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二章 等不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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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柳曦一直在我身邊,一隻手為我舉著針水瓶,一隻手搭在我肩膀上,試圖在給我安慰,我一直煎熬的等著,事實上生死無論經曆多少次,對於生離死別,人都很難做到平靜接受。

    五個小時的搶救,崔念真終於被救了回來,被轉進重症監護病房時,醫生暫時不準任何人探視,但是對於我來說已經是謝天謝地了,隻要人還在,隻要人還在什麽就都會好起來的。

    不知是不是長時間緊繃著神經,當那口氣鬆下來後人就不受控製的向後重重栽了下去,還好柳曦眼疾手快,將我扶住了,要不然沒有從樓上掉下來摔死,也要被摔在醫院的大理石地板上摔死。

    林晨離開後電話就一直都打不通,直到次日依舊處於關機狀態,我不知道他在那邊遇見了什麽狀況,老季後來帶著小聆雨來醫院看我,一進病房就是不停的嘲諷,要不怎麽說債主不好當呢!兒女債讓老季心裏頗為不滿,所以一逮到機會他就要對我進行炮語連珠的轟炸,直讓我有種想大逆不道的衝動。

    小聆雨自那次以後就不大愛說話了,我看著他心裏總歸不是個滋味,抬頭和老季對視了一眼,老季衝我輕輕搖了搖頭,我的手下意識攥緊了被子,你說我這是做的什麽孽!

    柳曦帶著吃的進來時,正好就碰見那麽尷尬的一幕,我衝他笑笑以解尷尬,他倒是特別人精,見了老季就叫季叔叔,嗯,順帶有愛的撫了撫小聆雨的腦袋,馬屁拍到馬蹄上的誇了小聆雨很漂亮。

    小聆雨那說不出的鄙夷勁差點讓我笑岔氣,這個小孩,最忌諱別人把他當孩子,可是這個社會誰會把一個孩子不當孩子呢?柳曦將買來的皮蛋瘦肉粥端出來,又將另外的一些菜擺弄了出來,然後端起粥要親自喂我,我皺皺眉,從他手裏接了過來,老季是誰,一眼就把一切都看穿了,我倒不是避諱他,隻是不想讓小聆雨難過而已。

    柳曦笑笑,也沒往心裏去,見我自己可以動手,也就沒有操多大心了,然後看見旁邊漂亮的小聆雨,柳大爺手又開始欠了,有一下沒一下的去逗小聆雨,然後嘴上也不積點德,一邊逗著明顯不待見他的小聆雨,一邊還說到:“小季,你們家人都美人嗎?季叔叔年輕帥氣也就算了,你們家這個小不點也是像個從畫裏走出來的一樣,小不點,叫哥哥,哥哥帶你去買玩具!”。

    要說小聆雨也不矮了,有一米四幾了,可是柳曦就是把他說的跟個兩三歲的一樣,小聆雨難得的沒有發作,然後兩人也不知怎麽的就說著說著的跑出去了,他們一出去我便將故意強撐起的一抹笑撤了下去,然後隨手放下了那碗粥。

    “老季,林晨聯係不上了,我怕他出什麽事了!”我如實的說出了心裏的事情,老季皺了皺眉,然後說到:“我今天來還有一件事要跟你說,林毅和他妻子搬離了四合院,應該是林晨安排的,依照林晨的性子……你要做好心理準備!”。

    我深吸了一口氣,然後回老季:“我感覺罩在頭頂的張網越來越緊了,很多事根本不受控製,我可能把一切都想得太簡單了,不知道為什麽,我覺得還有更大的變故在等著我,老季,我的事你不要管了,免得惹麻煩,我會努力處理好的!”。

    老季輕咳了一聲,然後往病房外望了望,發現沒人後才說到:“你要做什麽,我不管你,可是煮雪有些事可以做,有些事不可以做,剛剛那個小子你對人家存了個什麽心思,為了林家那個小子你真的要傷遍所有對你有心的人?你怎麽那麽忍心啊你!”。

    “我……我起先是存了利用他的心思,但是長久的相處,說實話我開始有些不忍心了!”我有些心虛的摸摸鼻子,老季從口袋裏掏出一張紙條遞給我,他說:“我老了,隻想清淨過日子,你們年輕人隨你們怎麽折騰吧!別把小命折騰沒了就成,這上麵是幾個你可以緊急求助的人,你……你好自為之吧!唉……”。

    老季語重心長的說完後便轉身離去了,我在病床上躺了一會後,還是不怎麽放心崔念真,於是拔了針頭,自己穿上拖鞋想去看她,在iu裏的人其實是踩在人間和陰間的分界線上的,一個瞬間本來還在人間的人就可能跑到陰間去了。

    我和崔念真的緣分開始的很奇妙,起先的互相戒備,而後的深交,都是因為林晨,脖子上她贈我的緣聚珠還在掛著,不知道為什麽,即便是最傷心的那段日子也沒有舍得把它摘下來。

    進了病房後,她仍然還是很虛弱,臉上罩著氧氣罩,我緩緩走到她的床頭,坐在旁邊的椅子上,抓起她的手,她的手很瘦小,並且可以說是盡是骨頭,她本來在淺眠,感覺到手被人抓起來後,微微睜了睜眼,我對她笑笑,意思是我隻是來看看她,讓她好好休息。

    可是她卻在努力的不讓自己睡過去,她的手動了動,我知道她是有話對我說,於是緊了緊握著她的手的力度,然後對她說:“我能看懂唇語,你說!”。

    她像是鬆了口氣,然後用眼神示意我將她的氧氣罩拿走,我猶豫了一下,還是尊重了她的意見,她終於慢慢露出了個淺笑,隻是那張蒼白的臉讓人心疼不已,她說:“煮雪,林晨說讓我努力活下去,我一直在努力!”。

    我聽著,緊緊握著她冰涼的手,我眨眨眼,示意她繼續講,她停頓了一下,然後又說到:“在沒有遇見他以前,我以為這輩子都不會再有了,不會再有人讓我舍不得死,他是個什麽都習慣藏在心裏的人,總是一個人背負所有的沉痛,然後還要做出一副沒事人的樣子,我就奇怪他怎麽可以隱忍克製到這種程度,後來在看見你為她做的一切後,我才明白,原來,感情達到了一定的默契程度後會是無聲無息的,結果如何已經不是問題了,他有你守護,我沒有什麽不放心的了!”。

    “我知道,我走到盡頭了,其實即便沒有這一次意外,我也沒有多少日子了,所以你不要有什麽情緒,生死說到底不過早晚而已,對於我來說,死未嚐不是一種解脫,能在最後……能在最後由你陪著,我很開心,煮雪,你可以……可以……可以抱抱我嗎?”。

    我點點頭,然後站起身彎下腰將頭湊近她的肩膀,手在她的手臂上拍了拍,我附在她的耳邊輕輕說到:“念真,我其實從來都很喜歡你,如果你死了,我想我會難過一輩子!”。

    “但願下輩子,我能與你做對姐妹!”她的聲音很微弱,我還是聽清了,坐回到椅子上,突然好難過,難過到有些不知如何是好,於是隻好將頭埋在被子裏,許久許久,我最後被拉著出了病房。

    崔念真就是在這個冬天沒的,她走的時候異常平靜,眼睛一直望著天花板,嘴裏隻是說了一句除了我誰也不知道的話,她說:“梁駱,我等不到你了,我祝你幸福!”。這個女孩等的人沒有回來,可是她最後卻仍舊是希望那個等了一生的人幸福。

    魚沉雁杳天涯路,始信人間別離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