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七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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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白璧與甘檜臉上俱是一鬆,我看見睡蓮對著白璧使著眼色,白璧道,“那到底是你的親兄弟。”我反問他,“我對他還不夠好麽?換了旁人做出這等事情,我倒還真會繼續理他不成?就算我和他一母同胞,可這到底是他的錯,怪不得別人,我和他這麽多年兄妹,他的性子我還不知道麽?要我說,父親這回不把他給打服了,日後隻怕能做出更了不得的事情,可你們終究不信我。”

    白璧輕聲道,“可眼下你再不去,父親隻怕要把他給打死了。”

    我歎著氣,順手整理了衣服,轉頭問他,“若是有朝一日,我和他吵得不可開交,非要有一個你死我活,你會幫誰?”

    他極有把握地道,“不會有那麽一日。”

    我卻是認了真,“若是真有呢?”

    我會讓你們和好。”他也極為認真地回我道。

    我淡淡笑,“這世事變幻莫測,兄弟反目,夫妻離心,舊友重逢成仇敵,到處都是變數,我隻希望沒有那天。”他欲言,我卻借著替他整整衣領的機會錯開眼神,他便隻得將話吞進肚子裏。

    我知道自己慢條斯理的舉動很是令人心焦,但是我就是不願意快些。

    我惱極了他,也知道父親確實惱了他,可父親到底不會對他下狠手,他是父親的骨肉,又是母親的心肝,無論如何,就算隻是因為父親對母親的敬重,他也不過是皮肉之苦罷了。

    他該有個教訓,父親也需要對陳許兩家給個交待。

    眾人簇擁著我到了紫硫的院子裏,早在外麵就聽見父親的怒聲,“豎子!你到底做出了什麽樣的事情!人家清清白白的女兒家,是你妹妹的貼身女官!你動了她也就罷了,兩情相悅終究不可阻止,可你誤了人家!你。。。。。。”

    紫硫語調淡淡,可聲音卻依舊不小,“母後也是當初端蕙公主的女官。”

    那你就娶了她!”

    我娶我姐妹的貼身女官,說出去到底像個什麽樣子?”

    你。。。你。。。”父親氣得話都說不出,也是紫硫確實抓住了話柄。

    又是一會兒的沉默,接著隻是聽見悶悶的敲打聲,紫硫依舊一聲不吭。

    父親到底上了年紀,氣成這樣隻怕對身體不好,我忙加快了腳步進去,發現父親用去打他的劍鞘都已經打彎了,他嘴角邊粘著血卻依舊表情冷淡,不求饒不反抗,隻是跪在地上。再一看父親,已是老淚縱橫,顯然是傷心失望到了極處。

    我知道自己到底是來晚了,卻沒想到父親竟然這般生氣,也知道為什麽白璧他們那般焦急,心頭有些後悔,看見紫硫嘴角邊的血跡後,就連對他的憤恨也少了幾分。

    父親下了重手。

    我忙快步上前去奪父親手裏的劍,他再生氣再生氣也終究顧及到我的身體,因此我奪劍奪的極為輕易,隻是輕輕做出了姿勢,他便怕傷到我,鬆了手,幾乎是將劍遞到我手中的。

    我忍不住眼裏噙了淚,口裏隻道,“父親,到底你身體重要,他做下的事情,日後再慢慢罰他,總歸他也不是第一次這麽混帳了,罰他禁食,罰他禁閉,罰他庭杖,罰他什麽都可以,隻是別再氣了,你一時氣急打壞了他,等回過神來到底還是自己傷心,何況母親最近又多有噩夢,日日殫精竭慮憂思不止,我身子又不好,全靠他去安慰母親,打壞了他,母親日後又還有誰呢?父親,到底母親身體要緊,再怎麽混帳,也先忍一忍他,他這邊,全交我與白璧處置。父親!你且將心放寬些!”一麵說著,一麵又是眼淚滾出來,劈哩啪啦地砸在他手上,使得他忍不住抱著我痛哭,“你且瞧瞧你妹妹些!你做出那些事情的時候可曾想過我與你母親!你可曾想過你母親那般好強愛你,把你如同自己的眼珠子一般的愛惜,可你!你瞧瞧你自己做出的都是些什麽事情!你叫我怎麽好向你母親和我那。。。。。。”他止住了話,抱著我的手也鬆了,隻是口中連道,“罷了,罷了!你的事情,我原也是不該管的!倒不如全告訴你母親,我一個人也受不起這些!”

    眾人一聽,這哪裏還了得,忙道,“陛下再怎麽生氣,也別說出這種話來,娘娘聽了也是要寒心的,殿下雖然舉止不當,到底怒則傷肝,隻求陛下消消氣,保重身體,來日再來處理!”

    我看見他衣衫下角處與地上均有些微深色的圓點,想來他們說的是真的,紫硫是真真被打得吐了血,便看了白璧一眼,白璧了然,當即往地上一跪,“父親!全是兒子身為兄長卻管教不嚴之錯,若是罰他,便當從兒子先起,如今娘娘身子虛弱,父親也為他費盡了心思,剩下事情隻求全交給兒子處置,好讓兒子將功補過,也省了父親的這一番。。。。。。”

    卻被父親苦笑著打斷,“罷了,罷了,你們日日長在一處,到底兄弟情深,我年紀也大了,年輕的時候不在意身體到現在到底有心無力,也不知道還有幾年虛壽,白璧,我隻和你說一句話,你與你弟弟,在我心裏從來是一樣的。隻是他到底太不像話,若是現下我不替你將他收拾服帖,日後不知他能為你添出多少亂子,你妹妹身子不好,現今還能幫著你勸勸我,日後。。。我隻希望她能好好的過一輩子,白璧,我隻把你弟弟妹妹都托付與你,你做兄長的多擔待些,別想著些什麽親疏有別,當打則打,當罰則罰,切莫失了規矩。”

    父親!”我與白璧俱是淒厲的喚他,他這話說出來,倒像是命不久矣,已然有托孤之意,我拽住他袖子,“父親何出此言!阿兄縱有千般不是,父親也可以管束他,哪怕是日日都提著鞭子打他,也總比今日這種哀切之語要好得多,現下就和大兄說這等話,隻是平白讓大兄惶恐罷了!”他見我哭得淒厲,隻是伸手拍拍我的肩膀,“父親到底老了,這以後都是你們的事情,早說晚說,又有什麽差別呢?隻是你別哭了,你哭得父親心裏都慌了,怎麽從小到大,愛哭的毛病就是沒改過?你這樣子,叫父親怎麽能對你放心?”

    言罷他就走了,我見他忍不住用袖子拭淚,心裏也極酸楚,隻得低低的喚他,“父親。”

    他轉頭和我說,“我到底老了,人老了,就會不斷地想起年輕的時候的事情,隻是希望你們三個都好好的,別像我當年那樣,別像我和你們父母當年那樣,當年。。。。。。”

    他卻終究還是止住了話,走的又快又急,也不讓我跟著,我滿臉是淚,卻什麽也做不了,父親言辭淒切,想來是真的傷了心,而那邊卻又是噗的一聲,紫硫又吐出了一口血。

    父親到底是氣急了,下手極重,這邊隻忙著請先生過來看看,我用帕子在臉上隨便一抹,就跪坐在地和白璧一起看紫硫的傷勢,他臉上沒有傷口,白白淨淨,但是我的手指在他背上微微一碰,他便是一顫,隻是咬著牙硬撐著不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