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下一秒鍾, 她的視野裏出現了極為靈異的一幕——

    那位總是微微含笑的、看不出實際年齡的年輕女人，忽然猛地向左一側身。

    那種閃電般的反應簡直不是常人所能擁有的。而那已出膛的銀色子彈, 也幾乎於同一時刻, 擦著她的右耳飛了過去！

    桐野鬱子驚奇地睜大了眼睛, 須臾, 她又慢慢壓低了眉眼, 臉上露出凝重了一些的神色。

    “原來如此……這就是羅刹的能力嗎……”她沉吟似的說道, 繼而微微皺起了眉頭。

    “這麽說來就得稍微費點力氣了呢。”

    柳泉咧嘴一笑。

    “這麽有信心？”

    在一片陰晦的天際下, 她的眼神閃閃發亮。

    桐野鬱子哼了一聲。

    “你是羅刹的事實，父親大人已經告訴我了。”她說。

    “正如你那天所說的那樣, 父親大人對待我這個養女實在很不錯——除了打算把我嫁給九條道治那種愚蠢的家夥之外。”她的語氣驟然變得輕蔑起來。

    柳泉歎了一口氣。

    “道治君雖然沒有什麽蘇炸天的本領……但是他的心地可比你我純粹多了。”她平靜地說道, “而且, 我實在很好奇, 你沒有把我是穿越者這一事實告訴桐野利秋嗎？”

    桐野鬱子冷笑。

    “我一個人就可以解決你，何必動用我父親的勢力？即使你站在新選組一邊, 然而父親大人和西鄉大人不是以前就已經鏟平了那個鄉下來的浪士集團嗎？”她咄咄逼人地說道。

    柳泉搖了搖頭，歎息似的反問道：“……我說啊，你們真的不知道我是誰嗎？”

    聽上去這麽瑪麗蘇又自以為是的發言，當然微微激怒了一直都表現得不錯的桐野鬱子。

    “你嗎？……你難道不是必須替九條家那個愚蠢的家族做牛做馬的可憐蟲嗎？”

    柳泉哦了一聲, 點了點頭。

    “看起來九條道清還真的是做了一件非常偉大的事啊……”她突如其來地讚美起了她們的另外一位同鄉——那位由於自己膨脹的野心和洶湧的惡意，已經埋骨於箱館附近的深山之中的男人。

    桐野鬱子：？

    柳泉笑嘻嘻地衝她眨了眨眼睛, 顯露出非常愉快的神色。

    “秘～密～”

    雖然至今她也沒有拿出自己有利的wǔ qì, 然而她看上去卻顯得頗為輕鬆, 一點也不像是要以命相拚、因而感到有種do or die的緊張感似的。

    桐野鬱子終於惱怒起來。

    “那麽——就讓我看看你的能力吧！！”她厲聲喝道, 再度扣下了扳機。

    淺草寺前大得十分不符合實際的空場上，一時間子彈亂飛。而有一道人影卻在子彈間以一種不可思議的快速穿梭其間、又絲毫沒有被擊中或波及。

    那位在她對麵握著槍的少女，隨著時間的流逝，臉上卻顯出愈來愈沉不住氣的表情。

    其實，這位穿越者看起來要比九條道清厲害得多——或者說，她所擁有的優勢要比九條道清多一些。否則，她也不會成為這一次的任務目標了。

    柳泉原本以為桐野鬱子最多也就是攜帶兩把槍，隻要自己躲過那總共十幾顆子彈——看上去她已經極有針對性地全部使用了對付羅刹用的銀子彈——之後，就可以作出反擊並瞬間取勝；畢竟她對自己的身手還是有信心的。

    然而現在的狀況並不是如此。看起來桐野鬱子剛才根本就不是從衣袋或者衣袖中取出的槍支，而是從肉眼完全看不到的什麽虛幻的空間裏——就像柳泉從係統菌暫時tí gòng的儲存空間裏抽出那柄“一期一振”的高級仿品一樣。

    所以，現在，桐野鬱子手中總是源源不斷地出現新的shǒu qiāng，連續向著柳泉開火。

    雖然限於這個時代的特點，似乎柳泉或者桐野鬱子都無法使用來自於後世、會破壞本世界時間線的先進wǔ qì，而隻能以科技落後的老式shǒu qiāng或者已經被新政府明令禁止的刀劍相對戰；但是桐野鬱子的作戰方針非常明確，就是采用車輪戰以消耗柳泉的體力，直到最後她力竭不支的時候，就是桐野鬱子看準機會痛下shā shǒu之時。

    雖然這個時代的shǒu qiāng並沒有多好的準星，然而——把槍口頂在力竭難以移動的對手頭上呢？即使對手有再好的身手、再逆天的羅刹體質加持，也無法閃開的吧？

    講真，嚴格說來，桐野鬱子還真的算是和柳泉完全一樣的穿越者——她們都是被係統強行綁定和驅策的玩家，然而她們各自擁有的係統卻不太一樣。

    柳泉的係統雖然對待玩家很是高冷，然而目的是好的，著眼於救世；但桐野鬱子的係統雖然對待玩家很不錯，不過它的意圖則是滅世——換言之，桐野鬱子的係統一直以來給她下達的指令都是“這些不穩定的世界既然會影響到別的正常世界，那就幹脆把這些已經內裏腐壞了的世界統統破壞掉吧”。

    這個時候柳泉已經在和桐野鬱子一邊交戰一邊一來一往地打嘴炮的過程中終於套出了這一事實，不禁想要仰天高呼：那邊的係統菌您認識高杉晉助嗎！？

    然而那邊疑似高杉晉助（不）的係統菌還挺有職業道德，雖然目標是滅世，但打了這麽長時間也沒有看見它允許桐野鬱子拿出什麽放在現世完全不科學的超時代物品或wài guà來——說起來，假如不是桐野鬱子左右開弓的無限流（？）槍支開火式車輪戰實在很有槽點的話，柳泉幾乎要認為自己這一邊的係統菌更加厚道、給自己很多機會學習不科學的超能力而要求晚飯給它加雞腿了！

    這麽想著，柳泉也就順口在閃轉騰挪的間隙問道：“……假如要滅世的話直接用不科學的大招動搖這個世界的根基不就好了……何必還要拘束於這個時代的科學水平？”

    桐野鬱子啪地又甩開一柄子彈打光了的槍，手一抖重新從她的係統那裏拿到手一柄新槍，惱怒地哢嚓一聲重新拉開保險。

    “世界崩潰的一霎那我們也都會死的吧……你這個蠢貨！完成了任務竟然不想著全身而退嗎……就因為要謹慎地在完成任務之前維持這個世界的最後一線平衡，所以我才不得不用這種老掉牙的槍械！！”她怒喝著，似乎怨氣滿腹地瞪了一眼自己手中的槍。

    “我可比你這種腦殘粉著眼的目標要高得多……這種荒謬的世界沒有存在的必要！消滅了它對誰都好……但我可沒有那麽高尚地要為了這些注定必將消亡的曆史人物犧牲的情操呢……所以我要兩全其美，我要勝利，也要活著——”

    她咬牙切齒地說著，然後繼續向著柳泉射擊。到了最後她已經完全不追求射擊的精準度了，隻是亂槍齊發——理論上子彈夠頻密的話，即使是速度再快的羅刹，也躲不過密密麻麻的彈雨！

    看起來桐野鬱子的係統比較傾向於道具流，那一柄柄用完即棄的shǒu qiāng已經在空曠的地麵上東一把、西一把地積累起了十幾把。柳泉甚至懷疑如果桐野鬱子的劍術足夠好的話，她說不定能在這裏看到倚天劍現世什麽的……

    可是她在這裏沒有兌換的權限，隻有儲存的權限——也就是說，她可以把這個世界裏的道具暫時存放在係統菌那裏，免得她帶刀上路被人以違反廢刀令為名抓起來。但這也就是係統菌能夠tí gòng的全部幫助了——真是吝嗇鬼！

    所以，柳泉從一開始就幹脆舍棄了帶槍。這個時代的槍械技術落後，準星不高，殺傷力也不能算是太強，還不如直接用刀砍著方便——

    柳泉猛一側頭，以手中的刀隔開一顆疾飛而來的子彈。金屬相擊，發出鏗的一聲脆響。

    然而密集的彈雨畢竟是給她帶來了一點影響。幾乎與此同時，空氣中傳來細小的唰的一聲，一顆子彈緊貼著她的額際飛掠而過。幾秒鍾以後，有一道細細的血跡，沿著她的鬢角慢慢蜿蜒而下。

    桐野鬱子得意地露齒一笑。

    “銀子彈的滋味如何，則子xiǎo jiě？”

    柳泉哦了一聲，甚至沒有伸手去摸額角的傷痕。

    “實在不怎麽樣。糟透了。”她實話實說道，微微皺眉嘶地抽了一口涼氣。

    桐野鬱子笑得更開心了。

    “你真是個有趣的人啊，老鄉。可惜不能留你，真是遺憾啊～”

    柳泉突然問道：“為什麽？”

    桐野鬱子微微一怔，覺得這個蛇精病今天的愚蠢真是刷出新高度——完全不知道上一次她們相談的時候她是為什麽會表現得那麽聰明的，難道是……因為那個齋藤一站在外麵的街道上等著她的緣故？

    想到這裏，她憐憫似的歎了一口氣，說道：“你還跟這裏的那些早就該消失的人玩什麽真的啊……？”

    按照她的想法，一般人聽到這種類似吐槽的話，多多少少為了維護自己身為高高在上的穿越者的麵子，都應該矢口否認說“沒有！你弄錯了！”之類的。然而她麵前站著的這個女人卻的的確確就是個徹頭徹尾的蛇精病。

    因為她看到那個“九條則子”衝著她咧嘴一笑。

    “欸～是呀。”她居然幹脆利落地承認了！

    “在我看來，這個世界裏的每一個人，都是真實存在著的人，有血有肉的人，有著自己的追求和信念，值得認真去對待……”

    桐野鬱子：“……真是瘋了——你……”

    她不可思議似的瞪著麵前的“九條則子”。

    “算了，我跟一個蛇精病扯什麽……”她自言自語似的說道，隨即冷下了麵孔。

    “既然這樣的話，要清除你的話也就沒什麽心理壓力了吧……”

    “咦，為什麽一定要清除我？”對麵那個女蛇精病居然還笑眯眯地搭腔了。

    桐野鬱子險些一口氣沒緩上來。

    好蠢！隻有在齋藤一麵前會變得聰明點嗎，這是什麽新型的蛇精病嗎！

    “因為你是不屬於這個世界原生居民的‘異世界來客’！”她大聲地惱怒吼道。

    “‘異世界來客’的存在會更加速動搖這個世界存在的根基，而且在這個世界消亡之時也許還有被那種原力拋至其它世界裏的危險！假如你被拋到一個原本正常的世界裏，那個世界就會被你的存在動搖、進而不得不被消滅才行！”她厲聲喝道。

    “‘異世界來客’的存在就像病毒一樣！所以即使是我身負重要任務，也不可以在這裏多呆！像你這樣沒有係統指引道路的流浪的穿越者，怎麽回歸自己的現實世界已經沒有了頭緒，再去禍害別的正常世界，也是不行的！所以幹脆就由我在這裏鏟除你吧，反正你不是很愛這裏嗎？！所以你就跟著你所喜歡的那個新選組一道下地獄吧——”

    她的話還沒有說完，就看見對麵的年輕女人露出一個深思似的笑容。

    “原來如此。”她說。

    然後她揚起眉眼，直視著自己的對手。唰地一聲，她束在腦後的長發毫無預兆地變成了雪白色。那雙血紅的眼瞳之中似有一絲淩厲之色閃過。

    “看來不拿出點真章來，今天就不可能了結了啊。”她慢慢說道，架起了刀。

    桐野鬱子嗤笑道：“還真的是被新選組那些人洗了腦嗎？以為現在還是刀劍可以橫行無阻的時代嗎？”

    麵對這種挑釁似的嘲諷，麵前羅刹模樣的年輕女人隻是平靜地搖了搖頭。

    “在我看來——這一直都是刀劍可以橫行無阻的時代。”

    她清冽的聲音忽而一沉。

    “不相信的話，就盡管試試看吧！！”

    不等桐野鬱子再反唇相譏，她揮刀縱身而上。

    桐野鬱子駭然，一邊後退兩步、一邊砰砰砰地把自己手中雙槍的子彈在一分鍾之內都傾瀉出膛！

    然而在這麽密集的彈雨攻擊之下，那個女人縱身前衝的身姿卻為之一頓、並不向旁邊躲閃，而是右手向右一揮，格開幾顆子彈，左手則掌心朝向前方，那雙血紅的眼睛閉上了一霎、繼而張開。

    就在那雙淩厲的眼睛一開一合之間，空中激射向她的所有子彈都為之一凝！就仿佛中了什麽不得了的定身法一樣，那些子彈都一顆顆停滯在空中，驟眼望去，竟然如同閃爍著銀光的、夜空最遙遠的星辰一般。

    桐野鬱子駭然睜大了雙眼。

    “什、什麽——！？黑客帝國嗎這是……！？”

    她的反應當然也不慢。這句吐槽話音未落，她雙手一翻，已經從自己的係統那裏瞬間又得到了兩把裝滿子彈的shǒu qiāng。來不及思考麵前的女人是怎麽做到定住全部子彈這一點的，她疾速再度扣下扳機——

    然而她的手指還沒有完全壓下，就聽見當當兩聲脆響。雙手幾乎同時一震一麻，感到一股巨大的力量從槍管上傳來；五指再也無法握緊手中的槍，手指一鬆，兩把槍同時隨著對方疾砍過來的刀勢遠遠地飛了出去，掉落於地！

    下一秒鍾那柄鋒銳的太刀刀尖已經唰地一聲刺破幾近凝固的空氣，堪堪停留在了她咽喉之前數寸處。然後，那個一頭雪白長發的女人在她麵前極近之處露出了笑容。

    “新選組一番組代組長清原雪葉，參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