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36.634·【回歸篇·之四】·5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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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果然, 下一刻三日月宗近就又給她出了一個大難題。

    “一期君的這件小披風似乎太小了呢, 好像……反而給主殿出了個難題啊?哈哈哈。”

    他笑眯眯地說道, 替她拉住披風一角的那隻手就那麽停留在她的左肩上,好像隻是在盡忠職守地替她揪住隨時有可能滑落的衣角似的。

    一期一振默了片刻。

    ……然後柳泉就看到了令人難以置信的一幕, 以至於她感覺自己的眼珠差一點從眼眶裏掉出來!

    因為一期一振沉默之後並沒有多言, 而是把手伸向了自己上半身製服的領口!然後, 那戴著白色手套的手指靈活地開始一個個解著製服的扣子!

    柳泉:……不不不會吧他是要把自己的上衣脫脫脫下來借給我穿嗎?!

    雖然知道一期一振的製服上衣底下還穿著襯衫, 完全不用擔心有什麽走光之危機, 然而這一幕乍然在自己眼前展現時的衝擊力簡直超乎預期。

    她幾乎是下意識地就覺得臉頰一陣莫名發燒,慌慌張張地四下環視了一下, 發覺並沒有人注意到這邊——藤原泰衡忙著指揮平泉的軍士收拾戰場、把政子夫人重兵押送下去“休養”;神子則忙著和八葉敘舊——於是她飛快地思考了一下, 認真地花了一秒鍾考慮要不要去和笑麵青江借他身上披著的那塊白布。

    然後,她決定, 有難題的話還是把難題轉嫁到別人身上吧——比如說,讓兼桑背鍋什麽的。

    “那、那個!我、我還是挺習慣新選組的羽織的所以兼桑你把你的羽織先借給我披一下吧!!”她飛快地一口氣喊道。

    ……幸好帶了兼桑出陣!這要是衣服穿少一點的話都無人可借,場麵就會僵持在這裏了!感謝兼桑!讚美新選組!【霧

    一期一振解著上衣扣子的手指微微一頓。

    和泉守兼定:“……哈?!我的羽織……?!”

    一期一振那溫柔清朗的嗓音又響了起來。

    “啊……原來如此。”

    柳泉下意識條件反射一般地望向他——或許還帶著一點不得不謝絕對方好意的心虛感。

    接收到審神者的目光,一期一振忽然微笑了起來。

    “……不, 比起來確實是更好的選擇, 對此我並沒有什麽怨言。”他溫和地說道。

    ……然而我並沒有責備你的意思啊?!

    柳泉一瞬間感到了一陣莫名(?)的壓力。

    ——就如同現在一樣。

    收回思緒,她完全不知道要怎麽向三日月宗近解釋自己複雜的情緒。

    誠然這個藤原泰衡對她並沒有好到讓人有被攻略的錯覺(霧!),然而他多少還是擁有一些從原作裏繼承而來的好感度加成的。

    更不要說他的聲線對於聲控屬性的她來說也算是一種加分項。

    對於一個任務對象來說,似乎到此也就足夠了。

    然而作為審神者, 她為什麽要向自己所率領的刀劍解釋得這麽清楚呢?

    完全不明白啊。

    好像從不知不覺間開始, 三日月宗近就巧妙地在她麵前建立了一種【你應該向我好好解釋你的一切決定這樣我們才能達成相互理解並且我才會好好與你合作】的氣場。

    ……不可理解啊。

    當初明明是他砍了她一刀, 假如她不是有著係統菌加持的正牌玩家的話當場就會真的領盒飯啊!雖然那個讓他一刀砍上來的破綻是她故意漏給他的,但實打實地來了一回瀕死體驗的也是她——然而現在,為什麽變弱氣的一方反而是她!

    一想到這個就頭痛。柳泉索性半真半假地用手按了按眉心,借著端起茶杯的動作用巫女服的寬大袖口遮住唇,側身對坐在她相鄰席位的三日月宗近低聲說道:“因為想到這個任務還沒有圓滿完成,難免有些焦慮……”

    三日月宗近哦了一聲,持著檜扇掩住口,就像個真正的平安朝貴公子那樣,彎起的眉眼在檜扇上方透出一線看不透的笑意。

    “不必擔憂。”在檜扇後露出的那雙笑眼之下,他的聲音卻是異常沉穩平靜。

    “你所選擇的,就去堅信吧。”他說。

    “因為和一味地感情用事相比,你在作出選擇的時候,會聽從於最高的理智——”

    他的聲音裏帶著一抹笑意和歎息。

    “這一點,也是我後來才明白的。”

    柳泉:“……誒?!”

    “……在箱館的時候,我和和泉守,都曾經錯誤地認為你暗墮的選擇是完全的感情用事。”他靜靜地說道。

    “可是,當你被我砍了一刀以後……我才發現,那個世界的異狀漸漸地在平息當中。”

    “然後,我一直在想……你是不是故意讓我去砍那一刀的——”

    柳泉猛然睜大了眼睛。這一刻她十分慶幸自己還拿寬大的衣袖遮掩著多半張臉,否則的話這種失態一定會被別人發現,到時候就不好解釋了。

    三日月宗近的目光從遠處收了回來,落在她的臉上。然後,他又彎起了眼睛。

    “……你是故意的。”並沒有追問她答案,他就歎息似的得出了結論。

    “我就知道自己的判斷沒有出錯——我當時認為以你的身手,無論如何不可能躲不過那一刀……”

    他輕聲笑了,慢慢眯起了眼睛。

    “哈哈哈,可真是把老爺爺嚇了一跳啊?”

    柳泉:“……”

    三日月宗近似乎在觀察著她的表情變化。片刻之後,他輕聲歎息了一聲。

    “你為什麽要那麽做?是為了維護那個世界的平安嗎?……除此之外別無理由。”

    他試探似的盯著她低垂的眼。

    “上一次,你為了維護一個男人,甘願因為改變曆史而暗墮……這一次,你又為了維護整個世界,甘願舍棄那個明明整顆心都已經被你握在手心裏的男人……”

    他的歎息聲隱藏在檜扇之後,刻意壓低了聲線,顯得愈發悠長。然而仔細聽一聽的話會分辨出來,他分明是刻意在利用著自己與小一聲線近似的特點,模仿著小一的聲線。

    “雪葉君啊——真是又勇敢,又狠心——”他慢慢拖長了聲音,這麽說道。

    柳泉:!?

    “你忘記了那個人嗎?在那個世界死去的話,你還能夠回去嗎?又或者——”

    三日月宗近慢悠悠地說著,在大廳四處點燃著的燭火的映照下,那雙蘊有新月之形的眼眸玩味地觀察著她。

    “隻要完成你在此的使命,你就有機會回去?這樣的話你才這麽拚命,顯得不惜一切代價?”

    在他眼裏,已經放下了手臂、卻一直低垂著眼簾的女審神者的神情終於有了一點波動。

    她抬起視線來,毫不退縮地回視著他,甚至唇角微微翹起,浮現了一絲微笑。

    “並沒有那樣的事情。”她說,“上一次……是因為我任務完成得不夠好,所以並沒有得到什麽回去的機會……”

    三日月宗近猛地挑起了眉。

    “哦~”他說,“所以你才來了我們這裏,是嗎。”

    女審神者保持緘默。

    天下五劍之一好像也並不在乎她是否保持沉默。他繼續笑著說道:“那麽,隻要讓你完成任務完成得不夠好,你就永遠也回不去,是嗎?”

    女審神者似乎沒有想到他居然會說出這種話來,仿佛很震驚地下意識倒抽了一口氣。

    不過也許是經曆過太多驚悚(?)的場麵,女審神者很快就恢複過來。

    她重新端起了茶杯,優雅地以袖掩口,反擊似的朝著旁邊的老年人微微一笑。

    “……假如那樣的話,我大概會連回到這個世界的資格都將喪失了。”她平靜地說道。

    “啊……到時候,大概就要回歸最平庸的生活了吧。”

    原本隻是為了針鋒相對地說出來和這位腹黑老人家抗辯的,然而話到了嘴邊,女審神者卻顯得有絲感慨。

    “回到那個有沒有我都一樣的家裏去,或者從那個家裏徹底離開,獨自一人住在一個小房間裏,找一份平常的工作,過上幾年,再考慮是這樣一個人單身到底,還是隨便嫁一個和我一樣的平凡的人,以後的半生就消磨在家長裏短的平庸煙火味裏……所經曆過的那些曆史,那些事情,那些最壯美的時刻,就像一場夢一樣——”

    夜間的廳堂上,燭火搖曳。女審神者仿佛有點出神,聲音像是附耳呢喃一樣。

    三日月宗近:!?

    仿佛從未想過這個充滿勇氣的年輕姑娘背後的故事竟然是這樣,他微微瞠大了那雙蘊有新月的眼眸。

    “即使這樣……你也要去選擇維護那些世界嗎。”沉默了片刻之後,他若有所思地問道。

    女審神者似乎被這個問題所驚動,收回了思緒,轉過臉衝著他微微一笑。

    “是的。”

    她耳語一般地說道。

    “我也……隻能如此。”

    “在一些時候,即使傷感,即使憤怒,即使會讓自己或別人痛苦……”

    “即使犧牲友人,即使犧牲戀人,即使犧牲自己——”

    “也隻能,優先選擇維護這個世界。”

    “這是,有人曾經教曉我的大義。”

    三日月宗近:!!!

    他在那一瞬間就奇異般地察覺到了一個事實。

    這個教會她這種大義的人,並非是他所見過的,新選組的任何一個人。

    盡管那些人也都是擁有著無上勇氣與信念的一時之英傑,然而她早在與那些人相遇之前,就已經抱定了這樣的決意。

    “是嗎……”他微微頷首,忽然嗬嗬笑了起來。

    “啊哈哈……真是羨慕那個人啊。”

    女審神者:“……誒?!”

    三日月宗近放下檜扇。那雙蘊有新月之形的美麗眼眸仿佛反射著堂上燭火的熠熠光輝。

    “……擁有能夠影響你決定的力量。”他說,然後轉過臉去,目光望向前方。

    “他把你教得太好了……好得——無法輕易被人左右啊。”

    女審神者:“……”

    三日月宗近並未說完下麵的未盡之言,隻是轉而又嗬嗬一笑。

    “啊哈哈哈哈,這可如何是好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