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20.718·【回歸篇·之四】·14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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雖然從前她也並不是完全沒想過, 在她麵前出現之前的三日月宗近, 都有過怎樣的經曆;但乍然聽到他從前不但被別的審神者召喚過、還曾經有過幾乎要將對方神隱的愛侶——
簡直感覺如同天降驚雷、快要劈裂她的三觀一樣(?)。
真要說的話, 就好像是“感覺似乎根本不需要吃飯也不需要去廁所的、廟裏神像一樣的對象忽然從天上落進了凡塵裏”所帶來的不真實感和錯位感吧。
誠然她之前也曾經和一位完美得號稱“品行方正大明神”的人相遇,並曾經組成過關於愛情小說之研究的實習小組(霧!),然而宗像禮司再像神明大人、或頂著那個青之王的頭銜, 歸根結底,他也隻是凡人。他的超能力是由德累斯頓石板賦予他的;沒有了石板, 他應該還是會回歸到“凡人”這個層麵上來——的吧?!
可是三日月宗近不一樣。他是真正的神明。他的本體是一把刀。他已經曆經了一千多年的歲月而仍然存在於世。他的身體靠著她的靈力滋養, 雖然他現在偶爾也可以反過來以某些方式回饋(?)她缺乏的靈力了, 但是他的本質仍然和她或者宗像禮司有著巨大的不同。
雖然自從相識以來, 他愈來愈使用著那種溫和的笑容和不容忽視的執著,來包圍和軟化著她, 好像打算用這種逐漸加深的曖昧來漸漸攻陷她、讓她最終像那些天真少女一樣屈服於他的內番老年人專用保暖秋褲(霧!)之下,所有的情緒、所有的情感都係於他一身、為他所支配;然而直到這一刻,她才真正有了一種麵前人仿佛從高高在上的天空中落入了凡間的實感。
她張了張嘴, 一時間卻不知道說什麽才好。
她覺得自己不應該表現得對這個話題太感興趣,以免造成他的誤解;但她完全不聞不問、略過這個話題的話, 那麽說不定明天到了戰場上自己怎麽死的都不知道——畢竟神無凜音也許會認為自己是取代神無響子成為三日月宗近的審神者、也是取代神無響子在三日月宗近心目中位置的罪魁禍首;否則她是不會表現得這麽在意她這座本丸裏的事的——
這麽想著,她的心緒驟然複雜了起來。最後, 思考再三, 隻擠出這麽一句話:
“……為什麽?”
三日月宗近臉上那抹掩飾真實情緒似的淡淡笑意忽而一頓。他的視線慢慢向上飄去,越過了她的頭頂, 望向那棵櫻樹枝葉間的空隙。
那首歌裏唱道, “無論幾度輪回, 滿滿的陽光通過樹葉縫隙的那一天,我就會回到你的身邊”,是嗎。
然而並不是這樣啊。
無論幾度輪回,神無響子也不會再出現在他的眼前了吧。
……或者說,無論幾度輪回,他也許最終仍然不會念出那個名字,如她所願,將她神隱吧。
那是因為——
“也許,我是個壞人吧。”他淡淡地說道。
柳泉:?!
她覺得自己也許是露出了清晰的驚愕神情,然而視線越過她投向樹冠和夜空的三日月宗近,似乎並沒有去注意她的神情。
他的目光遼遠,仿佛穿過樹葉的縫隙,投往深邃夜空之中的某一點;他那一貫都是溫柔含笑的聲音此刻顯得有些低沉。
“因為,你不是第一個死在我懷中的女人。”他那驟然冰冷下來的聲線裏含著某種令人心驚的、無法言表的情緒,就像冬日海中的碎冰撞擊著堤岸。
“……她才是。”
柳泉:“……!!怎麽……回事……?!”
她覺得自己太驚異了,驚異得連一向引以為傲的口才都消失了。原本以為不過是一個普通的審神者與付喪神之間的戀愛故事,最多隻是在神隱一事上沒能達成共識、最終分手罷了;然而現在卻變成了……死別?!
她的腦海裏一瞬間輪轉過足足二十個不同的be梗,有相愛相殺的、有緣無分的,還有一渣到底的……但最後她壓根不敢去想像三日月宗近與神無響子的故事到底符合哪一種虐梗,她聽見自己的聲音因為巨大的震撼、驚異與不可置信而微微發抖。
三日月宗近仍然沒有看向她。然而聽到了她發抖的問題,他卻意味不明地勾起唇角,微微一笑。
“……你說呢?雪葉君,你希望聽到的是哪一種故事?”他反而這麽用著一種悠哉的語氣反問著她。
那種悠哉而完全客觀、仿佛置身事外的口吻,是她所熟悉的。但是今天,又好像有哪裏有點不一樣。
啊,對了。
是因為那種口吻之下,隱藏著某種深刻的、隱忍著的歎息與尖銳的悲哀吧。
或者還有那麽一丁點自我解嘲的情緒,像是在說著“啊啊我也有無能為力的時刻啊”之類的話一樣——
不知為何,柳泉忽然又跨上一步。
……然後一下子握住他的手臂。就這麽用力地握住他的小臂,抬起眼來望著他那張實在可以稱得上非常俊美,此刻卻除了唇角那一痕冷笑之外、就意外地毫無表情的臉。
手臂被這樣拉扯,三日月宗近總算緩緩地收回了視線,目光向下落到了柳泉的臉上。
那雙蘊有新月的眼眸看上去深不見底。
“……嗯?怎麽?”他發出了疑問詞。
“……我想聽到的,是你的故事。”柳泉認真思考了一下,這樣回答道。
三日月宗近:!!
天下五劍之一的臉上一瞬間掠過一抹難以名狀的情緒。然而他飛快地掩飾了過去,露出一絲如同鐵麵具一般牢固不可撼動的笑容。
但是柳泉還有下文。
“好的、壞的……都無所謂。”
“隻要是真實的故事,都必定有其發生的原因……”
她斟酌著說道,表情和言辭都十分懇切,盡量想要在震驚的餘波裏表達出自己真正想要說的意思。
“……你有你的理由選擇那樣做。同樣,那位……神無小姐,也有她的理由選擇那樣做。”
“我不是你們兩人中的任何一人,因此,我也無權裁決你們兩人的故事,是不是一個好故事。”
“如果你不想告訴我的話也可以……我並不是一定想要知道。神無凜音假如會因為這個故事而遷怒於我的話,我也會堂堂正正地麵對。”
她仰頭望著他那以笑容牢牢偽裝起來、堅固得幾乎不可撼動的臉。
“……因為我才是你現在的審神者。”
她輕輕握了握手下的那雙手臂。隔著一層【老年人專用保暖內衣】和簡單的內番服,她仍然能夠感受到他身上傳來的溫熱,以及那雙手臂因為長期揮刀而鍛煉出來的緊實有力感。
“這雙手……現在是因為我的任務而揮刀。”
“我把自己的一項項超能力都交出去,也就是為了換取能夠支撐這身軀存在的靈力。”
“正如你曾經說過的那樣——”
“我啊,見不得別人對我好。因為我會想要努力回報。”
三日月宗近:!?
他吃驚似的睜大了眼睛,看著麵前的女審神者仰著頭衝他露出一個毫無保留的、勇敢又坦率的笑容。
“我啊,對自己可是很有自信的。”
“即使不再像以前那樣有著多到用不完的金手指……但是,我一定不會輸給神無凜音。所以說,雖然對她……呃,家裏的長輩——感到抱歉,也隻能好好迎戰了啊。”
三日月宗近:!!!
他的眼瞳先是因為震驚而睜大、繼而又因為想到了什麽而慢慢緊縮了起來。最後,他緩慢地翹起唇角,露出一絲真切的笑意,忽然反手攫住她的手臂,用力一拉,將她拉向自己。
柳泉:!?
她還沒來得及繼續刷點【呆膠布呆膠布~我的部下鬧出來的事我這個作為大將的當然要負責收拾爛攤子了】之類的帥氣台詞,就一頭撞進了天下五劍之一的懷裏——鼻尖險些一下直接撞到他那件【老年人專用保暖內衣】的胸口衣料裏!
柳泉:“喂……!你——”
她的話還沒有說完,就感到三日月宗近的另一隻手環繞了上來,輕輕撫摸了兩下她腦後的長發。然後,那隻溫熱的手就那麽停留在了那裏,給她的頭頂帶來了一股經久不散的、近乎燒灼一般的熱力。
現在她的臉緊緊熨帖在他的胸前,他微微俯下.身子,將自己的一側臉頰靠著她的發頂;寧謐的夏夜裏,除了偶爾傳來的蟲鳴聲,就是他平靜的聲音;空氣裏仿佛繚繞著一絲她發絲上傳來的清新的木香。
“並沒有什麽不得了的故事……隻是,令人遺憾吧。”他開始了自己的述說。
“一開始,我以為那些好意,都是可以慢慢淡去的……因為那座本丸還有那麽多討人喜歡的家夥,沒必要單單把眼光放在一個老頭子的身上吧……”
“不過,後來……看著那個把自己從刀中召喚出來的孩子,那麽努力地想要長成一位吸引別人目光的審神者,那麽努力地想要讓我注意、讓我開心……”
自從她和他相遇以來,這還是第一次,她聽見他的聲音有點輕飄飄的,像是有種不真切之感,仿佛飄蕩在外太空一樣,周遭所有的景物和聲音都隔著一道透明的薄霧;而那道薄霧將她自己包裹其中,任何人事都無法觸及。
“她說隻要能夠留在我的身邊就可以……她心甘情願這樣做,因為隻有這樣做能夠讓她開心……無論發生什麽事、無論過去多少年,她說她一定不會後悔,因為能夠留在我身邊,就是這一生中最為喜悅之事——”
三日月宗近說到這裏,微微停頓了一下,然後深深地歎了一口氣。
“於是,我就想,假如她這麽做會開心的話……”
“那就這樣吧。”
柳泉:?!
她不由得微微瞠大了眼睛,仿佛聽著一個荒謬又真實的故事,表情又是憐憫、又是錯愕,情緒複雜得難以言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