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74.472·【回歸篇·之二】·3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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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足以支撐這個國家、主宰這世界善惡走向的,強大而完美,全知全能、意誌堅定的王權者,是在什麽時候,被她這個原本隻是被打發來頂鍋打醬油、平安走完這扭曲原作裏最不安定的一段劇情就必須被抽離的小小炮灰所攻陷的呢。

    突然,係統菌那久違了(霧!)的冰冷聲音在她的腦海裏毫無預兆地響了起來。

    柳泉:!?

    [喂!別擅自使用讀心術啊!]她有點尷尬地垂下視線,一邊慢吞吞地重新邁步跟上室長大人上樓的腳步,一邊在內心吐槽道。

    係統菌哼了一聲。

    它冷酷地嘲諷道。

    柳泉:[……也不用說得這麽明白吧,你之前那個難道是自動卸載了嗎。]

    這麽不服氣似的在內心裏默默吐著槽,宗像禮司曾經說過的一句話忽然如同電光石火般掠過她的腦海。

    柳泉:“……”

    好像,忽然明白了一些什麽。

    自帶讀心術的係統菌又哼笑了一聲。

    然後下了個結論。

    柳泉:[這、這還真是……抱歉啊?]

    係統菌好像很不快似的哼了一聲,又潛水了。

    說起來,雖然以前她經常受到這個友善度貌似為零的嚴苛係統菌的折磨和吐槽,但是……偶爾也會有那麽一些極其稀少的時刻,她能夠微妙地感覺到來自於它的……善意和關心啊?

    柳泉抿著唇,一絲不易察覺的笑影在她眼角掠過。

    [是啊。我可沒時間在此作不必要的感慨呢。]

    [因為,能夠逗留在這個人身邊的每一分每一秒都是珍貴的。]

    [因為和這個人在一起的話,每一天都會變得閃閃發光的吧……]

    [我必須要好好珍惜才行啊。]

    在心底作出了這樣的感歎,她加快了步伐,追上了宗像禮司挺拔的身影,與他並肩而行。

    室長大人果然先行回自己房間去換了一身scepter 4的標準zhì fú,再回到室長辦公室的時候,又露出一副上位者高高在上的不凡氣度。

    ……就好像稍早前幼稚地碾壓小黑君的那些事情完全沒有在他身上發生過一樣。

    柳泉作為訪客,長時間逗留在室長辦公室裏其實好像有那麽一點尷尬;不過室長大人一句話就解除了這種不必要的擔憂。

    他說:“等一下要來的是個單純的年輕人吧。……我不是太懂怎麽和這樣的人溝通呢。信雅君,也許到時候要借重你的能力,所以請暫且留在這裏吧。”

    柳泉一瞬間就想到了室長大人抱怨過在學生時代和同學們格格不入、甚至還被人吐槽說思想和其他同學有代溝的事情,不由得抿嘴一笑。

    “那我到時候就毫不客氣地插嘴了哦?請不要責怪我的失禮啊。”她也毫不客氣地應道。

    一旁已經先行回到屯所、把那位少年留給秋山去協助bàn lǐ一係列規定手續的淡島世理,似乎對室長的自曝其短感到一陣無言以對,垂下了視線露出類似默默歎息一般的表情。

    柳泉:“……啊哈哈。”

    這種略微有點微妙(?)的氣氛在室長辦公室裏飄蕩了一會兒。

    離開這間辦公室已經有段日子(?)的室長大人似乎有很多積壓下來的公務待處理。在柳泉留下來之後,他就一直專注於處理那些瑣事。而淡島世理在露出了一瞬吐槽不能的表情之後,也很快調適成工作模式,站在辦公桌旁適時地向室長大人不時作著各種匯報。

    無所事事的柳泉隻好溜達到一旁去,站在牆上掛著的那幅拚圖前,摸著下巴盯著那個鏡框看了半天。

    她當然一進門就注意到牆上那唯一的一幅拚圖是她當年送給室長大人的禮物。聯想起室長大人公寓牆上懸掛的那半幅未完成的拚圖同樣是當年來自於她的禮物,她總覺得在室長辦公室裏也發現類似的裝飾品好像已經讓人毫不吃驚。

    ……當然,不可否認,還是很感動的。

    難以置信的是,在分別多年以後,室長大人居然表現得像是個符合一切愛情裏最蘇最完美之定義的男主角,這讓她感到了一陣微妙的ooc感——和受寵若驚感。

    總覺得……這麽好的事情不太可能就這麽輕易地發生在自己這個魚唇的凡人身上啊?果然這個世界還是有哪裏不對了吧……?

    不過,他們在等待著的訪客很快就到來了。柳泉也沒有時間繼續思考下去。

    長相和她所認識的伊佐那社一模一樣——不,這具軀殼就是當年的“伊佐那社”所使用過的吧——的少年,怯生生地推開門走進來。

    當室長大人用那種他自以為已經很和藹、然而聽上去還是有點公式化的措辭方式,向他解說了對他未來的安排——替他出學費,讓他回到超葦中學園去完成高中學業——之後,這位實際上真名叫做“稗田透”的少年,並沒有立刻就受寵若驚地接受,而是臉上露出了很深的狐疑感。

    那種表情柳泉認得。和她自己剛才臉上的表情想必很相似吧。

    都是一種的神色。

    不知為何,她心裏突然對這個長相無比熟悉而內裏完全陌生的少年,產生了某種隱約的、同病相憐似的讚賞感。

    這個時候,同樣身為的scepter 4副長淡島世理,正試圖一起說服充滿疑慮的稗田透。

    “‘非時院’……不,實際上,眼下有一些民間企業共同設立了相當優秀的獎學金製度……我們已經擅自幫你申請並獲得了許可,關於入學費用和學費,目前不會向你收取,而且在日常生活方麵,還會給予你一定數量的補助。如果你有升學的打算,這應該會是個好機會。”

    柳泉:……淡島姐姐你這是在劇透啊。而且,對我等魚唇的凡人,細致的說明有的時候倒不如容易理解的措辭來得更方便讓對方接受啊。

    她低下頭稍微過濾了一下自己也是剛剛從宗像禮司和淡島世理的敘述裏獲得的各類信息,組織著便於讓人接受的語言。

    就在她思考的空檔裏,室長大人已經又開口道:“你看起來似乎不怎麽感興趣嘛?確實以你的年齡來說,入學已經晚了三年,似乎有點不是時候。不過我依然認為這是不錯的提議哦?”

    柳泉注意到稗田透的額角上甚至都被室長大人的話弄得冒出了汗珠。

    “別、別說算得上‘不錯’了,連我自己都覺得這提議讓人非常感激……”稗田透緊張地答道,“可、可是,為什麽是我……?”

    因為他並沒有立刻露出一副傻白甜的樣子高興地笑著接受這種極富yòu huò力的提案,稗田透感到了一陣無形的、來自於那兩位穿著筆挺的zhì fú,看上去充滿令人敬佩的權威感的上位者身上所發出的壓力。

    那種壓力使得他不得不低下了頭,視線死死盯著地板上的某個點,感到自己說不定下一刻肩膀都要垮下去了。

    原來他一直覺得自己是xìng yùne。是個無依無靠的孤兒、也沒有特別聰明的頭腦或其它引以為傲的能力,沒家、沒錢、沒朋友,中學畢業以後隻能靠著打工勉強度日……然而今天他才切實地感受到了,即使是那種隻能在夢中奢望著的大餅掉到了自己頭頂,那滋味也並不像想象中那麽好受。他現在隻想趕快跑掉,可他也知道這行不通。

    那位坐在辦公桌後,手肘撐在桌上、雙手支著下巴,露出玩味的表情打量著他的青年——根據桌上擺著的銘牌來看,他是“宗像室長”——總給稗田透以一種奇怪的印象,那就是在他乖乖答應並遵從對方的全部提議之前,那位室長大人是不可能放他離開的。

    稗田透愁眉苦臉地盯著光潔得幾乎可以照見人影的地板,心想哪裏來個人救救他吧。

    在他有記憶的全部人生裏,他隻是個微不足道的小人物,實在沒有這種和上位者打交道的經驗。

    也不知道怎樣做才能在表達了自己想法的同時,還不被對方一招秒殺。

    室內陷入了短暫的、令人尷尬的沉默。

    突然,有個和之前的那位副長大人完全不同的、年輕女性的聲音,輕鬆地響了起來。

    “稗田君有所顧慮,這也是很正常的事情。”

    稗田透:!?

    他幾乎是立即就轉身望向那個聲音的來源,注意到那個從他一進門開始就站在這間巨大辦公室的一角,對著牆上懸掛的一幅拚圖出神的年輕女性,此刻已經回過頭來,並且露出一個親切的笑容,緩緩走到他的身邊。

    這位年輕女性穿著便裝,烏亮的長發披散在肩上,眼睛明亮有神,看上去就像個大學女生一樣活潑而親切,身上完全沒有那種精英人士特有的壓迫感和嚴肅感。稗田透不知道她是什麽人,為什麽會逗留在這間似乎極有權威的辦公室裏;但是現在,他的確有一點感激她的及時開口,拯救他於水火之中了。

    這位看起來就像是個臨時在此打工的助理一般的年輕女性,走到他身邊之後停了下來,目光柔和地落在他臉上。

    “畢竟,稗田君現在還有失憶的症狀……對一切未知的事情存有警惕心,是好的習慣啊?”

    被這麽直白地稱讚,就算是稗田透也覺得有點過頭了,他雖然覺得困惑,還是有點不好意思似的低下了頭。

    “不,並沒有……”他結結巴巴地答道,不知為何覺得自己可以借助這位年輕女性的發言,稍微闡述一下自己的想法,於是鼓起勇氣說道:“我、我原本就不太擅長與人相處……而且也不是……那個、能夠什麽都不問就坦然接受他人善意的類型……”

    “啊,是這樣啊。”那位年輕姑娘聞言果然笑眯了雙眼,頓了一下,然後說道,“說起來……對待這種對你而言幾乎像是從天而降的好運,稗田君確實是持有著謹慎的態度呢。”

    稗田透:“誒?”

    那位年輕姑娘繼續用一種輕鬆的語調說道:“從這一點來看,稗田君也擁有著時下一般青年人之中難得的坦率和誠實品質啊?單單隻憑著這種品質,你就有資格接受這筆獎學金,好好安排自己未來的出路。”

    稗田透:“……誒誒?!”

    對方繼續以一種讓他難以拒絕、並且不知不覺間就全然信服的氣場說著。

    “和國家公務員的談話雖然乏味,而且對方的措辭或許讓人難以理解……不過,這就是他們礙於身份所限而能夠tí gòng給你的最多解釋了。稗田君就姑且體諒一下他們吧?”

    稗田透發現那位之前還上位者的氣場十足的“scepter 4的領導者”——室長宗像禮司,現在卻因為聽到了這位類似假期打工的臨時助理一般的女性的措辭而露出微微的苦笑。

    那種神情微妙地中和了他神色間高高在上、令人感覺難以接近的權威感和令人不安的上位感,讓他看上去多了幾分凡間的氣息,也因此給稗田透一種“這個人其實應該很可靠吧他隻是不太會跟普通人用普通的方式溝通”的錯覺(?)。

    這個發現讓他稍微有點放下心來。

    然後繼續聽著那位年輕姑娘,用一種“普通人會用的普通方式”,把剛剛那兩位scepter 4的第一和第二領導者的公務員措辭化為簡單模式,又重新向他闡述了一遍。

    “簡而言之,你在失憶期間,作為一位jungle的使用者和u級成員,協助有關各方處理了jungle事件。”

    稗田透發出一陣驚呼。“誒?!u、u級成員?!”

    沒記錯的話,他失憶之前確實是沉迷於免費的sns app之中,並且那個時候剛剛才要從l級升成g級而已……一年多的時間裏,即使說自己失去了記憶,但是要從g級晉升到u級,可不僅僅是再升個兩級那麽簡單的事。他也不認為自己有那種出類拔萃的天賦(?)迅速累積點數、達成這一成就(?)。

    然而那位年輕姑娘用一種令人信服的態度,用力朝著他頷首,肯定了這一事實。

    “根據我們的調查,正是因為你接受的那個導致你失憶的危險任務,給你tí gòng了足夠多的積分升級。之後你又完成了一係列jungle給出的任務……有理由相信是某個超能力者通過自己的超能力控製了你的意識,操控著你去完成那些任務。至於對方為什麽選中你——也許是因為稗田君給人一種容易親近、溫和無害的感覺吧?嘛,畢竟有些時候外表也是wǔ qì的一種呢,稗田君應該也了解吧?”

    稗田透立刻有些手足無措。“嘛……啊……這個……算是吧……”

    正在有點語無倫次的時候,目光慌張地四下隨意張望、以掩飾自己那種不自在之感的稗田透突然注意到,雖然宗像禮司的態度還是那麽淡淡的,雙手支在辦公桌上撐住下巴,露出一種類似興味十足的神色聽著那位年輕女性——柳泉信雅的敘述,然而站在一旁的scepter 4副長淡島世理,不知為何身上卻有種微妙的尷尬感透出。

    ……大概是不習慣這種普通人溝通的方式吧?稗田透擅自這樣猜測道。

    “總之,最後我們根據一些線索,發現了這一事實,並成功獲得了你的協助,在破獲jungle事件之中,你也有著不小的貢獻。不幸的是,最後jungle的大本營被惡徒引爆,你也受到了波及,頭部受到了震蕩。你醒過來的時候發現的那兩位守著你的人,是救了你出來的人,也是他們及時把你的狀況報告給了我們……不然,在當時那種大爆炸的混亂局勢下,很難分心單獨去照顧某個特定的人。”柳泉信雅繼續說著。

    稗田透發現她擁有著極好的口才。敘述起事情來也有條有理、並且連他有可能產生疑慮的細節都照顧到了,整個事情過程敘述得有頭有尾、十分圓滿,聽上去完全沒有一絲一毫胡編亂造的可能性。

    “是、是這樣嗎……”他遲疑地應道,“那、那還真是……給大家添麻煩了啊……”

    柳泉信雅一笑。

    長得漂亮的年輕姑娘笑起來總是很有衝擊力和說服力的,再加上她那種原本就線條柔和的麵容予人的親切感作為基礎,稗田透幾乎是立即就鬆了一口氣。

    ……好像,終於稍微有點了解她剛剛才說過的“外表也是wǔ qì的一種”那樣的事情了呢?

    “不,不用這麽客氣。”她笑著說道,“稗田君冒著危險為我們tí gòng了很多協助,最後還因為這次事件頭部受了傷導致失憶的嚴重後果,有關方麵對你作出一些獎勵和補償,那完全都是你應得的。請堂堂正正地坦率接受就好。”

    稗田透:“哦……哦哦。這樣的話……”

    ……居然,就這麽接受了她這一番聽上去十分合情合理的說法,點頭答應了scepter 4這邊為他作出的安排。

    “既然如此,我們會盡快為你安排參觀高中、bàn lǐ入學的事宜。住處的問題也請不用擔心,超葦中學園擁有著條件完善的宿舍。”宗像室長這麽說著,臉上浮現一絲總讓人覺得是有點壞心眼似的笑容。

    然後,稗田透就注意到柳泉信雅輕巧地翻了個白眼。和他截然不同,她似乎一點都沒有受到宗像禮司身上那種所謂的之影響。

    那種表情雖然嚴格地說起來、對宗像室長缺乏應有的崇高敬意,然而卻沒來由地讓稗田透的心情放鬆了下來。

    “謝、謝謝。那麽我就……心懷感激地接受了。”他有點結巴地應道。

    然後他注意到宗像禮司的臉上露出一個意味深長的笑容。

    “……對了。”

    看起來怎麽也不像是會隨便給別人推薦什麽小店的上位者,用一種充滿興味的語氣愉快似的說著。

    “有個地方希望你能順便過去參觀一下。我會讓部下替你帶路的。”

    雖然說著“希望”、“順便”之類的字眼,但那個人身上透露出的氣場完全是不容人拒絕的。正因為有此感受,稗田透苦笑了起來。

    “是、是的。不知道……是哪裏?”

    那位“宗像室長”爽快地回答道:“是一間酒吧。”

    稗田透:“……”

    這種高高在上的大人物紓尊降貴地給自己這種超齡的高中生推薦酒吧……這件事怎麽想都覺得太玄幻了。

    稗田透下意識地把求助的目光投向那位室內唯一穿著便裝、微妙地給人以一種親切感的年輕姑娘。

    也許是注意到了他這樣的目光,宗像禮司同樣看向柳泉信雅。

    “對了。不如就請……柳泉君替我送稗田君過去吧?交通工具的話scepter 4這邊會妥善安排的。”他笑眯眯地說道,然後又看向稗田透,用一種娓娓動聽的安利語氣說道:“撇開那家店裏經常出入的客人種類不談,倒是間不錯的店。難得有這樣的機會,請務必過去打個招呼才好。”

    稗田透聽見柳泉信雅笑了一笑。

    “說穿了,那邊有一些在稗田君失憶的時候,和那時的稗田君打過交道的人們。或許外形看上去有點難以應付……不過,說穿了都是些率直的好人。”她笑嘻嘻地向他解釋道。

    或許是看到稗田透不放心的樣子,她又追加了一句。

    “……也都是我的朋友哦。所以我也是好人。”

    稗田透直到此刻才恍然發覺,她眯著眼睛笑起來的模樣,不知為何給他一種和宗像禮司的笑容居然有些相像的錯覺。

    “姑且再相信我一些吧,稗田君?不會帶你去冒險的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