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了無極山的第一件事，齋戒沐浴。

    齋戒，顧名思義不食葷，可大翰國皇室的祭祀不同，除了不沾葷腥以外，還不允多吃，隻有維持生命的素食而已。

    清空五髒六腑，洗去滿身凡塵，這樣的祭祀才顯誠心。

    淩南依頭一次參加這樣的祭祀，不懂裏麵的規矩，什麽準備都沒有，被折騰一番後，餓的前胸貼後背回了菩提院。

    “無雙，快，把那個饅頭給我”。

    坐了一上午的馬車，到山上後，中午就給用了半碗白粥，接著跪了一個下午，加上半個時辰的清塵，晚飯還是半碗白粥，淩南依儼然體會到什麽是餓到乏力。

    好在齋戒僅對主子們要求的嚴，奴才們的食量還是正常的。

    凡兒和無雙扶著淩南依一路直奔菩提院，見四處沒人，淩南依立刻向無雙索要囑咐她為自己留的饅頭。

    “王妃，祭祀講究心誠，你這樣偷吃被人看見不太好吧”，嘴上雖這麽說著，無雙還是快速從懷中掏出了饅頭。

    淩南依拿過來邊啃邊走，“人活著的時候好好孝敬就行，死了再誠心也是白搭，何況還有兩日，這規矩一直這麽遵守下去，別說祭祀了，我這個大活人馬上也要被折騰死……”

    當見一身青色錦衣的齊王從右側樓閣走出來時，淩南依啃饅頭的動作霎時頓住。

    她是借肚子不舒服提前回來的，按說這個時辰男人們也該在另一處清塵獻禮才是，怎麽齊王會出現在這裏？

    “齊王也在呢！”淩南依咧嘴笑開，悄悄將饅頭轉到背後。

    蕭天夜咋一見淩南依也是微驚，可很快便恢複平靜，“本王回來取東西，這就走”。

    “原來如此，請便”，訕訕一笑，淩南依將離開菩提院的路讓開來。

    齊王沒再多看一眼淩南依，自顧走出菩提院，隻是剛到院外又停下腳步，沒頭沒腦說了一句，“楚王妃，也許你說的對，有些規矩是不必去遵守的”。

    淩南依將饅頭塞回無雙手中，才往前邁了一步，“齊王這是話中有話？”

    “怎麽？楚王妃忘了先前對本王說的話？”齊王轉過身，沉靜的眸光淡淡打在淩南依身上。

    他的目光隱著一股高高在上，讓淩南依很不舒服，加之她根本不知道真正的淩南依先前對他說過什麽。

    隨輕哼道，“齊王此時說這些話又是何意？”

    微微一笑，齊王垂下眼皮，“看來楚王妃已經沒有當初的意思，便是不需要本王相助了，那就當本王什麽都未說過”。

    不等淩南依再開口，齊王便離開了。

    淩南依盯著蕭天夜的背影思索了許久，她醒過來時正是嫁給蕭瑾的那天，如果淩南依曾經和齊王有過接觸，隻能是出嫁之前的事。

    聽齊王的口氣，似乎淩南依曾經求他幫忙做什麽，而且齊王拒絕了她。

    至於淩南依求他什麽？這很好猜，要麽求齊王讓她不要嫁給蕭瑾，要麽求齊王將她和母親從淩岩手中救出來，或者都有。

    據她和翌貴妃的幾次照麵來看，翌貴妃對她母親的事應該知道一二，也許正是淩南依告知過齊王，這也更加證實了淩南依的想法。

    可淩南依是被人發現與蕭瑾睡在一起才得皇上賜婚的，一個沒了清白的女子，又沒有上官文瀾那樣的家世，齊王對她自然不在意。

    又豈會答應她的祈求！

    但是齊王突然重提此事，這是對她另眼相看？還是其他？

    淩南依無從得知，最終她跟上齊王的步伐。

    “王妃！”無雙察覺淩南依的意圖，一把拉住她，“齊王此人難以捉摸，我覺得咱們不要靠近他為好”。

    淩南依不知，可無雙卻知道她們過去的一些事。

    曾經的淩南依一心以為自己和齊王有婚約在身，此生必是齊王的人，一顆心也撲在他身上，雖未見過幾次麵，卻對他傾慕不已。

    當她和楚王的事發生後，羞憤難當，死活不肯嫁給楚王，可是淩岩對此不聞不問，並且為了讓她安心嫁入楚王府，囚禁了她的母親。

    這些事一樁樁打擊著淩南依，她不知道自己怎麽做，才能讓父親放了母親，也不知道應該怎麽做才能不嫁入猶如龍潭虎穴的楚王府。

    最後她想到了一個人，齊王。

    她讓無雙打聽了他的行蹤，在齊王外出回府的必經小樹林中等候，訴說了自己的傾慕之情，和自己的難處。

    無雙並不知主子和齊王是怎麽談的，她隻知道主子回來後傷心欲絕，比之前更加沮喪。

    淩南依撥開無雙的手，“你和凡兒留在這裏，我一個人去去就來”。

    來不及和她們解釋太多，淩南依提著裙擺小跑出菩提院，去往無極殿方向的石板路上果然不見齊王的蹤影。

    對著空氣聞了聞，淩南依毫不猶豫挑了一條下山的小道。

    山路崎嶇，荊棘頗多，淩南依走走停停，半柱香後遠遠看到齊王端坐在參天大樹下的石桌邊，身旁還跪著兩個人，似乎在匯報什麽。

    淩南依沒有上前，而是屏住呼吸慢慢靠近他們身後不遠的一顆兩人粗的大樹，攏緊衣裙整個人縮在樹後，等他們商談完。

    “這次晉王和王爺一樣，也得了一半的兵力”。山中盡是草木，阻擋不了聲音，跪地之人說的話都傳了過來。

    隻聽齊王輕笑回，“該給的，也沒什麽”。

    “是，屬下等盡力，最後的功勞必不會讓晉王殿下全奪了去”。

    齊王沒什麽情緒，隻道，“將此次用兵的布局圖給本王看看”。

    淩南依感受到跪地之人起身放了什麽東西在石桌上，便和齊王說了一些緊要的安排，但是他們放低了聲音，淩南依聽不清楚。

    良久之後，齊王撤了下屬，獨坐了一會兒，才慢悠悠開口。

    “出來吧”。

    夕陽斜照在林中，襯的周圍很是靜謐，這裏沒有人，除了淩南依。

    她轉出大樹走向石桌，看了一眼石桌上的圖紙，被人折了一道，上麵的東西都看不見。

    “楚王妃對這布局圖有興趣？”齊王掃過目光。

    淩南依打著馬哈，“這種東西別說我沒興趣，就是給我看，我也看不懂”。

    “哦，那楚王妃是為了方才的事而來？”齊王輕佻眉頭。

    淩南依笑了笑，“王爺既然放我近身，咱們也不要浪費時間了，不如開門見山的說吧”。

    偌大的無極山青蔥福地，來了這麽久卻沒見到半隻飛禽走獸路過，未免太不可思異了。

    她能順著齊王的步伐來到了這裏，無非是他有意放任。

    蕭天夜眯起眼靜靜打量淩南依，“楚王妃與之前當真有諸多不同”。

    “經曆一些事，人總是會成長的”。麵對齊王的試探，淩南依很是鎮定。

    哪怕性格再不同，她也還是淩南依。

    齊王若有懷疑，相信早就查過了，既然今日和她說這些話，自然是確認過她的身份。

    “說的對，那不知楚王妃此生最大的心願是否有變？”蕭天夜若有所思的出聲。

    淩南依心下一緊，什麽最大的心願？

    她完全不知道啊！

    神思轉了轉，她低下頭想既然是此生最大的心願，肯定不能輕易改變，隨回，“不曾”。

    不知這兩字有哪裏不對，隻見蕭天夜平靜如水的眸子突然起了一些漣漪，他勾起嘴角，慢慢走近淩南依，俊逸的麵龐靠過來，幾乎貼上她的臉。

    “這麽說楚王妃心中隻有本王？”

    麵上頓時如火燒，再如何愚鈍，淩南依也知曉了自己曾經和齊王說過什麽。

    難怪淩南依寧願自殺也不願嫁入楚王府，原來她愛慕齊王。

    應該說是愛到無法自拔，否則按這個時代女子的性格，不可能在成婚前和丈夫以外的男子訴情。

    思到此處，淩南依又想起初次入宮敬茶那日齊王異樣的眼神，才向自己訴說深情的女子轉頭便和蕭瑾一同入宮，像什麽都未發生一樣，的確讓人起疑。

    見淩南依不回話，蕭天夜又靠近了一分，甚至單手摟搭在她的肩上，低沉的聲音帶著魔力試圖強行撬開淩南依的嘴，得到他想要的答案。

    “對嗎？南依？”

    淩南依被齊王的話震住了，她正在努力消化這些詭異的事情，想著怎麽應付眼前的局麵，隻是那聲纏綿悱惻的南依讓她打個寒戰。

    她回過神，這才驚覺齊王過於親近自己，正要抽身退出來時，卻聽…

    “砰！啪！”

    一道巨石滾落的聲音。

    淩南依抬眸去看，隻見風影雙眉緊鎖半蹲在不遠處，單手虛扶著一棵樹。

    而那塊石頭正是從他腳下滾落的。

    像風影這樣的高手豈會在偷窺之時發生異樣，那顆石頭自然是他有意為之，他在提醒淩南依，怕她接下來會做出什麽了不得的事。

    因為在他身後不遠處的小山頭上，雕刻龍鳳呈祥的石欄後正立著一個高大肅然的身影。

    “蕭瑾！”

    神色陡然劇變，淩南依驚歎一聲，擰眉看向齊王，再看看兩人曖昧不清的姿態，眸中染上怒火。

    “你是故意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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