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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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撕開自己的袖子,將它撕成一條條的布條。

    將劍從劍鞘裏扯出來,半幅袖子將它的劍身靠近劍柄處五寸左右的位置都裹了起來。

    那人一直在盯著我看,竟是連眼都一瞬不眨,我綁好後,略微嚐試了下,雖然這樣做讓劍柄變得異常的長,有些不便,卻總比先前那種我無法用力的長劍要好揮動了許多。

    我說,“閣下,我夏氏的性命,並非那麽好到手的。”

    並不挽劍花,我知道自己體力不佳,不願意做這種無用的事情,又覺得實在是體力不足,便將一柄單手劍當作雙手重劍來用。

    我和他就這樣互相僵持著,他是胸有成竹,隻是愛我困獸猶鬥,我是天生體弱,不敢浪費自己僅有的體力。

    他抽出自己的劍,我渾身繃緊,隻是看著他的劍尖,他一腳踢開門,與我道,“這裏實在是活動不開手腳,不如出去吧。”

    隨後一馬當先的出門去,我也不敢在這狹小的一室中揮動一把我無法全部掌控的劍,這會時刻讓我當心要是一不小心傷了我身後的紫硫和白璧之後該如何是好。

    我跟著他出去,白璧勉強支撐著劍要跟著我,我聽見他的劍尖在地上拖出尖銳的聲音。我說,“別動。”

    紫硫低低的道,“抱歉。”

    我說,“我們三人之間,哪有這樣的抱歉。”

    那人走了很前麵,突然轉頭和我道,“我以前和貴國端惠公主最多的一次交手能互相劈砍一百一十七次,如今,隻要你能在我手下過了她的十分之一,我便讓你們兄妹三人安然歸去。”

    那便是十二次交鋒了。

    我咬住牙,不說話,隻是示意他先動手。

    他起手幾下並不怎麽凶狠,也很溫和,並沒有對我下死手。我通通都能接住,但是我很快就發覺這不過是他單方麵的壓製,我力氣並不大,想來想去又不敢小瞧他,每次劈砍的時候都是拚盡全力,不過四五下,虎口已經被震得發麻,開始手臂酸脹,他卻是輕鬆自如,甚至能夠停下來打量我。

    我努力平穩呼吸,抓住自己手中的劍,開始在場中跑步轉換身型,挑一個我並不費力的姿勢主動去向他劈砍。各種刁鑽古怪的姿勢我都試過了,奈何這具身體實在不爭氣,我連使用三尺長劍應有的身量都沒有,三天兩頭就會病倒的身體本身也無法鍛煉,所以無論是速度還是力度,甚至是劈砍的角度,各方各麵我都很是吃虧。

    還剩下兩次的時候,他主動往後退了過去,遠遠的盯著我看,我喘著氣,知道自己無法調節呼吸,也知道自己渾身都是破綻,索性不管了,隻管站著不動,等他主動攻過來。

    他遠遠的道,“殿下把頭發放下來好不好?”

    我隻是握著劍不回答,他又細細碎碎的笑,和我說,“殿下以為自己用的是刀麽?”

    我呼吸略微平複下來,隻是淡淡的道,“所謂兵器,不過是保護自己用具罷了,若是自己都保護不了,又要他何用?又何來的用法正確與否?”

    他從遠處疾馳而來,我看出他這一劍中有四種變化,然而現下手足並不十分靈敏,權衡之中我隻來得及護住自己胸口與咽喉,卻不防他隻是虛晃一招,一劍便擊飛我手中劍。

    酸麻火辣的感覺從手掌處一路延伸到肘部,我能看見雙手虎口顏色深紅的仿佛要滴出血來。劇烈的疼痛令我眼裏不由自主地含了淚,視野內的一切都帶著虛影。

    他繞到我身後對我膝蓋一踢,我當即就雙足無力的跪倒。

    我許久沒有這麽的疼過,現下實在是受不了了。如果他方才再多用一點力氣,我並不懷疑我能哭出來聲來。

    紫硫與白璧兩人皆驚慌的喚我,“青璃!”我轉頭一看,卻發現他們這時已經倚在門上觀戰了。

    我調整姿勢,跪坐地上大口大口的喘氣。我隻是覺得疼,倒也並非驚懼,他也隻是看著我,待我呼吸平穩後問他,“閣下到底是要做些什麽?要我的這條命?還是要我兄妹三人的命?”

    你倒是不怕死。”他終於止住了殿下的稱呼,直接直呼我為你。然而這兩個稱呼,都是那般的嘲諷。

    死?”我覺得這是世上最好笑的一個笑話,“誰不會死呢?何況我素來體弱,時時刻刻都會死。”

    他手探進自己的懷裏,又是一個甩手,我順著那手看過去,卻又是一把黑色的小刀,釘入白璧身後的門扉。

    你!”我怒視他。

    他倒是笑了,“殿下雖然生得不似她,可是這眼神,像極了她。。。。。。”

    我隻是看著他,他收斂了笑意,問我,“殿下,把頭發放下來好不好?”

    紫硫在那邊掙紮的站起身子,“別碰她!”

    他陡然又笑的惡意起來,“你以為人人都是禽獸麽?”卻又轉頭悲憤地道,“說起禽獸!誰不知道她親弟弟為了夏國把她嫁了個禽獸?代國代淵!那才是禽獸中的禽獸,禽獸不如!”

    我說,“別說了!”掙紮著舉起酸疼的手,將頭上所有的發釵都擼下來,我說,“你滿意了麽?”他看著我過於粗魯的動作扯下的發釵上都帶著發絲,輕輕地歎了氣,“你性子真真像她。”

    我說,“她已經死了。死了很多很多年,死人不該再被活人掛在嘴上,活人或許不覺得,但死人心裏會不安。”

    他看著我,我以為他會大怒,卻不過是對著我露出一個慘淡的笑,“你小小年紀把生死就看的那麽淡了麽?她。。。。。。”卻不由自主地伸手將我的頭發撫平,我頭發雖多又是天生的直發,卻生得細軟無光,盤起來的發髻就算散開,也著實需要一番功夫才能恢複成直發。他低低的和我道,“這就比先前好些了。”

    紫硫踉蹌的站起來,步下台階的時候險些摔倒,他說,“我說過,別碰她!”

    他怒視紫硫,看起來像是準備過去,我深吸一口氣後悠悠的開口,“我一直都不懂你們這種人。”

    他分神看向我,我知道自己吸引了他的注意力,心中長出一口氣,卻隻是淡淡地道,“她死了。她已經死了,她活著的時候每個人都勸著她,要她做這個要她做那個,她活著的時候每個人都在告訴她為了夏國和代國她必須嫁過去,必須容忍,必須為他生個孩子甚至必須為他去死!然而等到她死了,你們就開始說,她不該去代國,不該容忍自己的那個花心丈夫,不該為他生孩子,不該為他去死!她活著的時候人人逼著她去死,她死了又該怪誰?你將這一切都推到我父親的身上,你難道不知道當年夏國公主把持朝政十數年,聲名顯赫遠超太子?若是她自己不願意,又有誰能逼著她嫁出去?”

    他低下頭看著我,我在他憐憫的視線裏依舊執拗的看著他。

    他說,“她願意嫁過去?我知道她喜歡他,我第一次見她,她護著代淵就好像你現在護著代淵他兒子一樣,想來你也是喜歡那小子。但是你又知道什麽?代淵當年可是做了自己親叔叔的。。。。。。”

    紫硫將自己手中的劍扔過來,卻在途中就被他用劍擊開,“怎麽,你們都要護著那個孽種麽?就算他父親那般的對待你們的姑母!是了,”他從喉嚨裏麵咯咯的笑出聲來,“你們知道為什麽明明我知道他是故人之子卻依舊想要他死麽?”

    不要說!”我開口撕裂的叫著。

    三殿下果然深受自己父親的寵愛,怕是這些事情都早已經從夏王處知道了吧?”他掃視一眼過去,“二殿下也是知道的。想來想去,隻有當事人大殿下不知道了吧。”

    他臉上露出一個極端殘忍的笑,“代國皇後與皇帝,夫妻十數年,卻隻有一個太子,究竟是為何緣故?夏國公主嫁至代國,不過兩年便失寵,前四年間帝不至朝陽宮,後五年間後

    拒帝於朝陽宮,夫妻十數年,竟有九年多不曾相見。大殿下,你可知道這般情況下,你母後是如何把你生下來的?”

    他臉上的表情變得猙獰,“你母後是我見過最會用劍的女子,四公子當中以劍術見長,在我手下能走出一百一十七個來回而不露敗意。。。。。。”

    四公子?”白璧在那旁低低的問,“四公子不是我父親麽?我的生父和我的養父?”

    你對這事情終究一無所知,倒不如我繼續為夏國大殿下介紹一下你的出生到底對你的母親代表了什麽。”他臉上有了傾訴的快意。夏國大殿下幾個字字字咬在齒間,恨的能滴出血一般。

    洗耳恭聽。”一直沒有說話的白璧倚著門扉坐下去,他麵色蒼白如紙,卻好似渾然不覺,隻是真的不恥下問。

    紫硫低低的喚他,“白璧,不要聽。。。”

    我說,“夠了,說出來又有什麽用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