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58.456·【回歸篇·之二】·2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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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一瞬間如遭電殛,猛地在他的懷裏仰起臉來,險些撞到他的下巴。
宗像禮司不得不稍微往後仰了一下臉,看著她那張沾滿淚水、因而顯得有點笨拙的臉孔,微微笑了。
“在你所知道的結局裏,周防、還有我,是不是最後都死了?”他繼續平靜地問出他短時間內就得出的震撼性推論,然後注視著她那張已經因為太過震驚而變得一片空白的臉,他感覺自己似乎已經得到了dá àn。
“啊,是這樣嗎。我們兩人……都是因為能力暴走、達摩克利斯之劍墜落嗎。”他緩緩問道,那隻安慰似的撫摸著她後背的手繼續輕輕滑過她光裸的肌膚。
“那麽,我們沒造成另一個迦具都事件吧?是誰趕在那之前把我們殺掉了?草薙?淡島君?還是另一個王權者?”
他一點一點厘清著自己內心因此而產生的推論與猜測,把各種可能性都考慮了一遍。
終於,他聽到了她因為哭泣而變得有絲嘶啞的聲音,聲調裏還帶著一絲震驚的餘波。
“不……我不知道那麽多,我不知道後來你的生死,也不知道你的達摩克利斯之劍也有墜落的危機……”她慢慢說道,聽上去很難過。
“我隻知道,假如我不按照任務內容進行幹預的話……最後,那個後來實際上被我殺掉的無色之王會在比良阪大廈的天台上殺害十束前輩,然後周防前輩為了替十束前輩報仇,會再去殺那個惡王,然後因此而力量暴走、導致達摩克利斯之劍墜落……”
宗像禮司撐著自己的頭,側身麵對著她,靜靜地聽著。他左手修長的手指慢慢滑到了她的腦後,像是給不安又焦躁的貓兒順毛一樣,輕輕撫摸著她順滑的長發。
“禮司君已經盡了自己最大的努力去挽回這件事的後果……想要說服周防前輩,或者代替周防前輩去殺掉那個惡王……可是都沒有用。周防前輩執意要自己去做這件事……”
她的聲音裏帶著一絲哽咽。
宗像禮司默了一下,然後靜靜地開口了。
“所以,最後,是我在周防掉劍前的一瞬間,搶先結束他的生命的?”
他看到她眨了眨眼睛。她並沒有立刻回答他,然而她的眼睛因為湧出了新的淚水而顯得格外濕潤明亮。
“這樣啊……”他微微拖長了聲音,思考了一下,點了點頭。
“……確實,像是我會去做的事情呢。”他同意道。
她垂下了視線。
宗像禮司又沿著這個線索往後思考了片刻。
“那麽,我的達摩克利斯之劍也因此變得不穩定了,是嗎。”他問道。
“假如再加上獨力壓製著德累斯頓石板給自身能力帶來的負擔……以及和綠之王戰鬥、和灰之王正麵對決的時候使用了過多的能力……”他思索著說道,“其後果和這個世界裏是一樣的。”
他凝視著她顯得又悲傷、又沮喪的臉,語氣裏居然帶著一抹平靜的笑意。
“……不過,說起來,在現在這個世界裏,周防一直拖到現在還沒有掉劍,說起來也真是件令人困擾的事啊?”
柳泉:?!
她果然因為他這一句石破天驚的話而猛地抬起頭來。
宗像禮司含笑繼續說道:“雖然在這裏他避免了因為殺掉惡王而提前掉劍,但是……他那種喜歡四處惹事的性格可沒改。作為必須維持秩序、善盡義務的scepter 4的領導者,和在超葦中學園的時候一樣,我花去了大量的時間、精力和力量,就為了壓製赤王和赤之氏族給我帶來的麻煩……”
柳泉:“……”
你們那種相愛相殺的過往就不用再描述了吧。更不要使用那種感到有趣的曖昧語氣啊。
宗像禮司的這種表現一瞬間就轉移了她的注意力,也大大減少了她所感受到的後怕和傷感。她現在隻感到一陣啼笑皆非。
宗像禮司繼續說道:“……而且因為他的達摩克利斯之劍狀況實在是太危險了,後期青之氏族不得不與白銀氏族和赤之氏族合作、聯手對抗綠之氏族的時候,我和白銀之王都不太敢給周防本人安排什麽需要動用力量的任務——啊,這真是太讓人困擾了,白銀之王又是一位沒有多大戰力的王權者,所以到了最後,需要親身上陣戰鬥的事情結果都是我來做的。”
他用一種類似於抱怨的口吻這樣說著,但眼裏卻彌漫著一股笑意。
“也許是因為這樣,頻繁動用過多的能力,給自己的達摩克利斯之劍加重了負擔?結果雖然沒做過弑王的事,最後卻仍然不得不讓你目睹那麽糟糕的一幕——”
他微微歎了一口氣。
“真是的……看著黃金之王的先例,我一開始還以為單單靠我一人之力,也可以從容壓製石板的力量、並兼顧其它的呢。”他輕描淡寫似的說道,語氣裏居然微微帶上了一抹似真似假的調侃意味。
“結果,我果然還是沒能達到老怪物那樣的等級嗎。希望在你所知的那個世界裏,我能做得更好一點啊——”
他的聲音突然中斷了,因為柳泉已經重新猛地一下又把臉埋進了他的懷中。
……而且這一次好像自暴自棄了似的,不但再也不掩飾自己的哭聲,還肆無忌憚地把眼淚——也許還有鼻涕——都亂七八糟地蹭在他的胸口上。
宗像禮司顯得有絲意外,就好像他沒有想到都已經到了這個地步,她反而會突然情緒爆發一樣。他輕撫著她腦後的頭發,苦笑了一聲。“……信雅?喂,別哭啊。”
“你做得已經很好了!很好了!沒有人會比你更好!也沒有人像你一樣,自始至終都頑強承擔著屬於你或不屬於你的責任,把所有事情都接手下來,不管是對你好的人、還是曾經對你凶的人,你都……你都……”他聽到她這樣亂七八糟地喊道。
“周防、周防前輩一直在凶你,不管你提議什麽他都要拒絕……你還是想要盡自己的全力救他!你說你願意替他去殺了那個作惡的無色之王!還……還有那個叫艾利克什麽的,穿著帽衫、頭發很長遮住眼睛的少年,他……他在我所知的世界裏並沒有死,而是加入了赤之氏族……後來,他被那個惡王侵占了身體,在你冒著爆炸造成的碎石橫飛去救他的時候,他反而趁機刺了你一刀!但是你最後還是把他救了下來,並沒有把他扔在原地等死……”
淚水在她的臉上縱橫交錯著,一種難以言說的酸楚和慶幸,也在她的心頭交織著來回翻滾,像是要掀起她的五髒六腑。
長久以來輾轉於各個不同的世界裏、背負著自己難以完成的艱難任務,麵對生死、賭上性命,甚至在自己害怕的時候、孤單的時候、軟弱的時候、想要依靠什麽人的時候,都無法大聲地哭泣——這種累積起來的脆弱和苦澀終於達到了一個臨界點。
她的心中滿懷著對他原本命運的同情和怨忿,對他品格和意誌的敬仰和欽佩,對他在死亡邊緣得以生還這一事實的慶幸,以及對自己險些失去這個人的深深恐懼;這麽多的記憶、這麽多的情緒混合到了一起,形成了一種巨大的感情和力量,在她胸口翻滾洶湧,讓她一直以來緊繃到了極限、卻仍然需要死撐到底的堅強突然全盤潰決。
……是因為感覺到在這個人身旁,自己再也不用孤獨一人去麵對拯救整個世界的巨大壓力和沉重責任,因為這個人和她有著相同的目標和誌向,而且比她更強大一百倍,比她更睿智一百倍,比她更勇敢一百倍,比她更想拯救這個世界吧。
是因為自己深深地知道,即使不能再在這裏停留,即使離開,把這個世界放心地交給麵前的這個人,他也是可以信賴、可以托付的吧?
她把臉更深地埋進他的懷裏,想借此掩去自己丟臉地大聲哭泣的聲音。
在她的哭泣聲裏,他的沉默格外顯眼。
……什麽啊,說好的呢?結果卻變成了她嚎啕大哭、大概馬上也快要把男主角嚇跑了的杯具現實了嗎……
在哭泣的間隙裏,這樣自嘲似的念頭茫然地刷過她的腦海。但是在她一邊哭泣一邊自厭的時候,她忽然聽到他開口了。
“……沒關係的。”宗像禮司突然說道。
柳泉:?!
宗像禮司就像拎著一隻貓一樣,捏住她的後頸、強行把她哭得濕漉漉的臉從自己懷裏揪了出來,然後在她一臉茫然的表情注視下,竟然出人意料地雙手捧住了她的臉,將自己的前額輕輕抵著她的額頭,緩慢地低聲笑了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