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八十八章 香囊繡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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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淩幼晴的招供是在傍晚時送到楚王府。

    蕭瑾不在府中,淩南依仔細翻閱了一遍,除了關於淩柳玉和晉王的事,也交代她們動手的過程。

    如淩南依料想一樣。

    她們是在與淩南依交談的過程中動的手。

    當時,淩南依一直防備著淩柳玉,其實追魂粉在淩幼晴手中。

    淩南依的馬與她們的馬混在一起,她的注意力全部放在淩柳玉身上,淩幼晴悄悄靠過去在馬屁股上紮了一針。

    兩匹馬交頸嬉戲,就算有點動靜,也很好掩蓋過去。

    淩南依完全沒發現。

    事後,她去檢查馬匹,一根紮入肉裏的細針,自然發現不了。

    至於引蝶露的事,一句沒有說。

    等淩南依欲找人再次逼問時,當天夜裏,傳來淩柳玉撞牆自盡的消息。

    隻剩一個淩幼晴。

    官府的人問了引蝶露的事,她說有一個人和她們接觸過,但是與之接頭的一直是淩柳玉。

    她不知道那個人是誰,甚至不知道她的長相。

    沒有一絲有用的訊息。

    淩幼晴被抓,又見淩柳玉自殺,早已嚇壞。

    她在惶恐之下說的話,沒有假。

    淩南依沒有繼續讓人逼問她,而是親自去了一趟大牢。

    她是楚王妃,又是被害人,府衙的人沒有特別阻攔,淩南依順利進到裏麵。

    府衙大牢並非觀賞之地。

    裏麵犯人頗多,未免引起麻煩,淩南依下了馬車,將無雙幾人留在車上,隻身一人找了俞華。

    “俞大人,我能見一見淩柳玉的屍體嗎?”

    馬場的事沒有出人命,案子到不了刑部,由府衙接下的,俞華全權負責。

    “隻要王妃不避諱,自然可以”。

    有新到的案子,俞華一般都回去的晚,正好淩南依到府衙時,他也留守府衙。

    由俞華領路,淩南依跟著他走過一條陰暗狹窄的小道。

    約莫百步,兩人到了關押淩氏姐妹的牢房。

    淩柳玉的屍體未來得及挪動,還留在原來的牢房裏,一塊白布蓋住全身,手臂和麵額處的白布上,都沾滿了褐色的血跡。

    除了一具屍體,裏麵別無他人。

    淩幼晴被帶到前麵審訊,一直沒有回來。

    對於意圖害死自己的人,淩南依生不出同情,她微微一歎,麵無表情走進牢房。

    掀開白布一角,淩南依看了一下淩柳玉的屍體。

    死人的模樣,頗為難看。

    一張小臉被凝固的血液和腦漿覆蓋,嬌美不再,隻餘滿目的瘡痍。

    空氣中還有陣陣腐腥味撲鼻而來。

    若是普通人咋見此景,隻怕忍不住想吐。

    可是淩南依表現的很淡定,她連眸光都未曾波動,甚至伸出手在屍體腰間摸索了片刻。

    俞華一直在外麵靜靜觀察楚王妃。

    見狀,他問,“楚王妃可是在找該女子的隨身物品?”

    淩南依站起身,點頭,“不錯,我剛才摸過了,她懷中空蕩蕩,看來俞大人已經命人收拾過了?”

    俞華明白她的心思,便道,“為防止出現什麽變故,犯人在被帶進府衙前要經過仔細搜身,此刻,她的隨身物品都在檔櫃中存著,楚王妃可要移步過去看看?”

    淩柳玉死了,淩幼晴什麽都不知道。

    使用引蝶露的人毫無線索。

    可是淩南依不能任由凶手在背後暗藏,畢竟她能躲過這次,不一定能躲過下次。

    她找到大牢裏,是想在死去的淩柳玉身上尋找一些線索。

    隻要知道對方是誰,她也好防患於未然。

    “那就麻煩俞大人再為我引路了”,淩南依輕聲道。

    她跟著俞華出了大牢,去了府衙的存藏室,裏麵很大,排排而立的高櫃,其中有很多小方格子。

    格子下方掛著一塊木牌,牌子上寫著犯人的名字,上麵擺著犯人的身上搜來的物品。

    最近的一個格子下麵掛著淩柳玉的牌子。

    不等俞華指出,淩南依已經走上前,在格子上翻找起來。

    半盒胭脂,一袋香囊,兩隻玉鐲,一些碎銀子。

    “幾樣尋常的東西,並無特別”,俞華立在幾步外出聲。

    案子是他經手,他知道除了淩氏姐妹,還牽扯著另一個背後之人,此人手段高超。

    不僅幫助淩氏姐妹計劃順利進行,暗中也做了一些小手段。

    將燕九月小姐牽扯進來!

    對方是為了順手謀害燕小姐?還是讓楚王妃哪怕死也要再背負上一道罪名?還是其他?

    無人得知。

    意圖不明,俞華理解楚王妃不得不防的心思。

    可是對方做的太幹淨,沒有留下任何痕跡。

    淩南依在幾樣東西中來回翻看了幾次,最終挑起那個香囊問俞華,“俞大人,可否行個方便,讓我將這個香囊帶走?”

    犯人死後,這裏的東西府衙也不會留存。

    大多都由死者的親屬領走,不出意外,明日淩府二房就會來人帶著淩柳玉的屍體和這些東西。

    幾樣女子尋常的隨身物品,淩南依看不出什麽,隻有這個香囊看著還有些有不同。

    未免明日被淩家二房的人隨手丟棄,以後尋不到,淩南依向俞華提了個違反府衙規矩的要求。

    此事看似不合規矩,可也隻是一件小事。

    往年值錢的東西經常會被府衙裏的人偷拿,俞華都是睜隻眼閉隻眼,這回不過一個不值錢的香囊。

    死者親屬並不知她們身上有什麽東西,大多都不會管那麽多。

    這個香囊,淩南依能不能拿走,就是俞華一句話的事。

    俞華沒有出聲,而是轉身離開了存藏室。

    淩南依便將香囊踹入懷中。

    離開府衙之前,她向俞華微微傾身,“俞大人的人情,我記下了,日後有需要南依的地方,俞大人隻管開口”。

    俞華拱手作揖,恭敬將淩南依送上楚王府的馬車。

    “不足掛齒”。

    直到楚王府的馬車遠去,俞華才直起身子。

    目光陡然變得悠遠,他微微抿唇,將險些傾之與口的話語盡數吞咽下肚。

    需要楚王妃的地方嗎?

    眼下正有一處呢,隻是,這可不是件小事,一個香囊哪裏抵的起。

    歸宜苑中,淩南依反複研究了香囊。

    之所以覺得這個香囊有些不同,是因為上麵的繡花,淩南依來到大翰國也有一段時日了。

    對於這裏愛用的繡樣,她見過許多。

    這裏的女子大多酷愛使用各季節寓意佳的花朵。

    像淩柳玉這個香囊上的圖案很少見。

    細細的枝幹,垂著幾粒紅色的果子,紅豆大小,枝葉窄長,很特別的繡案,雖不像奇花美麗,卻也獨有韻味。

    “沒看過這個東西,不認識”。

    “看著像紅豆,但是又不是,我們在大翰國好像都沒看過這樣的東西”。

    淩南依將香囊上的繡案讓幾個丫頭看看。

    她們皆搖搖頭,都表示沒見過這樣的果子,辨認不出這東西。

    “那可能是大翰國之外的什麽植物”。

    淩南依思索了一會兒,淩柳玉可不像她,來自另一個時代,她是大翰國土生土長的女子,沒踏出大翰國一步。

    走過的地方絕不會有無雙她們幾個人加起來還多。

    無雙她們在大翰國沒見到過,表示淩柳玉在大翰國見到的可能更小。

    她能繡出這種圖樣,隻有一種可能。

    賞寶宴的開辦,引得諸國使者到來,淩柳玉是在他們身上見到的,她一個小官的女兒沒理由接觸諸國使者。

    除非是使用引蝶露的人。

    對方不可能將自己的東西留給淩柳玉,淩南依猜想,這香囊上的圖案應該是淩柳玉在與那人碰頭時,無意瞧見。

    她覺得新奇,回來後,便在自己的香囊上也繡了一個。

    隻要能辨認出這上麵的圖案出自哪個國家,也許就能知曉背後使用引蝶露謀害淩南依的人是誰。

    女子會使用的繡案一般都是當地盛行之物,隻要見過此物的人,應對不難辨認。

    淩南依想到了一個人。

    蕭瑾。

    他少年時遊曆天下,去過不少地方,也許他能知道這是什麽。

    怕錯過蕭瑾,淩南依一直守在蕭瑾回到內院必經的水榭處。

    等到晚飯過後,蕭瑾才疲憊歸來。

    “在等本王?”

    見到淩南依,蕭瑾微微一笑,將肩上的外袍丟給外頭的風影,隨即,在她對麵落座。

    “嗯”。

    淩南依輕輕應了一聲,為他倒了杯溫茶。

    蕭瑾剛剛禦馬而歸,風塵仆仆,正渴著,他端起茶盞印下一半,問,“手傷怎麽樣了?”

    “小傷而已,估摸不出幾日就能結痂了”。

    淩南依瞧著他眉眼間的倦怠,不想耽誤他休息的時間,便將話題從自己的受傷引到馬場之事上。

    她將今日所有的事情從簡的敘述一遍。

    重點提了引蝶露。

    聽罷,蕭瑾沉思了一會兒,“就目前的情形來看,馬場的事的確不是淩氏姐妹二人能做到的,不過能做到此事的人,頗多,你可有懷疑的對象?”

    蕭瑾要做的都是大事,他沒多少心思放在細微之處。

    見識過淩南依由細微之處發現大問題的情況,他寧願相信淩南依的判斷。

    其實,淩南依確實有一個懷疑的人。

    白日離開馬場前,她問過燕九月,今天一天她有沒有與什麽特別的人接觸過。

    燕九月的回答是沒有。

    她這個人很跳脫,白日在馬場轉悠了許多圈,應對會遇到許多人,然而放置引蝶露,是需要碰到她的身體。

    燕九月的人際不算好,在大翰國幾乎沒有朋友,就算在馬場遇著,頂多時點頭之交。

    能觸碰身體的人,她一定有印象。

    可是她肯定的告訴淩南依,自己在馬場沒有停下來和任何一個人有過肢體接觸。

    這是不可能的!

    否則引蝶露不會出現在她身上。

    隻是這個人沒有讓燕九月格外去排除而已。

    一個沒有讓燕九月記住,卻又觸碰過燕九月身體的人,淩南依覺得隻能是她身邊親近的人。

    加上淩柳玉香囊上的繡案又指向大翰國外。

    淩南依便懷疑了一個人。

    玉蘭公主。

    她是大翰國之外的人,也是唯一個能有機會接近燕九月,而不被燕九月記住的人。

    甚至不用她自己出手。

    隻要她身邊的人隨意找個借口,靠近燕九月便可。

    淩南依猶豫了許久,才將自己的猜測告訴蕭瑾,“引蝶露消散的快,不能預先在燕九月身上下手,隻有在馬場中,而燕九月不記得有什麽特別的人靠近過她,那麽,隻能是她身邊之人下的手,能神不知鬼不覺做到此事的人,恐怕隻有燕九月的表姐玉蘭公主”。

    蕭瑾雙眉鎖起,不太認同的出聲,“僅憑這些就猜測是玉蘭公主,似乎不妥,也許是有他人收買了燕小姐身邊之人也不一定”。

    蕭瑾會否認,淩南依一點也不奇怪。

    她沒有急著拿出淩柳玉的香囊,心思稍稍轉了個彎,而是問起白日他和白梁苣一道歸來的事。

    “白日你為何會和她走到一起?”

    未免太巧了。

    她好像知道她有危險。

    生怕蕭瑾在馬場第一時間營救自己,故意支開他。

    蕭瑾笑了笑,隻當淩南依在吃味,特意將白日的事仔細解釋了一遍。

    “我在場外遛馬,正好遇到玉蘭公主的馬失控,奔了出去,旁邊沒有其他人,馴馬人也在稍遠的地方,他們追趕不上,我不好不管,隻得追了上去,大約跑了四五裏路,她的馬才停下喘氣,玉蘭公主似乎嚇的不行,翻下馬時摔了一跤,手臂正好摔在一塊石頭上,我便下馬去查看,這時,她的馬竟然再次狂奔起來,都是馬場的馬,不知等人,聽到玉蘭公主馬匹的嘶叫,我的馬也跟著跑開了,無法,我隻得和她一道走著回到馬場,哪知我剛到就發現你出事”。

    說到這裏,蕭瑾想起那個三皇子秦風,目光開始暗沉下來。

    淩南依沒在意這些,隻道,“你不覺太過巧合了嗎?”

    蕭瑾的心思還想著秦風,回話就不怎麽上心了,他隨意點頭,“是,有點巧合,你若是不放心,本王讓人去追查。”

    依引蝶露的手段來看,現在去追查,應該查不到什麽東西了。

    淩南依不打算去做無用的功夫,她現在隻希望確認目標,好明確的防備。

    畢竟這次沒有害到她,很可能還會有下一次。

    有了防備的目標,不僅能保證自己的安全,也才能找到機會反擊過去。

    她終於拿出懷裏的香囊,“王爺,你去過很多國家,見多識廣,你幫我看看這個香囊上的繡案,有沒有在哪裏見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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