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四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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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孩子義憤填膺的簡直想要殺人。說完這一長段話後實在是一口氣喘不上來,隻在原處呼呼喘氣,我忙遞過水去,“來來,喝水喝水。”又幫他拍背,“別一口氣上不來就此早登極樂了。我覺得這輩子不管是你還是我都過得挺開心的,沒必要現在就把自己斬斷前緣不是?”
我倒是……”剩下的話還沒來得及出口,門外就響起了三聲敲門聲,紫琉懶洋洋的聲音傳來,“可以進來麽?”
話雖是這樣說,但他半個身子已經進來了,我便撐著下巴看著他,問他,“你怎麽來了?”“今日他們結束的早,說一起來看戲吧,我們想著你們也約在這裏,便順便過來看你們一眼。”言罷他招手示意白壁也進來,於是十四公子尷尬的握著還沒有喝完的半杯水,隻是看著他們兩人發呆。紫琉掃視一圈,問,“茹淑呢?凜呢?”
凜大概是去更衣了吧,茹淑我叫她去找點點心來。”我也招呼他們兩個坐下來說話,白壁忙笑著,“隻是過來看看,待會就走了,對了,回去的時候要和我們一起麽?”
十四公子這時回過神來,“兩位殿下也過來喝點茶吧?殿下似乎極喜歡這杏仁茶。”
是的,無意識中我估計已經喝了小半壺,並且一直在給他倒茶勸他喝。便另取了兩個杯子,倒了兩杯,撒了一點糖粉,叫他們也嚐嚐。
紫琉一嚐便放下了,“黏糊糊的,又甜膩膩的,果然是你的口味。”白壁倒是完整的都喝完了,然而等白壁一放下杯子,見我無事,紫琉便催著他走了。
傳聞你一向受寵,看來是真的。”魏國十四公子道。“這樣查崗,有點恐怖。”
你也受寵,都一樣的。不過我是個女的罷了,他們總覺得女孩子比較容易被欺負。”我說著,又喝了一杯茶。倒並不怎麽在意,隻要這個人他們覺得不錯,我怎麽玩他們倒不拘束我。
何況這不過是紫琉特意過來向他表示我是個受寵的女孩子的手段,免得他越界。
待到那兩人走了許久後,他才敢繼續和我吐槽道,“你知道嗎?我有時候都不知道到底是繼續做個高三學生好還是來這邊學些鬼的君子六藝好了,我覺得哪個都挺慘的,我看的所有穿越,都說什麽為了登上皇位,他們要手刃自己所有的兄弟甚至姐妹,你知道我剛開始知道自己是公子的時候有多麽的驚懼麽?我發現自己不是嫡子,甚至不是長子的時候,我感覺整個天都快塌下來了,我總覺得自己會在自己兄弟登基為帝的那天之前就被人哢嚓兩下一刀兩斷,你知道我當時是一種什麽心情麽?”
他順了順氣,又繼續道,“你知道嗎?那些該死的真是害人不淺,我好不容易活到十四五歲我才搞明白一件事情,就是像我這樣的,不是嫡子也不是長子的人,在魏國是基本上不可能為帝的,除非我所有的兄弟他們都死了,否則我依然是一個毫無地位的人,那個時候我才意識到,其實隻要我老實安分,我就算這輩子毫無成就好歹也不會死,能夠安然無恙的活到五六十歲壽終正寢,你知道那個時候我多麽的開心麽?我感覺自己的眼前都是光,世界一下子豁然開朗,原本隨時隨地都擔心自己死的莫名其妙,然後發現自己其實可以活的極其美妙。那種感覺,真的是太舒服了。”
他還是太年輕。
你覺得你這輩子想做什麽?”我問他,“這個世界看上去能夠讓你我隨心所欲,但是其實並非如此,你覺得,你想要做什麽?”
當然是享受生活,”他繼續道,“我都想好了,我已經出宮了,現在享受公子的待遇,隻要我沒有什麽特別不當的愛好,比如說賭博什麽的,也夠我舒舒服服的過這一輩子了。就算從此隻擔任些什麽虛職,每年多那麽幾千兩的收入,理論上也沒有什麽大的變動。按例宮中每年給我一萬三千兩白銀,六萬石米,綾羅綢緞各五十匹,牛羊豚犬什麽的我不記得,底下還有七千戶的封邑,逢年過節的各式各樣的封賞,雖然也需要四處打通關節送禮什麽的,以後這個還要按例要減三五之一後分給我的兒子們----其中大半是要給嫡長子的。但我是決定計劃生育的,我就想要三個小孩,像你們兄妹三個人的樣子就不錯了。而且我兒子可不關我的事,他們要怎麽樣就怎麽樣,我死了才分給他們呢,我活著的時候別來和我指手畫腳的。”話說到這裏,他又想了想道,“不過,其實也有點不好的事情……”我看著他,示意他說下去。
這裏太無聊了。”他說著,捂住自己的臉,“我有時候真擔心我會為了一點點有趣的事情做出可怕的行為。他們一年裏能看到的書還不如我上網一天能看見的書那麽多,我當年能夠一天之內看完二三十萬字的,甚至如果我願意,不睡覺的話,四五十萬字我也能夠看完,但是這裏,這裏太可怕了,連音樂都是缺乏的,更別提書了,就算我能夠狠下心叫人一天不停的給我唱歌,我也沒辦法逼著別人給我寫出幾十萬字的,還必須得合我的胃口。”
我也是。”我終於找到一個可以說話的時間了,這個孩子憋了一肚子的話從來沒法和別人說,但是我也是。
我也有很多事情不能告訴別人,因為知道沒有人會理解會相信,說出來後不過是讓自己在別人眼中變成了異類,並不會讓我變得多麽的愉快。有時候覺得人生真是莫名的奇妙,明明我心中所有的事情都理所當然的,但是在他們眼中我卻成了異端,成了悲哀。”
你真是奇怪的人,你說,這命運是奇妙的麽,你說,這一切都是理所當然的麽?你知道麽,你選擇的路是很難很難的一條路,”他認真的看著我,“你知道的吧,你知道一個人想要成為第一個人會是多麽難受的事情。你知道吧,你知道女權運動最開始到底有多麽的艱難的。”我笑起來,“哪裏會不知道?”
就算不知道,難道現在的我還沒有嚐到?
男人們總是把女人不當人看,可是他們不知道這種事情其實很可笑,因為在作為女人還是男人之前,大家都是人類而已。我不過是體力比他們弱些,不過是作為生產的一方需要付出的代價多些,他們就總覺得我們比他們低等。
可其實男人非要女人對自己忠誠其實隻為了一個道理,他們需要確定女人能夠為他們生下後代,然而這個方麵看起來,其實女性反而更加具有優勢。
我腹中之子,無論他父親是誰,都是我的孩子。隻要是我自己生下來的,他身上就一定流淌著我的血脈,他將是我生命的延續。
然而男人卻不是,在沒有各種生物學檢測技術的現在,他們真的能夠確認自己的妻子腹中的孩子是誰的麽?所以他們規定了女性的忠貞,然而這種單方麵的忠貞是不公的,於是為了解釋這種不公,他們需要各種借口,所以他們才會將貞潔作為一個女性的立命之本,不然的話,女性的貞潔又有什麽意義呢?為什麽男性就可以不斷的更換自己的伴侶並且引以為榮而女性卻是相反呢?因為男性,永遠不能確定自己到底是否成為了父親。尤其是那些毫無自信,時刻懷疑自己不被女子所愛慕的那種。因為沒有自信,所以懷疑,因為懷疑,所以恐懼,因為恐懼,所以憤怒,因為憤怒,所以卑微。
因為女性生來的在生育方式上付出的代價換來的回報所以使得自己受到了這樣的痛苦。女性並不需要確定自己後代的母親是誰,而男性……
男性往往需要極強的信心才能確定自己的後代是自己的。
於是那些毫無信心的人,往往需要對女性更嚴厲的管教與指責,而為了這種指責與管教的名正言順,他們必須要將女性描繪成為毫無管束自己能力的弱智與低能。
在我眼中,過分歧視女性的男性往往是因為極度的自卑,而過度歧視女性的女性則是因為愚蠢。一個人從來沒有想過為什麽這個人可以單純以性別來解釋自己為什麽不如他,一個人從來沒有動用過自己的腦袋去想一想,去理解為什麽自己不如別人。
我從來不曾介意別人比我聰明,比我美麗,比我強壯,但是我不能理解為什麽有人要和我分出高下與尊卑。
我認為別人可以比我強,但是那要麽出於他的天賦,要麽出於他的努力,但是你絕不能,決不能因為一個人的染色體和我不一樣就認為他比我強,這簡直是一個笑話。
如果你們認為一個女性是因為她生來的生育能力而被認為隻適合生育,那我放棄生育,如果你們認為一個女性因為不能生育所以失去存在意義,那麽我證明你是錯的。
我可以退一步,但是我不能一直後退。
我可以不前進,我可以站在原處一動不動,但是,我絕不能因為別人的幾句話而後退。我絕不能因為他人而改變我自己的想法。這世界上有這麽多對對錯錯,是是非非,憑什麽他說他是對的說我是錯的我就是錯的?
倘若我真是錯的,這也應該在我死亡前由我自己頓悟,關他什麽事?
錯誤的事情一定會消失,哪怕中途有所反複。
他是男是女,甚至不是人都不關我的事,憑什麽他要對著我的性別指手畫腳?
我從來沒有因為一個男人的性別而逼著他非要他出人頭地,非要他保家衛國,他又憑什麽過來要求我服從他?
我不想與你分出高下尊卑,但你非要站在我的麵前,逼著我說自己地位低下卑微,那我隻能說,我這人,在上不在下,居高不位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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