霍寧兒醒來時，翠衫丫頭已經等在床前了，霍寧兒兩眼無神，呆滯了好一會，眼珠才轉動。這丫頭看霍寧兒已經完全清醒了，動作輕柔地拉開幔子，扶著她的新小姐。

    霍寧兒頭疼道：“我睡了多久了？”

    “小姐，你足足睡了五日啊。公子說你差不多該醒了，你果然就醒了。”丫頭笑道。

    “哦？”這次霍寧兒睡著的時間比她之前都長，她在那個夢裏掙紮了更久，夢境也更清晰。霍寧兒揉著額頭，腦海中快速閃過許多片段，她閉上眼睛，盡力地去回憶夢裏的情景。

    往事一幕幕從她腦海中飛速閃過，串成了一條時間鏈，當最後一個鏡頭，她被刀插進身體倒在血泊中的畫麵閃過時，她許多記憶瞬間回來了。

    “啊！”霍寧兒痛苦地喊出聲來，她使勁回憶著，她要想起更多的事情來，然而剛才憶起的事情沒在她腦海停留多久，馬上又模糊起來了。記憶很快就消失了，霍寧兒腦中一片虛無，她迷茫了。她以前生活的地方好像不是這樣，她好像應該回去什麽地方，難道她不是這裏的人？

    翠衫丫頭滿麵笑容，竊喜道：“小姐，快起床吧，今天有得忙了。”

    霍寧兒手捶了兩下發昏的腦袋，去除那些折磨人的疑惑，抬起頭來。床前堆著繡鳳鸞的大紅被祳，雪白絲帳上掛著龍鳳呈祥的帳簾，屋裏箱籠框桌都貼上了大喜剪紙，桌上一對紅燭紅的像血淚一般，十分紮眼。霍寧兒錯愕地看著房間裏的擺設，困惑不已。

    “小姐，趕快把喜服穿上吧，今天是你的大喜日子啊。”那丫頭喜滋滋地將喜服拿來，那如血的大紅色晃得霍寧兒眼睛難受，她忽地很害怕，抗拒著把衣服推開。

    “小姐，你答應嫁給公子了，你忘了？”丫頭提醒。

    “有麽？”霍寧兒更加困惑，她怎麽不記得她有答應過婚約，難道是她睡著的時候說了不該說的話？

    “對呀！”

    霍寧兒清醒過來，直搖頭：“不，我沒說過。”

    翠衫丫頭勸說道：“小姐，嫁與我家公子有何不好？你可知，其實我家公子當朝太子，是未來的儲君。”

    “太子？”霍寧兒似乎認清了現實，那少年居然是太子，權勢遮天，那她還反抗個什麽勁，一切都是徒然。從早上醒來，霍寧兒整個人就魂不守舍，思維呆滯，此刻她任由丫頭替她穿上喜服，梳好發髻，點上妝容，戴上珠釵。

    “小姐，你真好看，殿下看著一定歡喜。”翠衫丫頭忍不住讚歎。

    霍寧兒看著丫頭，淒然一笑，笑中甚是無奈，難道就這麽草率地決定了她命運。那一刻，霍寧兒似乎看到了她往後的人生以及結局。

    “蓋上吧。”霍寧兒歎氣，這屋裏全是紅色的物件，一片紅彤彤，照著她心裏難受，不如眼不見為淨。

    丫頭聞言，將喜帕蓋在霍寧兒的頭上。婚禮儀式按照流程步步進行，霍寧兒任由翠兒提點她每步要幹什麽，彷如一具行屍走肉，僵硬而又木訥。

    “小姐，殿下來了。”

    “小姐，咱們從院裏出發，到正廳裏去拜堂。”

    “小姐，到了。”

    “小姐，該行禮了。”

    “小姐，要進洞房了。”

    霍寧兒回過神，鬆了口氣，總算是結束了。坐在新房床上，霍寧兒沒有女兒家的羞澀不安，她不緊張，不期待，隻是心裏有些許忐忑。霍寧兒等了很久，少年都沒有來，她心想：他不會來了吧？而這不正是她所希望的。她一整天繃著的心，完全鬆懈下來，她扯下蓋頭，卸下妝扮，吹熄所有紅燭，打算睡覺。

    門“吱”的一聲打開，那一瞬間，少年進來了。黑暗中，霍寧兒看不到少年的樣子，卻聞到了一股濃烈的酒味，他真的喝了不少酒。

    少年沒有走過去，霍寧兒也沒有起身去扶他。黑暗中，少年清冷的聲音傳來：“你嫁我，我隻當你是報恩，我說過保你衣食無憂，你可安心住下。你且記住，安靜恪守，不要妄想。你若越了規矩，我不會護你。”

    原來他沒有醉啊，話說得這麽清醒。

    說完這些，少年又走了，門“砰”的一聲關上，周圍一片寂靜。霍寧兒知道那少年早已走遠，她在沉默的深夜裏，一遍又一遍思索他話裏的意思，幾滴眼淚不自覺地溢出了眼眶。她紅著眼，用力擦掉自己不爭氣的眼淚。她不知道自己為什麽要哭，隻知道心有點痛、有點苦澀。他怎麽能把她的自尊踐踏在地，她明明沒做錯什麽啊。

    霍寧兒抱著腿坐到天亮，很多事情也想明白了。人的命運不還是握在自己手裏，誰都支配不了誰，她要掌控自己的人生。她燃起了鬥誌，有了勇氣，跳下床，將床上龍鳳繡被，百子帳，大紅緞繡雙喜床幔，全部扯下，再將屋裏所有喜字，全部撕掉。

    那紅燭結成的滴滴淚珠，看著刺目驚心，霍寧兒將紅燭從燭台全部拔掉。全部收拾妥當，霍寧兒將房間裏一切與成親有關的東西扔在了院子裏，點了一把火燒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