沁陽戰事，一觸即發。

    一渡河，秦軍便是以決戰之勢北攻。

    近十萬大軍虎嘯山林，留守趙軍還沒搞明白突如其來的秦軍是由誰在指揮，沿河防線便已經被打穿。失去防線的趙軍隻能龜縮，王齕一麵繼續讓部下猛攻，另一邊卻帶著三萬人順水而上殺向韓王山。

    王齕明白兵貴神速的道理，他這支兵馬雖說是奇兵，但趙軍卻不是不知道沁陽秦軍的存在。想要保住進攻秘密是不可能的，能做的就是在趙軍反應過來之前，搶先一步殺上韓王山。

    從當初與廉頗對峙開始，王齕就憋著一口氣。

    手上空有以十萬計的兵馬，卻根本沒痛痛快快的打過一仗。之後又被大帥調去絳縣，跟泱泱大河當了好幾日的鄰居。

    現在總算能暢快淋漓的廝殺一場，王齕恨不得下一秒就能趕到韓王山。

    北上疾行，中途休息時間不超過一個時辰，對於經常鏖戰的秦軍而言，這點苦頭壓根不算什麽。

    隻用了半天，秦軍便跨過了近三百裏的距離。

    王齕對麾下兵馬行軍速度還算滿意，眼前天色漸暗，他準備讓麾下將士暫緩行軍的時候，前方探哨匆匆跑回：“將軍，前方有殺喊聲。”

    “此處是何地，哪來的兵馬廝殺？”

    “回稟將軍，我等眼下已快到韓王山西南麵，若往東可達大糧山，往西是白徑峽穀。”

    白徑與韓王山之間？

    王齕回憶了一下，想到武安君的種種布置，這裏似乎不該有戰事才對。

    “再探，探明情況速來回稟。”王齕皺眉吩咐了一句，隨後示意大軍止步列陣，自己帶著五千兵馬列陣在前，開始向前方戰場進發。

    戰場之上總有意外出現，既然前路受阻，那就把它給打通來。

    伴隨著變陣和前行，一炷香時間很快流逝。

    這時探哨也再次返回，一連串的小跑來到王齕麵前：“將軍，前麵，前麵似有我軍蒙姓大旗，如今已被趙軍團團圍住。”

    蒙姓？

    是蒙驁！

    王齕能想到的隻有蒙驁，而且他也知道蒙驁不惜以身犯險，為武安君的布局深入敵後，當下神色凝重，下令道：“全軍速行，隨我去救蒙驁將軍。”

    前陣速行，中軍壓上。

    密密麻麻的秦軍從三路並進，直逼前方戰場。

    不消片刻，王齕目光所及之處已滿布趙軍，耳邊也聽到了許多騎兵的戰馬嘶鳴。

    “殺！”

    “衝進去！”

    不需要任何猶豫，王齕直接領兵衝進了趙軍兵陣。

    一心隻想圍死蒙驁的趙軍，哪想身後竟然莫名其妙的蹦出了成千上萬敵軍，來不及阻止防禦，就被王齕帶著大秦銳士殺出了一條口子。

    如同刺入心髒的利箭一般，王齕率領的秦軍一入中心戰場便與小股騎兵匯合，隨著後方撕裂的空間越來越大，湧入的秦軍也逐漸增加。

    王齕本人帶著前陣五千人左突右闖，在重新召攏了數股衝散的騎兵後，總算見到了在山坡上來回奔殺的蒙驁。

    半身染血，衣甲破爛。

    頭發淩亂不堪，卻自有一股氣勢。

    “蒙驁將軍，我王齕來也！”

    高喝一聲領兵衝上坡地，王齕右手一刀將蒙驁身後敵卒斬殺，隨後與對方並肩而立：“跟著我，殺出去。”

    或許是頭發散亂的緣故，王齕看不到蒙驁的任何表情。蒙驁也沒有說話，腦袋稍稍一動，便和王齕一同向東麵突圍。

    周圍殘餘騎兵，也都在王齕部下的保護下暫退。

    一路且殺且走，直至天色全暗，王蒙二人才在一處山坳穀內停下腳步。

    直至撤入穀內，王齕才有機會喘口氣和蒙驁‘敘舊’，可沒等他開口，眼前的‘野人’便‘噗通’一聲跪倒在地。

    混雜著汗珠的眼淚，從麵頰滑落。

    “三萬，三萬秦川兒郎。”

    “他們是好樣的，他們完成了武安君的軍令。”

    沙啞的聲音，從蒙驁口中傳出，王齕能聽出來，身前男子的悲痛。

    這三萬人，是戰爭的導火索。

    也是戰爭的，犧牲者。

    “將軍，你我為秦將，率領將士甘心赴死沙場，便是死而無悔。”右手托著蒙驁起身，王齕目光掃視四周。

    黑夜下，他隻能看到一點點將士們的影子。

    雖然不知道他們受了多少傷，但他卻為這些挺拔而立的秦軍將士自豪。

    為將一世，能指揮如此銳士。

    死在戰場上又有何遺憾？

    蒙驁這時也站了起來，抹了把臉後對王齕行禮道：“今日救命之恩，蒙驁銘記於心。”

    “你我就不要客套這些了，先說說接下來要怎麽辦吧。”

    王齕當下把自己出現在這的原因和白起的布置說了出來，隨後接著開口：“眼下前路受阻，我的行蹤也暴露了，再想奪下將軍嶺隻能硬攻，你是隨我一道還是先行會沁陽修整？”

    在王齕想來，蒙驁能從長平關一路南下殺到自己麵前，已經做的足夠多了，但他沒直接說讓蒙驁南歸，是不想傷了對方的心。

    “武安君之謀果然縝密，若非我想南下奪白徑尋條出路，也不會讓趙軍撞見你。”

    “不然，我觀圍攻你的兵馬足有三四萬，白徑峽穀險道可沒這麽多趙軍，想來也是趙括對南麵布防有所增加，這事怪不到將軍身上。”

    王齕淡淡搖頭，蒙驁這時抬頭也看向了一路跟隨自己的騎兵：“話雖如此，但我責無旁貸。幸得你相救，我部將士仍有再戰之力，還請將軍再助一臂之力。”

    “你不帶他們回去修整？”

    “如今大戰正酣，我豈能就此離開。”

    蒙驁當下搖頭，隨後說道：“借兩千騎兵隨我北上，如何？”

    借兵？

    王齕聽出了蒙驁的意思，對方不打算和自己一起去攻將軍嶺。

    “將軍欲往何處？”

    “繞過韓王山，北進故關。”

    蒙驁一字一頓的說出了他的目標，隨後道：“我這支兵馬如今已被打散，任誰也想不到我會帶著剩餘騎卒犯險，既然武安君已在太行西側燃起戰火，此刻百裏石長城便是最為空虛之時，且長平關未下，東北麵趙軍怕是也想不到我們會從腹地殺入。”

    “若我有幸攻下故關，百裏石長城便唾手可得，一旦封鎖百裏石長城，趙括小兒便是甕中之鱉，再無動彈可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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