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南曦從來不知道，自己還有認床的毛病。

    已經是淩晨三點，她卻一直沒有合眼。明明困得要死，卻沒辦法睡著。

    想去找熠聊一聊……算了吧，這大晚上的。

    難道是大腦太亢奮了？楚南曦拿出荷包在鼻前聞了聞，荷包裏麵的成分和白天給長老的是一樣的，隻是對自己似乎沒什麽作用。

    楚南曦開始琢磨，自己把自己打暈的可能性有多大。

    “哢嚓——”

    有人打開門鎖的聲音傳來，楚南曦頓時進入作戰狀態，仔細的打量了一下周圍的環境，然後……

    楚南曦有種一頭撞死的衝動。

    這是哪裏？分明不是梨木院。她是什麽時候夢遊腦子不正常，跑到了塵世界的一家醫院？連自己都沒發現。

    掐了一下自己的手腕，好吧，她不知道什麽時候睡著了，現在看來還正在做一個夢。

    那到底是把自己弄醒呢還是不弄醒呢？楚南曦開始糾結。不弄醒隻能在這個夢裏幹坐著，弄醒的話睡不著了怎麽辦？

    思慮再三，楚南曦覺得做這樣一個夢無法保證睡眠質量，還是醒了拉倒。

    “吱——”這次是有人打開門的聲音。受本能的驅使，楚南曦下意識的躲到窗戶外麵，用手扒著窗外的水管，不讓自己掉下去。

    這醫院什麽牌子的？怎麽連個陽台都沒有？楚南曦心裏吐槽。轉眼想到自己現在是在做夢，躲起來也沒什麽意義，索性又從窗戶翻了進去。

    意外的是，裏麵的三個人好像根本看不見她。

    是，楚南曦現在才發現病床上躺著一個女人，瘦得跟沒有一樣，蓋著被子隻露出半顆腦袋，可憐巴巴的。

    女人的旁邊，躺著一個剛出生不久的小娃兒。再加上剛剛推門進來的男人，正好三個人。

    而且，這一男一女還很熟悉。

    讓她想想，好像就是在軍訓救下朱銘之後，晉級四靈士之前，在醫務室做的那個坑人的夢。因為被兩件重要的事夾在中間，印象還挺深的。

    不過這次好像多了一個小娃兒，不知是小男娃還是小女娃？

    楚南曦的思緒一下子跑到了十萬八千裏之外。

    推門進來的男人明顯腳步有些遲緩，蹣跚地走到床邊，一手撐著床，慢慢地坐下。

    是位老人？

    楚南曦有些震驚了，上次的那場夢，她到是沒有花心思在這些細節上關注。床上的女人，明顯是剛剛生完孩子，從年齡上看，這兩人是夫妻的可能性就沒有了。

    那，是父女？

    目光不經意間看到床頭的日曆，楚南曦呼吸一頓。

    一種隱隱約約的預感，浮現在心裏。

    “孩子，醒了嗎？”男子的聲音實在是蒼老，在楚南曦的耳裏實在是很模糊，聽不出是誰。這個夢境，想要讓她知道一些東西，卻不想讓她完全知道。

    怎麽辦？她已經猜出來了。

    這個夢境的布置者，還需要多一些智商。

    此時此刻，被楚南曦腹誹沒有智商的男人，正懶懶的倚在梧桐樹上，飲著一壺酒。

    “嘖，這麽快就發現了。命神兄，我比不過你也就算了，竟然連你欽定的這個小丫頭也比不過了。老啦。”男人將酒飲盡，臉上有些玩味，有些悵惘。

    他以魂體狀態存在了幾千年。當年那個巨大的陣法，將他手下所有的弟子都帶去了輪回路，唯獨將他帶上了這棵樹。

    算了算了，誰讓當初和命神兄約定好的呢。這個小丫頭的血肉，才是讓神複活的關鍵，隻要將她帶上祭天壇，神才算真正意義上的複活。

    隻是她怎麽出生的這麽晚，差點他都等不及了。

    男人的表情明顯是在看好戲，繼續觀看著楚南曦的夢境。

    楚南曦沒有想到還有偷窺者。病床上的女人漸漸睜開眼睛：“……，您來了。”

    同上次一樣，到了稱謂的地方，就完全聽不清楚。

    楚南曦麵無表情，揮出一道靈力，似是碰到了結界的阻擋，才揮出去一半就消失了。

    笑話，你不讓我聽，我就乖乖地不聽？

    上次是能力不足，這次，我偏要放手搏一搏。

    一道一道靈力如同薄刃，狠狠地劃在結界上。隨著結界力量慢慢地散失，楚南曦耳邊的聲音越來越清晰。

    “他呢？”女子虛弱地發問。

    “他沒來。是我不好，讓你嫁給這種人。”男子的聲音裏難掩愧疚。

    “不，要不是爸替我找到了他，我早就劫數給奪取了命。”

    “……你這孩子。”

    “爸，這個孩子您幫我照顧好不好。”

    男子似乎有些猶豫，還是開口：“不行。”

    “為什麽爸爸，她……”

    楚南曦猛地發狠，將結界整個擊破，隨即衝入耳裏的就是一句：“為什麽爸爸，她不是天逸的孩子啊。”

    楚南曦怔住了，誰不是天逸的孩子？誰不是祁天逸的孩子？

    結界被打破，一男一女的臉都如此的熟悉，男人是她所敬重的外公，女人是她心心念念的母親。

    國韻雲還在企求著國老爺子：“爸，您就幫我照顧她吧，她不是天逸的孩子，由我們兩個來照顧，我怕天逸遲早會發現這一點。雨晨如今也兩歲了，一定想和妹妹生活在一起的。”

    國老爺子還是拒絕：“不行，把你的恐懼收起來，她就是你和祁天逸的女兒，沒有人能夠質疑。”

    國韻雲沉默，好久，才開口說話。

    “請爸爸，為我和天逸的孩子，取個名字。”

    “好，就叫……雨沫吧。”

    日曆上的日期，是祁雨沫出生的日子。

    ——

    “雨晨，雨晨。”

    楚南曦一睜開眼，就看見君熠寒焦急的麵容。

    再看，自己竟然趴在窗台上。昨晚自己竟然是在這裏睡著的嗎？

    “熠，我沒事。”一開口，才發現自己濃濃的鼻音。手撫上臉頰，感受到的是滿臉的淚水。

    沒事？

    這兩個字是何等的蒼白無力。

    鼻子一酸，忍不住把頭靠在君熠寒的懷裏，放肆地流淚。君熠寒什麽也沒有說，一下一下撫摸著她的後背，安慰著她。

    想起從小到大，媽媽總是不太關心祁雨沫。

    想起外公去世前，讓她護住祁雨沫祁家二小姐的位置。

    想起上流社會的風言風語：祁雨晨是草包一個，卻遺傳到了祁天逸和國韻雲相貌上的所有優點；祁雨沫天賦異稟，眉眼卻不絲毫像父親，硬找才隻能找到一點母親的影子。

    想起祁天逸不知什麽原因突然從某一天開始對祁雨沫變得冷漠無情。

    媽媽，會出軌嗎？

    一旦開始正視這個問題，楚南曦才發現，她根本不相信。

    那麽驕傲，那麽優秀的媽媽，是不會折辱自己的尊嚴。

    抓住君熠寒的衣服，抬頭看他，聲音還帶有濃濃的哭腔，但剛才那一瞬間的迷茫與悲戚已經不在。

    “熠，幫我做個幾個親子鑒定好不好？”

    “誰？”君熠寒半點沒問剛才哭泣的原因。說實話，他是第一次看見雨晨如此的悲傷。要是雨晨願意告訴他，他會和她一起分擔痛苦，要是她不願說，那這件事就屬於他所不能觸碰的底線。

    但，她讓他幫的這個忙，已經是把事情告訴了他大半。

    “祁雨沫與祁天逸，祁雨沫與國韻雲。祁雨晨與祁天逸，祁雨晨與國韻雲。還有，我班上的一個同學，朱銘，他與祁天逸。”楚南曦說了一連串名字。

    不是她做不了親子鑒定，而是這些人裏，有的是危險人物，有的已經死了，有的下落不明。要想拿到這些人的ＤＮＡ樣本，就要用到熠的人脈了。

    “好。”他隻說了一個字。

    接下來，楚南曦眼光一閃，還有一些事情要解決。

    ——

    “去去去，你這小丫頭怎麽下手這麽狠。”昔日的梧桐令主大人差點從樹上栽下來。心疼地看著自己剛才坐過的位置，好好的樹枝，都被一把火燒焦了。

    “嗬。”楚南曦冷笑一聲，手中直接出現一把鞭子。

    男人看楚南曦一副隨時都要揮鞭的樣子，到底是投降了。雖然她怎麽抽也抽不到他，可萬一抽到了樹他心疼啊。

    心中暗歎，一失足成千古恨。不就是暗中出力想把結界加固一點，就讓這小丫頭順著摸到了老巢。

    理了理衣服，又做出一副神仙下凡貴不可言的樣子：“你想知道什麽？”

    楚南曦眉頭一抽，明明剛才還一副“作天作地我最逗比”的樣子，現在在這裏端架子給誰看啊？

    這位梧桐令主，還真是有個性。

    “循環劫是什麽？”楚南曦漫不經心地問。

    梧桐令主一秒露出逗比本性，眨巴著眼睛。他沒想到她會問這個問題啊，事先沒有編好故弄玄虛的說辭，怎麽把這小丫頭的胃口吊起來？

    楚南曦最關心的就是這個問題，甚至祁雨沫的身世都是浮雲。

    上次做夢的時候，外公曾說媽媽命中注定有一個循環劫，除非人死不可破解，這次媽媽又說，要不是外公找來了祁天逸，她早就死了。

    難道祁天逸還是解藥不成？

    最重要的是，兩次做夢，為什外公媽媽都是一臉神棍的樣子？甚至上一次，外公還吐血了。

    突然覺得，最熟悉的外公，可能比她想象的還要陌生。

    “簡而言之，一劫破，破而後生新劫，兜兜轉轉，永無止境。卻也不是完全沒有破解之法。就像祁天逸，是國韻雲的破劫之法。

    小丫頭，你以為你媽媽有多麽愛你爸爸，不過是一場利用而已。”

    楚南曦眼睛一眯，他果然知道她是祁雨晨。

    她的重生又沒有他的手筆？

    “利用又如何？”滿不在乎的口氣。

    說起來，她倒巴不得媽媽不愛祁天逸，如今正好得償所願。

    昔日的梧桐令主聽了這句話，重新審視了楚南曦，輕而易舉看到她眼神裏的薄涼。

    這樣的人，對所愛的人，會傾盡一切保護，對所恨的人，會傾盡一切毀滅。

    梧桐令主不禁質疑，命神選擇了她，是對還是錯。

    “小丫頭，你有沒有想過，如果沒有你媽媽的利用，祁天逸可能不會黑化，他可能找了一位尋常的女子，平平安安過完一生。”

    “小丫頭，你有沒有想過，你苦心經營的複仇，可能隻是一個笑話，你的複仇對象才是真正的受害者。你隻是渴望站在道德的製高點去懲罰這些人，但你其實早就發現了端倪，你隻是不想承認，不想離開道德的高峰。”

    楚南曦放下鞭子，挑唇一笑：“你說得對，我早就發現，上輩子追殺我的人，與祁天逸無關。”

    －－－－－－題外話－－－－－－

    內幕還沒有完全揭開，真相還很遠。

    然後最重要的，大家小年快樂，今天多吃幾個餃子哈。

    今日表白語：【從噩夢中醒來，跌入你的懷裏。你的聲音輕柔，你的懷抱很暖心。我可以盡情的哭泣，忘掉外人的鄙棄。我一無所有了，讓我擁有你。】

    （m.101novel.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