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白衣少年

字數:3614   加入書籤

A+A-


    那少年一襲比雪還白的衣袍,衣衿飄飄,猶如銀色鳳凰風中展翅一般,腰間係著寶石藍色衣帶,烏黑的頭發挽在頭頂。眉形狹長,眸子深邃,像是夜空下的湖水。

    少年用胡語問她:“你父母呢?”

    她往後蹭了蹭屁股,不敢回答。

    少年朱唇輕抿,又溫柔了些問:“你叫什麽?”

    她又往後蹭了蹭,還是不回答。

    “難道是啞巴?”少年微蹙眉頭,盯著這一身髒兮兮的小女孩。

    “不,不是。”她將頭又往肩膀裏縮了縮,眼睛還往上看著。

    “你不會說中原話?”他爽朗一笑,將她頭上的枯草撥了下來。

    她點了點頭,沒有再往後退,再退就退進那又高又白的營帳內了。

    “你沒有家人?”

    她又點了點頭。

    少年揮了揮衣袖,轉而坐到她身邊,明眸燦燦,溫柔看著她道:“你以後跟著我如何?”

    她猶豫了片刻,怯怯問:“有……肉嗎?我餓了。”

    少年哈哈大笑,道:“當然有,隻要你跟著我,管你夠!”

    “那你願意嗎?”少年又問。

    她用力點了點頭。

    少年又道:“他叫青提,你以後更著他一塊伺候我,你叫什麽?”

    她輕輕搖了搖頭,偷偷用眼眸望著他。

    少年又問:“你沒有名字?”

    她又點了點頭,將腦袋又往衣衿裏縮了縮。

    “你一人在這荒漠多久了?”

    她喏喏道:“不知道。”

    少年指著那麋鹿的白骨問道:“它是你殺的?”

    她點了點頭,若不是她太餓了,那麋鹿那般好看,她恐怕也下不去手。

    少年又道:“我看你骨骼驚奇,是萬中無一的練武材料。這兩把短劍你拿好,以後就跟著青提一塊習武吧。”

    她伸出黑乎乎的小手,接過短劍,總覺得這短劍就是為她而準備的,莫名熟悉。

    少年皺眉思索片刻,道:“我的人都是以青字為姓,你姓為青,名為殺。如何?”見她又不作聲,少年微微一笑,把烤好的羊腿遞了給她。

    又問:“喜歡這個名字嗎?”

    她看著油滋滋的羊腿,用力點了下頭。隨後,忙伸手拿過羊腿瘋狂啃了起來。忽然想到那些禿鷲啃屍體的模樣,忍不住一陣幹嘔。

    少年又將水遞給她,笑著說:“別著急,管你夠。”

    後來她才得知,那如清風般少年叫武延秀,大唐天後武氏的侄孫,此去突厥是為了同突厥可汗女兒和親。

    那時候她還不懂和親是什麽意思,無意中聽突厥兵談論。她才懂了,原來是要他主子娶別的女人。

    那她可不願,便心心念念求著上天,各路神仙,她希望主子永遠都是她和青提的……

    她想也許是神仙顯靈了,那可汗忽然反悔了。不僅扣了主子以及隨行的人,還入侵大唐邊境幾座州郡。

    主子和她們被關在一個很遼闊的院子裏,院子的圍牆有些殘缺不全,但是那一串串紫荊藤蔓,她很喜歡。

    每日清晨,主子都會在藤蔓下看書,她便在一旁練劍。青提則負責打水,做飯。

    他們住的房屋內陳設十分簡單,除了床榻並無其他。但她覺得相比那沙丘,已是極好的。

    院子周圍盡是突厥兵,他們三兩一站,比那籬笆都密。

    每日吃食皆有人送來,卻不準她們任何人出入。

    主子平時待她們很好,從未發過脾氣。

    沒過多久,不知為何,可汗送了個樂隊進來。樂隊來了以後她主子變了一個人一般,每日學唱突厥歌,跳胡旋舞,徹夜飲酒……

    不過他每次跳舞唱歌的時候,她和青提都會在一邊靜靜看著。後來主子再跳胡旋舞的時候,那些突厥兵都忍不住過來圍觀叫好……

    不知何時,她昏沉沉睡了過去。

    東宮,偌大宮殿不見任何一個婢女,爐火上的茶壺冒著騰騰水氣。

    一男子身著一襲玄色長袍,袍尾整齊地落在紅色地毯上,渾身散發著無與倫比的高貴。

    男子纖長的手指悠悠地挑撥著琴弦,琴聲悠揚沉穩。隻見男子嘴角一翹,琴音一轉,嘈嘈切切,時而暴雨瓢潑,時而細雨綿綿。

    忽然,男子雙手覆在琴弦,琴音戛然而止。

    “微臣,拜見殿下。” 一紫袍男子眼眸純淨如星,眉目上彎,好似麵帶桃花,風度翩翩,正向對麵撫琴男子行跪拜禮。

    撫琴男子一手輕提衣袖,另一手端起茶杯,將茶杯遞給跪地行禮男子,緩緩道:“李承況,本宮說過沒人時候,你不用行禮。”

    殿下早把他當做知己兄弟,當然不在乎這些繁文縟節,但殿下每次這樣說的時候,他都十分感動。能得如此知己,死而無憾。

    忽然想到那韋皇後,武丞相,安樂公主,現在又多出來個武延秀,各個虎視眈眈。他太子當得既風光又可憐……

    李承況回過神來,立刻舉起雙手接過茶杯。

    “謝殿下對承況厚愛。”李承況眼眸閃過感動,可憐,擔憂,心疼,多種情緒。趁殿下沒發現,立刻用笑意掩蓋。要被殿下發現,他用可憐的眼神望著他,那他就一定會死的很慘。

    李承況站著直了身子,又輕咳了下,一板正經道:“父親大人常常教導微臣,承況,你需謹記。無論何時,何地,何況,君臣之禮不可費也,此乃第一……” 將他爹訓教他的時候,模仿的神色並茂,猶如本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