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 你的名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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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往後的幾個月,姬靈惜往返於陸遜家與太子府裏之間,日不間斷。她於每日辰時到陸遜家,酉時回府,是個勤奮的好學生。這段日子,陸遜教姬靈惜識字、寫字,有時會講些名人軼事,或者一時興起教姬靈惜寫幾首措辭混亂的詩。

    不得不說,陸遜是個好先生,不單盡職,更用了心講授。此人雖然穿著邋遢、不修邊幅、看似不拘小節,做起事來卻格外認真細致。這位先生有“兩嚴”,嚴厲加嚴謹,講學問又很較真,姬靈惜在他手底下沒少受罪,但是進步顯著。姬靈惜在民國時讀過幾年書,根基還在,學起知識來雖有些吃力,但尚且能應付過來。

    陸遜很喜歡他收的這個學生,很多東西姬靈惜一點就透,何況這學生還十分刻苦,每日不是看書就是練字,再加之每月付他兩頂黃金,解除了他生活困頓的窘境。從姬靈惜叩開他家的門時起,兩人已經學習了很長時間,姬靈惜的學問有了質的飛躍,看待事情有了自己的想法,時不時會跟他這個先生爭執幾句。

    陸遜一直弄不明白姬靈惜究竟是什麽樣的一個女子,第一眼看見她時,這女子不施粉黛,卻衝擊了他的心。當姬靈惜開口說要跟他求學時,他以為她是想進醉芳樓,回想起來,許多女子曾都以這個理由請求過他,他都拒絕了。陸遜心想,大概長得好看的女子,都不甘於平庸,想一朝通過男人翻轉人生,享盡榮華富貴。

    以姬靈惜的姿色,絕對能壓得住醉芳樓裏的花魁,如若再有才氣傍身,隻怕這清河城裏的王侯公子都會對她另眼相看、青睞有加了。大抵長得美麗的女子都有異於常人的野心,陸遜這樣想。可通過慢慢接觸下來,他發現姬靈惜性子淡薄,不似有野心,她雖秀外慧中,也刻苦,卻似看淡俗事,不喜不悲。

    第一次見完麵後,陸遜曾多次跟蹤姬靈惜回家,看到她一直出入太子府中。陸遜疑惑,姬靈惜是太子府的人?以她的穿著打扮,她絕不是太子府的丫頭。他敢肯定,姬靈惜是主子,並且與太子有非同尋常的關係。

    這個女子的這一切努力,難道是為了抓住富貴權勢?時間長了,陸遜發現自己對姬靈惜的事越來越關注,理智告訴他,他不能如此,管她是誰或又為何,都隻能與他無關。他告訴自己,他的心裏隻有蘭青,所有的牽絆的都是因為蘭青。

    是以,陸遜不想再繼續教授姬靈惜學問了,他決定終止這一場師生之誼。

    “靈惜,從明天起,你不必來了,我們的交易到此為止。”陸遜靠在門口,慵懶地說道。

    “我才剛剛學,先生。”姬靈惜想挽留。

    “學無止境,有些東西你往後會慢慢悟到。”陸遜看著他好學生,鼓勵笑道。

    “你不做我先生了?”姬靈惜遺憾。

    “是。”

    兩人才剛建立起來的信任和情感,忽然要斬斷了,姬靈惜心裏苦悶。陸遜若不再是她的先生,那她與他再無瓜葛,又重新變回陌生人了。原來,緣分不過如此,從認識走到了了解這一步,就該盡了。

    姬靈惜表情低落,陸遜看在眼裏,忽然有些不忍,對姬靈惜戲謔一笑:“我雖不做你的先生了,但咱們還可做朋友,你想我時了,隨時來找我。”

    聽陸遜這麽一說,姬靈惜的臉上馬上由悲轉喜,笑了笑。

    陸遜接著道:“朋友間以誠相待,咱們以後不用拘禮了,你可以不叫我先生了。”

    姬靈惜莞爾一笑:“先生,你是我第一個朋友。”

    陸遜有些驚訝,這話讓他難以置信?忽又想起蘭青來,自己不該又起了好奇之心,臉上堆笑道:“靈惜,我雖才華橫溢,你也不用視我為唯一。”

    時節已到深秋,天色黑早,姬靈惜看了外麵已經暗黑一片,向陸遜辭行:“先生,天色晚了,我要回去了,以後再見。”

    夜晚子時,太子書房裏,太子正在翻閱奏折,旁邊站著一英武男子。這男子和襲香一樣,同是太子的暗衛,正是風廣陵。兩月前,風廣陵收到襲香消息後立馬回府,向太子複命。

    太子什麽都沒說,隻說讓他暗中“監視”一個人,還是個女人,正是他不在的這段時間裏,太子新娶的小妾。從那天起,風廣陵每晚都來向太子複命,回稟姬靈惜的情況。自風廣陵監視姬靈惜以來,並未發現異常,這女子每日除了讀書寫字外,並未做其他,太子都知道了。

    太子一言不發,下筆如飛,在奏折上飛快地批注著,腦中卻是姬靈惜。這些日子,他們沒有再見過麵,他還是知道她的所有事。她雖是自己的女人,可是真的安靜的彷如不存在,她從沒在襲香那裏問起過他,一次都沒有,這些他都知道得清清楚楚。他還知道,她雖拜了一男子為先生,但行事正派,以禮相待,並不曾逾越規矩。

    風廣陵不懂太子為何要監視這女子,問道:“還要繼續盯著她?”

    太子一直奮筆疾飛,良久,才問了一句:“她今日還是讀書?”

    “嗯,城東陸遜家。”

    “我知道了,你明日再來吧。”

    “是。”風廣陵在黑暗中迅速消失。

    太子擱下筆,對著寂靜的空氣,喃喃道:“靈惜,她叫姬靈惜。”他從襲香的嘴裏才知道她叫姬靈惜,聽說她會寫出自己的名字時,笑得很開心。他也想看到她笑靨如花,且那笑容是給他的。

    姬靈惜,姬靈惜,太子提筆在紙上洋洋灑灑地寫下她的名字。

    原以為姬靈惜挨不了幾日,就會來找他,他想她來糾纏他、跟他吵、跟他鬧,他想女子不是都該這樣嗎?

    可是姬靈惜從不來找他,也很少留在府裏,她是真的不在乎他了。她出府去找了一個叫陸遜的人,他以為陸遜就是與她有婚約之人,他氣到想捏死她,後來調查發現,陸遜確實有過婚約,可是不是姬靈惜,他才放心下來。

    他就是這樣,她不來找他,他更不會去見她,他想看看她能堅持到何時,反正她已嫁他,他不信她真願一輩子守活寡。

    這段時間來,姬靈惜一直靠藥物來提神,是藥三分毒,時日長了,藥效也就不再起作用了。這天醒來,姬靈惜身體又有了疲憊感,神識也不清明了。

    襲香忽然歡天喜地跑進院來,手裏拿著一副卷軸,好不開心。“小姐,剛才外麵有個讀書人,字寫得極好看,聽說他的墨寶可難求了。哈哈,那讀書人今日心情好,我向他求了小姐的名字,他就答應了。小姐,我拿過來給你看看。”

    姬靈惜有了精神,拿過卷軸,徐徐打開,“姬靈惜”幾字撲入眼前,觀其力而不失,身姿展而不誇,筆跡流水行雲,有玲瓏飛動之姿。

    “寫得真好,跟他一比,我的字拿不出手了。”姬靈惜笑道。對於好的藝術,誰都不吝嗇誇讚。

    “我不認識字,看著也覺得好看。”襲香笑個不停。

    “寫字的讀書人呢?我該當麵言謝。”

    襲香咯咯笑道:“小姐,那讀書人早走了。小姐,你現在沒有先生了,想不想讓那讀書人做你先生?”

    姬靈惜笑道:“哪有這麽好的事。”

    “那可不一定。”

    姬靈惜將那副卷軸掛在牆上,逐字逐字,來來回來,觀賞了良久,體內神清氣爽。

    “小姐,我們今天留在府裏吧?”

    “襲香,咱們換上男子衣服出府去。”

    “為什麽啊?”

    “學騎馬。”

    襲香驚訝地睜大眼睛,她的小姐在讀書識字,一直是文靜端莊,怎地忽然又改了性子,要學騎馬了,畫風不對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