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北城和燕夏到蘇林的時候，離姨在門口剝蒜皮，用來做醬的。

    她的氣色，比那天好些，那天，喬木枝帶羅絡絡過來的時候，她，看淡一切事情的雙眼睛混濁了，她落淚了。

    突來的變故，再次的發生在身邊，離姨心中是很苦澀的。

    二十多年前，從學校趕回來，見到的是親姐姐的遺體，她去了，一句話也沒能夠說上。

    現在，見到的，是“羅絡絡的遺體”！

    前幾天木枝才將他要結婚了，說是要接自己出去幾天，和曲妮妮接觸接觸，增加些婆媳感情。

    誰料到，沒過個十幾天，竟絡絡走了。

    那有那麽一刻，離姨想軟下去的，那種離去的感覺，太沉重了。

    可喬木枝，他還需要自己照顧。

    “大少，少夫人，木枝在山腰裏。”

    山腰裏，靠近一些茶樹的地方，有一間小木屋，喬木枝現在住在那裏，羅絡絡，就埋在小木屋的後麵，打開窗戶就能看到隆起的小丘波。

    “他這幾天，可還好？”

    蘇北城關心道，上一天來見他，他情緒不好，一共的沒幾句話，一直垂著頭，沉默如石。

    “這兩天還好，常常發呆就是。”

    “他這孩子，太大意了，一直在身邊的人他沒留意，現在失去了，才……”

    “離姨，你也別難受了，發生這樣的事情，都不是大家想看到的，你要保重身體，我們會陪著喬木枝的，也會陪著你的。”

    “少夫人，你說的話太會安慰人了，來幫我剝蒜皮吧。”

    離姨這樣說，想必是讓蘇北城去和喬木枝單獨的說些話，既這樣，就讓他們單獨說話去。

    “好，離姨，我也來剝蒜皮。”

    燕夏搬了個小椅子，坐在離姨旁邊，學著離姨的樣子，把蒜皮一層一層剝開，挑出新鮮的來。

    那處山腰，距離這裏並不遠，走過去那邊，五六分鍾而已。

    蘇北城過去的時候，喬木枝坐在木藤椅上，手裏拿著個暖手寶，呆呆的看著墓前的草發呆。

    這暖手寶，是上次過來的時蘇曦曦給他帶來的，還給他帶了圍巾手套，說他沒有過慣山裏的生活。

    蘇北城進木屋裏，搬了把椅子出來，坐在他旁邊，語氣淡淡的，“你還在想她呢？曲妮妮晚上要離開了？你不去送送她？”

    “不去了！我挺失敗的，她還年輕，有更合適的人。”

    清晨帶羅絡絡離開的那天，所有的財產，包括那套房子，都留給她了，算是對她的虧欠。

    “別太傷心了，她為你擋一刀，你活了下來，更應該珍惜才是。”

    “這樣的話，說起來都非常見到，可落在身上的時候，才知道做起來有多難。”

    “若換是你，你會如何？”

    蘇北城拔了根草，草在手裏斷裂成兩截。

    “若是我，會難受死吧。”

    若小夏離開了，蘇北城覺得，自己會活不下去。

    “蘿卜頭離開了，我才明白，後悔兩個字怎麽寫。”

    “別想了，木枝！”

    蘇北城遞給他一隻煙，一個打火機。

    喬木枝握著那隻煙，並沒有抽，而是用手剝開了，抽著那煙絲玩，一縷一縷的，淡淡的煙味。

    蘇北城不再多說什麽，陪著他一直坐著，坐了好幾個小時，坐到燕夏過來了。

    燕夏站在墳前，墳上很多的冬季草都冒芽尖了，嫩綠嫩綠的芽尖，看起來，就跟種的小黃豆苗一樣。

    十一號下午來看他的時候，這還是一堆隆起的紅土，現在，紅土旁種滿了冬季青，墳上鋪的是花瓣。

    現在是冬天，天冷，這個時候要種花，不是件容易的事情，喬木枝就摘的花瓣鋪在上麵，打算等天暖的時候，再種上玫瑰花。

    “喬木枝！這是曲妮妮給你的。”

    燕夏從口袋裏拿出那個小本子，文件袋都沒有帶過來，那袋子裏就一本離婚證和一張紙條，紙條夾在那上麵了。

    喬木枝翻開那離婚證，夾著一張紙條。

    紙條上寫道～木枝，你的卡我帶走了，房子我賣了，錢我都帶走了。

    “這樣也挺好的。”

    喬木枝把離婚證隨手的塞進了口袋裏，“總歸是我欠她的。”

    “木枝，你要是想要追回她，你就去找她，畢竟，她也死心眼，她喜歡你，沒有兩三年是忘不了你的。”

    “嫂子！愛情距離我太遙遠。”

    “……我……你，先靜靜也行。”

    聽說，羅絡絡是她大一的同班同學，兩個人那個時候就認識，一起讀研，一起規培，一起上班，一起坐實驗……

    十幾年的陪伴，他，確實會很難受的。

    小白從樹林那邊跑過來了，跳到燕夏腳邊，咬著她靴子上的拉鏈，它還記得這個小主人了，盡管這個小主人沒帶自己出蘇林。

    燕夏拍了拍小白的毛發，抱它在懷裏，小白，小白，你們的世界裏，會有很難受的事情嗎？你們會有心痛的時候嗎？

    “下去吃飯了。”

    蘇北城拉起他，“不管怎麽樣，你要把身體照顧好，你是離姨唯一的孩子，他不能再受什麽打擊了。”

    “你們先下去吧。”

    “好，那你早點過來。”

    燕夏把小白放在冬季青旁邊，順了順毛，“你在這裏陪絡絡姐吧。”

    不知道那個羅絡絡到底是怎麽樣的一個人，能讓喬木枝如此的消沉。

    他簡直跟換了一個人一樣，以前的他，話特別多，特別鬧，現在，安靜的樣子，真是讓人黯然傷神。

    羅絡絡10號離開的，現在25號，離開半個月了。

    絡絡姐，你保佑喬木枝早點從悲痛中醒過來吧。

    走了一些距離的時候，燕夏拉住蘇北城，“為什麽不告訴他，那些暴徒的出現，和金瑤有關。”

    “說了他會更難受。”

    有些真相，說出來，很殘忍。

    若不是讓精衛士去暗中查了，怕也是要被那天的上麵給出的審訊詞給忽悠過去了。

    說了會更難受？

    “蘇北城，喬木枝，他以前……以前喜歡金瑤？”

    燕夏猜測的問道。

    蘇北城沒有否認，“金瑤來蘇家的時候，外婆，是她唯一的親人，木枝來蘇家時，離姨是他唯一親人。同病相憐吧，木枝對她一直比較好，時常會哄著她，讓著她。”

    口袋裏的手，緊緊的握成拳頭，喬木枝心係金瑤，常常想的是金瑤，而忽略了他旁邊的羅絡絡，而金瑤不愛他，一而再再而三的傷了他，他難受迷茫，這個時候，曲妮妮進入了他的世界，溫暖了他半邊的心房，羅絡絡又再次的被他忽略了。

    難怪，羅媽媽那麽恨喬木枝，說他瞎了眼睛，一直看不見自己女兒的好，十一號的那天，羅媽媽都鬧到蘇家來了，她要一個“公道！”

    羅媽媽後來被劉俊帶走了。

    “可金瑤，為什麽要這樣做？”

    “小夏！人性的事情，很複雜！”

    “還好喬木枝不知道，不然要更難受了。”

    他護了那麽久的女人，竟然背後給他一刀。

    “其實，喬木枝能猜到是金瑤，隻是，他不說破罷了，也或許，他沒心思想，看得出來，墳墓中的她，很重要。”

    喬木枝真正身世，知道的人不多，離姨隻說是從外麵帶回來的，跟她姓，喚木枝。

    “我猜，喬木枝是哪裏人，他隻告訴了我和金瑤。”

    嗖嗖的寒風吹來，刮得人臉生硬的疼。

    燕夏回頭看著茶樹旁邊的小木屋，喬木枝，希望某天，你能走出蘇林，希望那天，妮妮也回來了，那時候，你好好過日子吧。

    其他的事情，就都放下吧，餘生不長。

    至於金瑤，喬木枝你以後也別為她求情了，是生是死，讓她自己承擔吧。

    “馬上新年了，還會下雪嗎？”

    “會的！雪能掩蓋很多事情。”

    “天快要黑了，我們回去吧。”

    “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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