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 舉手之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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裕臨街漆黑一片,萬家燈火熄滅,所有人都陷入了夢鄉。
一群人鬼鬼祟祟地闖進十一殿下府,直奔主院而去。
宋連原本睡得迷迷糊糊的,突然脖子上一涼,他立馬睡意全無,睜開眼睛,借著月色,瞧見自己屋裏不知何時跳出了十多個黑衣刺客,其中一人的劍就搭在自己的命脈上。
他渾身一抖,嚇得麵色慘白,“你,你們是什麽人?”
黑衣人不語,對身旁兩人點頭示意,兩人得令,手中的劍同時出鞘,一致朝宋連的心窩子刺去。
“啊……”宋連眼睛圓瞪,臉都嚇得扭曲成了一團。
‘砰’一聲巨響,房門突然被人一腳踹開,外室的蠟燭被點燃,房子裏頓時亮堂了起來。
兩人頓住動作,十多個人一齊朝門口望去。
門口,今朝和祁宗司走在前,身後一群侍衛將屋子滿滿當當地堵著,同時,整齊劃一的腳步聲在外響起,整個前院被人團團圍住,密不透風,就是一隻蒼蠅也別想逃出去。
黑衣人麵上一閃而逝的慌亂,幾人交換了眼神,其中一人一把將宋連從榻上扯起來,刀架在脖子上,朝著今朝等人的方向冷冷開口,“不想他死,就放我們走。”
祁宗司麵上一怒,衝著他們張口就要威脅。
今朝先一步開口,“你們手上的人是趙國殿下,身份尊貴無匹,我知道你們是衝著我來的,有什麽事我們單獨解決,放了殿下!”
黑衣人一聲冷哼,“白歌大人還真是低估你了!竟然沒能引開你的注意力。”
今朝知道他話裏的意思,白歌定然以為自己會糾結於青蓮公主和宋連兩個人,究竟誰才是他們的目標,看起來殺掉宋連更有利,但他們能想到的今朝不可能想不到,是以他們以為今朝會反而更注意青蓮公主,再來一招調虎離山。
然而事實上,今朝太恨白歌,所以對她了如指掌,她自以為的今朝都能猜到,所以她堵了這一把。
事實證明,她賭贏了!
今朝輕勾了勾紅唇,“白歌了解的,是八年前的我,而我了解的,是八年後的她,這一場戰爭,她根本沒有勝算。我現在給你們兩個選擇,要麽放了十一殿下,要麽現在就下地獄!”
“你敢!”黑衣人對她的話感到震驚之餘,手中的劍穩穩地落在宋連脖子上,眯著眼威脅地往前走了一步。
“放了我們,否則,他必死無疑!”
祁宗司牢牢盯著宋連脖子上的劍,見黑衣人逼近,他抬手示意眾人後退。
直到一群人退出屋子,守在院外的人立即從外麵八方圍了過來,戒備地看著黑衣人。
宋連早就被嚇破了膽,臉色慘白,隻下意識跟著黑衣人走動,生怕一個不配合就人頭落地。
兩方人馬對峙著,祁宗司不敢草率動手,也不敢私自放人。
黑衣人也不敢動,宋連現在是他們手上唯一的籌碼,不能隨意殺了,也不能輕易逃走,兩方人力懸殊太大,縱然他們身手不凡,要逃出這鐵桶般的包圍圈沒有任何可能!
宋軼趕到的時候,瞧見眼前這副場景,臉色沉如黑墨,他警惕地看著宋連,對黑衣人道,“你最好考慮清楚,若是小十一有任何事,本殿保證,絕對讓你們知道,何為生不如死!”
他臉色陰沉,聲音淩厲,很有幾分霸氣凜然的威脅力。
心焰不動聲色地站到今朝身後。
黑衣人眼見人越來越多,宋軼的名號他們也聽過,不是善茬!
宋軼沉眸,“是你們殺了阿寧?!”
黑衣人冷哼一聲,看向今朝,“她是因誰而死,還需要我們多說嗎?!”
宋軼偏頭看向今朝,又看向黑衣人,“什麽意思?”
“什麽意思!”黑衣人冷笑,目光一瞬不瞬地盯著今朝,“殺掉阿寧郡主,不過是為了取她的命!”
他口中的‘她’指的是今朝,宋軼麵色鐵青,目光幽深地看著今朝,“他說的,都是真的?!”
今朝抿唇不語,算是默認了。
宋軼雙拳緊握,麵目扭曲,一雙眸子仿若利劍般,直直射向今朝,似要將她生生戳出兩個血窟窿,“好一個顧今朝!好,好,真好,我趙國郡主就是這樣枉死的,你還說跟你沒關係?!”
今朝麵色淡然,沒有絲毫起伏,一雙眸子卻似淬了毒,聲色冰涼,“我從未說過這件事與我無關,但人確實不是我殺的,難道趙國就是這般隨意汙蔑人的嗎?縱使阿寧郡主是因我而死,但人不是我殺的,我也不曾預料到會出現這樣的事,殿下,凡事還請三思而後行!”
宋軼拳頭握得‘咯咯’作響,額頭根根青筋繃直,顯然是在忍耐極大的憤怒。
黑衣人見她們內訌,找準時機跟自己的人打了個手勢,一群人突然提劍往包圍最薄弱的地方衝去,這是打算拚了。
宋連還處在方才的震驚中沒回過神,被黑衣人這麽突然一帶,腳步不穩直直往地上摔去,脖子上的劍擦過嫩白的肌膚,立時鮮血直流。
‘嘶……’他痛苦地捂著脖子,冷汗直流。
黑衣人麵色一沉,收了劍,抬手就去提他的領子,要把他帶走。
餘光突然瞥見白影一閃,他還沒來得及做出反應,手臂突然傳來一陣刺痛,他拽著宋連的手鬆開,掛在他手臂上的一團白色在他提劍砍過來之前,又如離弦的箭般急射出去,一下子竄進了包圍圈外,竄進一身素衣的男子懷中。
黑衣人大怒,抬劍就朝宋連身上砍去。
眼見利劍就要讓宋連的腦袋搬了家,一道幽藍的光突然強勢闖入視線,以絕對的力量擋開利劍的攻勢,劍刃頓時斷成兩截,如破銅爛鐵般摔在地上。
黑衣人手臂一陣痛麻,被白崽咬到的傷口陣陣鑽心般痛,他看了眼自己的人已經趁著混亂將包圍圈撕了一道口子,立時強忍著疼痛撤退。
今朝眸光一厲,身形一閃,上前一把握住朝華劍,一人一劍朝黑衣人衝去,蠻橫地衝開其他人的保護圈,將劍送進了黑衣人的心髒。
‘哧——’利劍入體的聲音驚得眾人背心發涼。
黑衣人捂著手臂,顫抖著轉過身子,抬手指著今朝,“你,你…。”
剩下的話沒能出口,人已經如破布般砸在地上。
其他人大驚之下,紅著眼就朝今朝衝來。
不遠處的祁宗司突然回過神來,張著嗓子吼道,“把人拿下!”
數百名侍衛齊齊湧過去,十幾個人的力量在幾百名精兵的手下根本不值一提。
人還沒靠近今朝就已經被刀架在了脖子上。
宋軼匆匆邁步上前,把地上的宋連抱起來,看著他脖子上血流不止的口子,驚怒大喊,“快傳禦醫!”
祁宗司命人將十幾人帶走,才抽身過來,一看見宋連蒼白得近乎透明的臉色,差點沒暈過去,若是他有個什麽好歹,那自己也別想活了!
“小十一,小十一…。”宋軼不停地喊著宋連,眼看他喪失意識就要暈過去,怒極大吼,“你要是敢睡過去,我不會放過你!”
宋連就要瞌上的眸子強撐著睜開,他朝著宋軼笑了笑,虛弱地低喚,“三,哥…。”
“小十一…。”宋軼雙眼爆紅,晶瑩的眼淚懸在其中,隻需一秒就能掉下去。
今朝收劍走上前,矮身蹲在宋連身旁,對宋軼道,“殿下,你先放下他。”
宋軼紅著眼看她,眼裏充滿了不信任。
今朝沒工夫跟他解釋,冷聲道,“若是不想他死,就立刻把他放下!”
“殿下,不妨,讓顧姑娘試試?”祁宗司試探性地開口。
宋軼強忍著奪眶而出的眼淚,小心翼翼地將宋連放平在地上。
今朝道,“殿下府上可有藥箱?或是隨便什麽止血藥都行!”
宋軼沉聲吩咐人在府上找。
沒一會兒便有人抱著一個藥箱衝過來。
心焰趕忙上前接過,打開箱子將裏麵的瓶瓶罐罐一塊兒翻出來,堆到今朝腳邊。
今朝雙手按著宋連脖子上的傷口,眼睛隨意一撇,“那瓶紅色的,快!”
心焰連忙拿起紅色瓷瓶,打開瓶塞,將裏麵的藥粉全數倒在傷口上。
“酒精,針線!”今朝沉聲吩咐。
宋軼忙讓人去找。
等人把東西找來,心焰跑去取來一盞燃著的蠟燭,“小姐,都準備好了。”
今朝點了點頭,接過針線用酒精消毒,然後將針放在火上烤。
一切都準備妥當,她從懷裏掏出一塊白色手帕,塞進宋連嘴裏咬著,然後拿著針就準備往宋連傷口上縫去。
“你要做什麽?”宋軼大驚,連忙伸手擋住她的動作,警惕地望著她。
今朝抬眸看了他一眼,然後朝心焰使了個眼色。
後者會意,起身拽著宋軼的衣領就要將人帶走。
“放肆!”周圍的侍衛立時戒備起來。
祁宗司沉眸思慮了片刻,朝侍衛擺了擺手,所有人盡數退開。
宋軼盯著他怒吼,“祁宗司,連你也要造反不成?!”
祁宗司朝他拱了拱手,“殿下,現在沒有別的辦法,為了十一殿下,還請您耐心等候。”
說罷,低頭對今朝頷首。
今朝不發一言,繼續低頭,拿著針線往宋連傷口上縫去。
方才那片刻的功夫,宋連早就痛暈了過去,但是當今朝的針刺破皮肉的一刻,還是痛得渾身戰栗不止,豆大的汗珠從他蒼白的臉上源源不斷地滾落。
今朝手上沒有絲毫停頓,便是眼睛也沒眨一眨,手上速度極快地縫合傷口。
鳳棲梧遠遠地站在院牆角落,目光落在那個蹲著,卻依舊背脊筆挺,瘦若,卻麵對死亡傷痛麵不改色的人兒身上,眸中閃爍不明,心疼有,驚豔有,憐惜有。
宋連脖子上的傷口很長,也深,差一點就割到了氣管,今朝手上速度很快,但也依舊耗費了半柱香的時間才縫好。
她打好結,收起針線,從一堆瓶瓶罐罐裏挑出幾個瓷瓶,一一打開聞了聞,最終擇定其中一個白色瓷瓶,將藥粉灑在已經止血的傷口上,又拿了紗布將傷口纏好。
做完這一切,她抬手摸了摸宋連的額頭,確定沒有發熱,才揉了揉脖子站起身。
祁宗司正想開口問一句‘怎麽樣?’,去找禦醫的人剛好回來。
心焰放開宋軼,後者連忙吩咐禦醫給宋連看傷。
禦醫是個年過六旬的老頭子,他把藥箱往地上放好,蹲下身拆開今朝剛剛纏好的紗布,一看見眼前血淋淋的傷口和染血的線,老眼一花,以為自己看錯了,他揉了揉眼睛,確認自己看到的沒有錯,這才顫巍巍地開口,“這,這是誰縫的傷口?”
祁宗司橫了他一眼,“管那麽多幹什麽,趕緊看看殿下,可是還有什麽大礙?”
禦醫連忙收起滿心好奇,盡心盡力地檢查了宋連的身體狀況,對宋軼道,“殿下,十一殿下已經沒有性命之憂,隻是失血過多,身體耗損嚴重,需要休養數月方能痊愈。”
宋軼梗在心口的擔憂總算咽了下去。
禦醫又道,“這地上涼,還是趕緊把十一殿下送進屋吧!”
宋軼立刻命人將宋連帶回屋去。
禦醫跟在一旁囑咐,“小心些,別傷著殿下的脖子。”
等將宋連送進屋,禦醫又開了些補氣的方子,院子裏的侍衛盡數撤走。
宋軼和禦醫一同走出來。
禦醫還是忍不住滿是驚歎地問道,“這傷口是誰縫的?手法真真妙不可言。”
宋軼和祁宗司齊齊看向今朝。
今朝一言不發地偏過頭,顯然是不想承認。
宋軼幹咳一聲道,“李禦醫,我派人送你回宮。”
知道他們不想說,李禦醫隻好遺憾地沉沉歎了口氣,背著醫藥箱走了。
祁宗司這才難掩驚豔地開口,“顧姑娘,想不到你身手這麽好,還會醫術!”
今朝轉回頭,淡然道,“我不會醫術!”
“……”祁宗司滿腔敬佩之情硬生生梗在喉嚨,猶豫著道,“可是,你方才……”方才那一手明顯就熟稔有餘,一看便是醫術造詣極高的人。
今朝垂眸不語,她是不會醫術,但她懂香,會聞,藥的味道她會分辨,至於縫合傷口……
不過是受的傷多了,也就習慣了罷了!
見她不說話,祁宗司也隻好訕訕地閉上嘴。
宋軼臉色閃爍不定地看了今朝半晌,許久才朝她深深一彎腰,“今日多謝顧姑娘救了小十一一命。”
今朝看了房中沉睡不醒的宋連一眼,依舊隻是淡淡道,“舉手之勞罷了!”
說完,她已經不想留在這裏,徑自邁步往不遠處的黑暗中走去。
那裏,鳳棲梧正含笑看著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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