲音低沉地在她耳邊響起，懇求她道：“就一會兒……一小會兒行麽？”

    “當然不行！”，陸眠滿臉通紅，窘迫極了。不一會兒，她忽然感覺到有一股熱熱的細流從自己脖子上淌過。

    她不動了，葉存好像在哭？

    陸眠以為他碰上什麽難事，急道：“怎麽了，你說話！”

    葉存看到她，忍不住流淚。十年的痛苦，折磨，煎熬和等待，終於在這一刻發泄出來。想想這麽多年來，過得如同行屍走肉，終於迎來懷裏的女孩子，多麽值得！

    他激動地一邊哭一邊笑，過了這麽久，自己終於找到聽秋！

    陸眠最心軟，見不得誰流淚。更何況葉存這樣一個高高大大的男孩子，她試探著伸手，拍著他的背，輕聲哄道：“好啦，好啦，都會過去的”。

    葉存攏著手臂，將她抱得更緊。

    這個擁抱無關曖昧，是兩個孩子在給予彼此慰藉時的相互取暖。

    晚上吃飯的時候，陸眠總是忍不住去看葉存發紅的眼眶，“這麽說，你剛剛是想家了？”

    葉存眼底一片懊惱，自己怎麽就編了這麽個不靠譜的理由。

    他瞪著餐桌對麵的人，“好好吃飯，不許多問”。

    陸眠點了點頭，表示了解。然後給他盛了一碗湯，放到他手邊，“今天你水分流失比較嚴重，多喝湯”，說著就抿唇笑了。

    葉存咬牙切齒，“不要以為你是……”，說到一半他黑著臉住嘴。

    陸眠偏著腦袋看他，“我是什麽？”

    他喝了一口湯，垂著眼皮，“沒什麽”，覷了她一眼，輕聲問，“你……有沒有想過有一天會見到自己的親生父母？”

    沒想到他會提起這個，陸眠愣了一會兒，眨動眼睛，情緒有些低落地說：“他們把我當年把我送人，肯定就沒想過把我認回去”，她深吸一口氣，強笑道，“我現在挺好的，爸媽都在努力賺錢養育我。如果再去想別人，他們會傷心的”。

    葉存不輕不重地把筷子往桌上一拍，“誰跟你說他們不要你的？”

    陸眠見他這麽激動，抿唇說：“算了，提這個幹嘛，把當下的日子過好，已經很不容易了”。

    “也許他們隻是把你弄丟了，並不是不要你，而且很愛你”，葉存眼睛都不眨地盯著她，怕錯過她絲毫的表情變化。

    陸眠全身僵住了，慢慢地，她眼眶紅了，眼淚順著臉頰流下來。她很多次在夜深人靜的時候猜想，自己的親生父母長什麽樣子呢，真的那麽討厭她才會把自己抱給別人麽？

    她甚至想過，或許他們會在不知道彼此樣貌的情況下擦肩而過。

    想完之後，她又忍不住罵自己軟弱犯賤：別人都不要你了，你還想著他們幹嘛！

    這是她此生最為矛盾的秘密，是一道不愈合的傷口。

    現在被葉存猛然提起，就像被戳到了痛處。

    她淚眼朦朧地看著葉存，哽咽道：“這關你什麽事！你什麽都不知道，就不要在這兒胡說！”

    陸眠的呼吸不穩，胸口起伏著，眼睛通紅地瞪著葉存。

    房間裏驟然安靜下來，小小的飛蛾圍著昏黃的燈光打轉。

    過了一會兒，葉存從自己兜裏摸出一張泛黃的照片，遞給陸眠，“這件事我比誰都有發言權，因為當年就是我把你弄丟的”。

    陸眠一動不動地看著那張全家福，手都在發抖。上麵一個身著軍裝的年邁老人正抱著一個圓滾滾的小女孩，一對氣質非凡的年輕夫妻和一對中年夫妻則站在兩側。

    全家福的背後寫著兩行字：全家攝於聽秋三歲，願其健康無憂。

    －－－－－－題外話－－－－－－

    寫到全家福那兒，我自己都忍不住想哭/（to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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