已經發現了她們？

    淩南依的心一下子揪起來，她知道齊王並非外麵說的隻愛附庸風雅的文生。

    他會武功，而且武功極高。

    她不是他的對手。

    能和他一較高下的恐怕隻有蕭瑾。

    可此時蕭瑾的內力被藥物壓製著！

    她心中十分懊惱，他們本來是有機會逃脫的，都怪她帶錯了路，才將蕭瑾帶入這般危險境地。

    而齊王的睿智也超乎她的想象，竟在這個時候察覺到那日她的行動，不僅如此，他還猜測到她們會走這條路。

    她從懷中摸了幾包迷藥放到蕭瑾手中，用眼神道，“我出去攔住他們，你趁機去找臨肅匯合”。

    她不是個偉大的人，她很惜命。

    若有可能，她不會為了蕭瑾犧牲自己，隻是眼下這個情況死路一條，齊王不會放過他們任何一個人。

    橫豎都是死，不如爭取死一個吧。

    蕭瑾的神色很凝重，他接了迷藥，卻堅定的搖頭，目光落在近在眼前的江麵，示意淩南依離開。

    “那你怎麽辦？”淩南依用眼神問。

    蕭瑾轉眸，抬了抬手中迷藥。

    他出去，讓她逃走！

    淩南依不同意，如果他真的能攔住這些人，她倒是可以選擇自己獨自逃生，可是眼下的蕭瑾不行，僅憑這幾包迷藥，他根本無法牽製住外麵的人。

    結果還是一樣，兩個人一起死。

    若是她出去的話，至少蕭瑾還有生還的機會。

    可是蕭瑾緊緊拽著淩南依的手腕，不準她出去。

    就在他們相互拉扯著要爭奪出去時，外麵的齊王失去了耐心，他又道，“既然不願出來，那就別怪本王不客氣了”。

    能讓齊王等到現在不動手，無非是因為他在淩南依手中吃過一次虧。

    現在他不願貿然行動再此中了淩南依的什麽毒粉，可是不能一直僵持下去。

    他選擇先發製人。

    “快放開！”淩南依不斷扭動手腕，無聲的對蕭瑾說。

    為了凝聚力氣，蕭瑾已經滿頭大汗，可是他依然在堅持，手中力度沒有一絲鬆懈。

    “呼！”

    長刀破風的聲音響起，淩南依大驚失色，抬起匕首打算與來人搏鬥。

    可是事實斐然。

    她沒有見到預想中的刀刃，隻聽到對麵草叢中嗚的一下，似乎是什麽動物吃痛的喊聲。

    接著傳來簌簌的踩壓落葉聲，一路往上。

    “快追！”齊王已經帶人往大石相反的方向追過去。

    “走”。

    這時，蕭瑾拉起淩南依，衝下山坡。

    那聲音淩南依感覺在哪裏聽過，可眼下容不得她細想，她任由蕭瑾緊牽著自己隨風奔跑。

    眨眼間，兩人來到江邊。

    蕭瑾朝江麵又吹起方才的信號，幾隻獵鷹從林中騰起，同時飛向江麵。

    恰在此時，齊王追了兩步發覺被誤導，又帶著人追回來。

    淩南依回望一眼，看到齊王麵目凜冽衝在前麵，身後全是銀甲在身的銀羽衛。

    他們也看見了立在水邊的她和蕭瑾。

    齊王冷然出聲，“搭箭”。

    銀羽衛迅速拿出弓弩，搭好木箭，對準淩南依和蕭瑾。

    “跳！”

    蕭瑾雖使不出內力，但機敏度還在，對危險的緊急處理也快。

    縱身一躍，淩南依隨他跳入三米高的江麵，下一刻，無數的箭落在他們方才站立的位置。

    齊王帶著銀羽衛趕上來，他麵色陰沉的看著江麵，一圈圈水波有節奏的向四周擴散，昭示著方才的不平靜。

    可是冰冷的江水瞬間包裹了蕭瑾和淩南依，在黑夜中很好掩蓋了他們的身體。

    江麵上已經看不到任何人。

    “王爺，他們潛入水底了。”

    “繼續放箭！”

    密集的飛箭分散，成排撒入江麵。

    銀羽衛一支一支抽著劍筒中的木箭，過了許久，飛箭落入水中依舊毫無回應。

    “王爺，我們的箭隻剩一半了”。其中一個銀羽衛出聲。

    齊王一聲不吭，肅然的盯著水麵，心中默默思索眼前的情形。

    這樣下去不行！

    江麵範圍太大，他們摸不清淩南依和蕭瑾到底在哪裏，盲目放箭隻是在浪費。

    可是他們總要出來換氣。

    等他們浮出來再集中放箭，勝算更大。

    便道，“先等等”。

    銀羽衛放下弓弩，射入水中的飛箭終於停下來。

    淩南依鬆下一口氣的同時，心下也在陣陣發顫，因為她和蕭瑾正隱匿在齊王腳邊的水下。

    這主意是蕭瑾想的，能躲開飛箭也冒著巨大的風險。

    他們一刻也不能露出水麵。

    這太考驗兩人的憋氣能力，蕭瑾能堅持住，淩南依實在不行，她的身體可與前世不同，格外孱弱。

    在水中潛了這麽久，下水前含的一口氣即將用盡，她扯扯蕭瑾的衣袖，指了指上麵，表示自己要上去透氣。

    雙眉一下子鎖住，蕭瑾狠狠搖頭，不準她擅自行動。

    見他模樣，淩南依倒是咬牙忍住了立馬浮上去的衝動。

    可時間一點點流失，淩南依度秒如年。

    沒一會兒，“咕嚕……”一聲。

    再也忍受不了胸腔因窒息而產生炸裂般的疼痛，淩南依喝了口江水，急切的要往上遊。

    蕭瑾來拉她。

    可她是人，不是魚，在水底繼續待下去，她就要淹死了。

    她拚命甩開！

    眼看淩南依要浮出水麵，蕭瑾一把掰過她的臉，雙唇貼上去封住她的嘴，將自己口中的氧氣緩緩渡給她。

    援兵馬上到，他要淩南依和他一起撐住。

    若能在水底堅持，誰願意上去送死。

    蕭瑾的渡氣成功阻止了淩南依上遊的趨勢，他亦成為淩南依最後的救命良藥。

    淩南依感受到傳過來的氧氣，立刻回抱住蕭瑾，為了緩解不適，她不管不顧一陣猛烈的吸取。

    無論何時何地，蕭瑾總是忍受不了淩南依的主動。

    看著她急切的模樣，他微微張開嘴任由她無情的搶奪，甚至為了口舌相纏的更久，他放棄了自己應留的那部分。

    “嗬—”

    直到水麵傳來響亮的鷹叫聲，蕭瑾才依依不舍離開淩南依的唇。

    他摟住淩南依的腰，往江中遊過去，盡可能的遠離岸邊。

    然而，水中無法判斷方位，最後兩人還是探出水麵查看來人的位置。

    隻見昏暗不清的江麵上，十幾艘大船從薄霧後駛過來，領頭那艘船的甲板上正立著不住張望的臨肅。

    獵鷹晚間的視力比人強，它們紛紛飛旋在蕭瑾和淩南依的上方，如此，臨肅也看見了水中的兩人，他讓人迅速將船靠過去，拋出長繩要拉他們上船。

    而此時，岸上虎視眈眈的齊王也發現了浮出水麵的兩人。

    “放箭！”

    不給蕭瑾和淩南依任何機會，銀羽衛同時拉開弓弩。

    下一瞬間，漫天落下箭雨。

    臨肅大驚，一聲令下，“保護王爺”。

    船頭立刻跳下二十來個護衛，他們用身體齊刷刷擋在蕭瑾和淩南依的後麵。

    箭雨不斷飛過來，全部刺進他們的身體。

    空氣中霎時彌漫開濃濃的血腥味，殘月照耀下，可以清楚看見江麵上蕩開了一朵紅色的生命之花。

    船頭的臨肅也在揮舞長劍為他們打開一條生路。

    蕭瑾將淩南依托起來，“先救王妃”。

    對上王爺堅定的眼神，臨肅得令，頓時伸出手臂拉住淩南依，後麵中箭的護衛也用最後的力氣將蕭瑾送上去。

    齊王則搶過副手的弓弩，見準時機放下一箭。

    這一箭帶著深厚的內力，在空中劃出一道拋物線，完美躍過阻攔長箭的護衛，精準飛向淩南依暴漏出來的後背。

    這時蕭瑾正好攀上船板，他察覺飛來的長箭，便想以身去擋。

    “王爺，小心！”臨肅大叫一聲，接著便是痛苦的悶哼。

    淩南依回頭去看，頓時麵如土色，隻見臨肅的右臂被長箭橫穿而過，鮮血淋漓。

    他是為了救蕭瑾，而蕭瑾是為了她，最終還是因為她。

    淩南依便想換下受傷的臨肅，她握緊匕首要頂上去擊開飛來的箭雨。

    可是，蕭瑾不給她這個機會。

    他迅速躍上船將淩南依撲倒在船板上，接著，船艙內拿著盾牌的另一隊人衝上來。

    盾牌搭接的嚴絲合縫，半隻箭也射不進來。

    “別怕，沒事了”，蕭瑾低頭看著她笑起來。

    這笑容愉悅又冷傲，除了劫後重生的歡愉之外，還有隱著一股嗜血的冷酷。

    淩南依輕輕愣住了，她仿佛看見蕭瑾身上生出一股鳳凰涅槃的力量。

    他更強大了！

    他似乎要展翅翱翔，打算將自己的張狂不羈發揮到極致，極致到凶殘。

    這一次，他又贏了。

    那麽接下來是他的反擊麽？

    “嗯”。淩南依點點頭去看江麵。

    蕭瑾留在無極山的目的是拖住皇上的兵力，好讓上官雲澤趁機帶著二十車兵器進入盛京城，如果他們能成功，此時已經完事，如果他們失敗了，現在也扭轉不了局麵。

    這裏的廝殺是沒必要的。

    何況這邊人少敵多，必不能戀戰。

    “後退，立刻離開”。蕭瑾下令。

    船尾的人接到命令，揚起旗幟。

    這是撤退的信號。

    下一刻，十幾艘大船迅速調轉方向，同時往回行駛。

    正在此時，除了岸上的箭雨，四麵八方也追來無數的敵船，蕭瑾留下兩條船拖住他們的步伐，讓另外的船加速離開。

    無極山頂端的火光越來越遠。

    淩南依坐在船板上看著硝煙四起的江麵，腦海中是方才跳水為他們阻擋箭雨的那些侍衛。

    她也是見慣殺戮場麵的人，此時卻有些發蒙。

    殺人她見多了，死人也見多了，卻是第一次有人這樣保護自己，毫不猶豫的用自己的生命換取她的生命。

    他們個個麵目清俊，看起來不過十七八歲的模樣。

    也許都有家人，也許還有愛的人。

    可今夜他們的生命都結束在這裏，他們的屍體還漂浮在江麵上，大船來回碾壓，如同江麵的浮草。

    淩南依咬住雙唇，無聲的流下淚水，他們都是為了救她和蕭瑾而死。

    她很慚愧，更不忍去看。

    可是蕭瑾不同，他神色鎮定，對此毫不在意，甚至覺得理所當然。

    這一刻，淩南依深深感受到一個上位者的心態，人命在他們眼中如此微不足道。

    這很可怕！

    比殺人還可怕！

    這一刻，淩南依也深深感受到自己和蕭瑾之間的距離。

    窒息的感覺再次襲來，眼前一黑，她倒在蕭瑾懷中，再次昏了過去。

    等她醒過來時，已在楚王府。

    所幸皇上和蕭瑾鬥的再狠，隻是在無極殿害了許多無辜的生命，別處卻沒做什麽。

    無雙和凡兒都跟著車隊平安回了楚王府。

    “王妃，你昏睡了兩日，大夫說是力竭而至，倒也沒有大礙，隻要這幾天逐漸添好吃食，再修養幾日也就沒事了”。

    醒來後凡兒喂她吃了一些東西，她恢複點體力後，凡兒又興致衝衝的告訴了她很多事。

    “那天晚上無極殿突然失火，主子們連夜趕回盛京城，我和無雙混在車隊裏比你們先一步到的楚王府，正好看見王爺抱著昏迷不醒的你回來，可嚇壞我和無雙了，幸好大夫說沒大事，我們才放心”。

    “對了，王爺那天也很緊張，他一路抱著你到的歸宜苑，剛進門就讓人去把府裏最好的大夫架過來了，雖然大夫說你沒事，可王爺這兩日一有空還是會來看你”。

    “哦，你問臨肅啊，我見過一次，手傷包紮好了，還在府裏亂轉呢，也沒什麽大礙”。

    一整天都是凡兒圍著她，無雙很少上前，她總是不苟言笑的躲在遠處看著自己。

    淩南依知道無雙還是有事瞞著她，隻是蕭瑾沒事，她也不急著知曉內情，本想等自己身體恢複好點再細問。

    當到了晚間，她便不得不問了。

    她將凡兒和無雙都召到身邊，不和她們周旋，直接肅然的問，“月嬤嬤呢？”

    她醒來一整天了，月嬤嬤沒出現一次。

    淩南依知曉她沉穩懂事，不輕易在她眼前晃悠，可打理歸宜苑和伺候自己也沒鬆懈過。

    她昏睡這麽久才醒來，不可能不來問候一聲。

    難怪她醒來總覺得少了什麽。

    原來是是少了一個人！

    “無雙，不如你來說吧”。淩南依放下裝著燕窩的白瓷碗，緩緩出聲。

    聞言，無雙噗通一下跪倒在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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