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夜寂寥過後，迎來了天明，次日一早，拘留室的門打開了，我被就這樣釋放了，沒有任何理由，沒有任何解釋和處分，昨日做筆錄的警察小夥還是那副無奈兄長的表情，見我眼下一片烏青，便問我：“一夜沒睡？”。

    我抬眸望了他一眼，然後問他：“不處分我了？”。他搖搖頭，笑著回我：“不處分了，我送你回去吧！”。我沒說話，這件事我自然不會覺得是我運氣好那麽簡單，有人在背後幫我，可是人家不願意站出來，我也不好過問的，於是選擇性的繼續糊塗。

    回學校的路上，我仍舊看著車窗外，一句話不說，那個警察開著車，總是時不時跟我說話，我也隻是簡單的回著。最後他實在被我冷淡的性子折服，於是不再問我問題，隻是自顧自的說話。

    “我不喜歡說話！”在他喋喋不休一陣後，我隻是說了那麽一句話，沒有傲慢，隻是說真話，我隻是越來越不喜歡說話而已。

    “因為無趣？”他突然這樣問我，我在聽到這樣的問題後，確實是有被驚到的，側臉看了他一眼後，他又是一笑，然後回我：“那個死小子這麽說過，我以為你也會這樣覺得！”。我側回臉，將頭靠在車窗上，看著車外飛逝的風景，緩緩回他：“確實，很無趣，但更多的原因我自己也不知道！”。

    他看著車，撇了我一眼，然後晃了晃腦袋，有些戲謔的說到：“你們這些孩子就是想的多，世界那麽大，怎麽會無趣呢，真不懂你們！”。

    我閉上眼，不再說話，車開到學校門口後，他提醒我下車，可是我看著那道門，不知為何，就是不願進去，凝視了校門一會兒後，我幹脆又將頭靠在了後座上，他正要問我怎麽回事時，我便開口了。

    “送我去天一道館吧！反正你送也送了，就送到底吧！”。

    他皺皺眉頭，不知道我在想什麽，但還是順了我的意。

    “這個世上我這樣的老好人不多了！”他誇張的感慨到，我道：“謝謝！”。他頓時啞口無言，開玩笑，我也會，隻是他沒選對時候。

    到天一道館後，我下車他便也走了，走進道館，師弟師妹們都在做著訓練，教練一身白色道服剛毅威武嚴肅的坐在一邊，看見我來了後，眉頭不禁頓時皺起，看見我仿佛看見了一個麻煩一樣。

    我也懶得去理會他的表情，很是理所當然的進了更衣室換了我的道服，然後去了另一件訓練室仰躺在地板上，手枕在腦後，一腿曲著，一腿就那樣伸著。

    “你真把這裏當你家了？你還要不要點臉！”教練在我熟練的躺在地板上準備發呆時，突然出現在門口，看著我像看瘟神一樣。

    “不要！”我說。

    “無恥”他罵我。

    “你認識我一天兩天？”我說。

    “你別說話！你一說話我就肺疼”他氣的不知要說什麽。

    然後我就不說話了，他看我真的就不說話了後，更是氣惱，走進訓練室，高高的俯視著我，半晌，他又無奈的坐在我旁邊，問我：“幹嘛又不去上課！”。

    我不說話，教練也不再追問，隻是陪我那麽耗著，許久，我喊他：“教練！”。他道：“現在不裝死人了？”，我望著天花板，有些沒底氣的問他：“這有吃的嗎？我肚子餓！”。

    他猛地看向我，那個眼神簡直是想一口吞了我，雖然他不說，我也知道他的潛台詞，無非就是，你敢再不要臉一點嗎？成天來我這裏當大神，氣我還不夠，還混吃混喝了，這個世上得有多少年才能出你那麽一個基因神奇的生物啊！

    說是這樣說，我們這位教練先生還是很善良的，比如我再招他煩，他還是會扔個麵包或者一盒牛奶給我的。三年的相處，其實我們已經習慣了這樣的相處方式，相互怨懟，卻不會真的厭惡對方。他是個有故事的人，和這樣的人相處，其實比和心思單純的人相處要簡單的多。

    因為不會過問太多，也不會無意傷害。我不知道從何時起，這裏已經成了我的避難所，躲在這裏，我不會覺得不安。後來宋謙遇來了道館，隻是我沒有見他，教練也沒有提我，很多事，或許他比誰都看的清楚。

    一直這般幾日不見，他打來電話我也隻是看著，沒有去接，他發來的短信我也沒有回，有時候，再理智的人也會任性，我不知道我此時是什麽情緒，隻是不願說話，也不願聽他說話。

    周末晚上，小聆雨發來一條短信，很簡單的幾個字，卻讓我極度低沉的情緒，瞬間好了不少，他說：“朔風哀哀，與子同袍”。

    老季曾跟我們講過一個故事，黃帝和蚩尤大戰期間，有一位小將士因為受傷在戰場上奄奄一息，後來他以為自己要死了，不曾想卻有一隻白羽燕落在他肩上，用喙不停啄著這個小將士的臉，小將士就這樣一直沒有睡過去，後來他被人發現還活著，便被就這樣救了。

    然後那隻白羽燕就一直跟隨在小將士身邊，像是在時時守護他一樣，每次打仗前他都會跟白羽燕說上很久的話，而那隻燕也似乎是能聽懂他的話一樣，當他在戰場上浴血奮戰時，白羽燕就會在戰場上空盤旋，叫聲哀婉。

    最後那名小將士還是戰死沙場了，白羽燕在他的肩上站了許久以後，便也死了。

    後有古籍記載“古有雪燕，旋空而飛，朔風哀哀，情比金堅”。小聆雨用朔風哀哀引我想起那個故事，然後又借用詩經中“與子同袍”告訴我，無論何時，他與我同在。

    他雖年紀小，卻心思非常，幾個字，表達了所有心願。我如何不動容，握著手機的手不禁緊了又緊，其實我無趣什麽，我從來不曾孤獨，抬頭望向夜空，皓月當空，人聲寂寥，若遇往昔，這該是我喜歡這樣的夜晚。

    古有雪燕，朔風哀哀，朔風哀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