卷七 隔山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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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初夏還不怎麽熱,尤其是長安,春意還正盎然,知了就已經叫喚了起來,一到傍晚甚至整晚,都能聽到知了的喧囂聲,吵得有心事的人睡都睡不好。

    知了的喧囂已經預示著夏季要來臨了,有些大戶人家也已經開始準備冰塊了,不久等天氣真的熱下來了,還可以移居避暑山莊去居住,渡過這漫長的炎熱的夏天。窮人家自然是該幹什麽就幹什麽,頂多就多了一把不知道哪裏摘來的大葉子充當扇子,一下又一下的晃著。農夫們也是樂此不彼的在烈日下下田裏幹活,再努力過一個夏季,他們又可以收獲了。還真是應了那句‘鋤禾日當午,汗滴禾下土。誰知盤中餐,粒粒皆辛苦’。

    上官府也到了一年一度準備冰塊的時候了。

    ——“也不知道神醫需不需要冰塊,看這日子,應該也要漸漸熱下來了。”上官夫人喃喃道,想了想,覺得還是應該派人去問問神醫。

    這幾天她的精氣神是一天比一天好,這都能慢慢重新管事了,換以前的自己是想也不敢再想的。神醫也不怎麽需要來看她的情況了,就是整日在藥房裏不知道幹些什麽。

    不一會,去問神醫的下人回來了,還一臉慌張。

    “夫人,夫人!”小丫頭氣喘籲籲的跑了進來。

    “有什麽事好好說,不用跑那麽急。”上官夫人無奈的歎了口氣。“怎麽樣,神醫說要多少冰塊?”

    “夫人,神醫……神醫已經走了。”小丫頭唯唯諾諾的回道。

    上官夫人愣了愣,好一會才回過神來:“走了?什麽時候?”

    “奴婢……奴婢也不知道啊……”小丫頭為難的說道。神醫的性格向來古怪,給她安排暫住的院子裏也不準有下人伺候什麽的,還真沒有人知道她們是什麽時候走的。

    “會不會是看錯了,神醫或許去藥房了?”上官夫人急切的站了起來,治好了自己的病,竟然一聲不吭就走了,這怎麽過意的去呢!“帶我去看看!”

    如小丫頭所說的,曲染離已經帶著小曲兒悄悄離開了,暫住的房間收拾得很幹淨,一點東西都沒留下,可見是真的走了的。

    “怎麽就一聲不吭走了呢?”上官夫人一臉失魂落魄的樣子,拿起桌子上一張寫著‘勿念’的紙張,一時間也不知道該怎麽辦。

    雖然神醫的性格是比較怪異,但是人卻是好人,她的弟子小曲兒也很可愛,住的好好的,這突然走了兩個人,怎麽說都有些空空的感覺。

    “唉……”上官夫人深深的歎了口氣。

    長安城外,車子已經行駛出了兩公裏,小曲兒的眼神卻還是望向長安的方向。

    曲染離看在眼裏,卻默默不說話。

    “師傅,我們為什麽要走那麽急?”她還沒有和上官禦亭道個別,對了,她的笛子才學會了一半,為什麽突然就要離開了?

    “病已經治好了,按時吃藥就行了,還留著幹什麽?”曲染離說得很有道理,一時間讓小曲兒也無法再說什麽。

    這本來就是師傅的風格,而且師傅一開始就說明了,是來謝恩的而已,報完了恩自然就離開,也不必再讓別人道謝什麽的了,師傅向來最煩這種禮節,所以天微微亮就把她喊起來了,她一開始還以為又是上官禦亭派人來喊她了呢。

    禮節……中原的禮節……

    “師傅,我們什麽時候,能再來中原,再來長安?”小曲兒癡癡道。

    曲染離隻是看了她一眼,淡淡的問了另一個問題——“你是不是喜歡上上官家的小少爺了。”

    “啊?”小曲兒的臉一時間爆紅,連忙擺手以示澄清。“沒有沒有,怎麽會呢師傅你別亂想了!”

    “不是就好。”曲染離看向馬車的窗外。“你們不是一個世界的。”

    小曲兒的心咯噔了一聲。

    喜歡上官禦亭?不喜歡上官禦亭?這個問題她還真的沒想過。不過和上官禦亭在一起,還真的蠻開心的,現在還沒說一聲就離開了,一想到昨日見的那一麵,可能就是最後一麵了,心裏就很是難過。這算是喜歡了嗎?

    不!不會是最後一麵的!中原,她會回來的!小曲兒默默的想著。

    後來,她確實回來了,也完全沒想到一切都變了。

    突然,曲染離抓住了小曲兒的手,嚇了小曲兒一跳,不會是師傅還有讀心術吧?自己想什麽師傅都知道了?

    “師傅?”小曲兒試探性的問道。

    “噓。”曲染離緊縮起了眉頭。

    一隻短箭從馬車外射了進來,被曲染離一首抓住了。

    “你們這些人還真是陰魂不散啊。”曲染離漠然道。

    小曲兒一時間很驚恐,難道是遇到什麽殺手了?

    外頭傳來一個低沉的聲音——“我們也沒有為難神醫的意思,隻不過是堡主有命,希望神醫跟我們回去一趟,隻是神醫總是那麽不配合,也不能怪我們不客氣了。”

    曲染離不說話了,小曲兒卻是聽得一頭霧水。

    “上!”外頭那個低沉的聲音一聲令下,似乎有什麽人在蠢蠢欲動了。

    “想動我,就憑你們幾個?”曲染離麵不改色的從懷裏掏出一個小瓶子,打開了塞子就翻轉過瓶子,也沒見掉出來什麽,還順手給小曲兒的嘴裏塞了一個什麽東西。

    外麵突然傳來幾聲悶哼聲還有人倒地的聲音。

    小曲兒瞪大眼睛,不明白發生了什麽事,也不敢掀開窗戶的簾子看。

    “想不到,神醫來中原一趟,都要隨身帶著劇毒,真是佩服。”那個聲音說道。

    “是嗎,沒毒死你,真是可惜。”曲染離勾了勾唇角。

    “天下第一神醫……”那個聲音漸漸遠了。“應該很少人知道你用毒也是第一吧……”

    直到外麵徹底沒了聲音,小曲兒才敢放心的大口呼吸。

    “師傅,這些人是誰,怎麽感覺那麽凶的樣子……”小曲兒問道。

    “唐家堡的。”曲染離將瓶子塞好重新放入懷裏。“江湖第一殺手堡。”

    那這些人找師傅幹什麽?小曲兒疑惑著,不過,她貌似剛剛知道一個驚天的大消息!師傅不僅是神醫,殺人也是無形的啊!苗疆有那麽厲害的毒嗎?

    那人走得遠了,有個人突然擋住了他的去路,他才停了下來。

    “小環,你怎麽也來了?”低沉的聲音透了些情緒。

    “阿湛,你為什麽不出手?”那人問道,聲音裏帶了些憤怒。

    唐湛別過了頭:“這不關你事。”

    “怎麽不關我的事了?死的是唐家堡的弟兄!你難道就讓他們白死嗎?!”唐環拉住他的手臂。

    唐湛將她的手甩開,一下飛走了——“唐環,你不該有感情。”

    “阿湛!”唐環生氣的踢了踢一旁的樹。

    她不該有感情?那你呢?唐湛你呢?你沒有嗎?

    上官禦亭向往日一樣放學回家,順路看到路邊開始賣綠豆糕了,就順便買了一點回去,想了想,有小曲兒這個小饞貓在呢,這一點應該不夠吃,想著又買了兩大包。

    今天的府上難得比較安靜,上官禦亭稍微有點不太習慣。

    “娘。”下課回來第一件事還是照例去看了上官夫人。

    “亭兒下課回來了?”上官夫人微笑著迎上來說道,“你買了什麽呢,買那麽多?”

    “這是綠豆糕,我看街上已經開始賣了,就買一點回來給娘嚐嚐。”上官禦亭笑道。

    上官夫人一眼就看穿了上官禦亭的心思:“娘怎麽吃得下那麽多,你還買了給別人的吧?”

    “果然什麽都瞞不過娘!”上官禦亭嘿嘿笑著。“順便帶點回來給神醫和小神醫。”

    在娘親麵前,他也不好直接喊小曲兒,都是和下人一起喊的。

    上官夫人一聽,先是欣慰一笑,轉瞬又歎了口氣:“不用啦,神醫和小神醫已經離開了。”

    上官禦亭直接就愣在了原地。

    “應該是一早就走了,娘讓人去找神醫的時候才發現已經走了。”上官夫人無奈道。

    “招呼也不打?”上官禦亭呆呆的問道。

    “沒說,沒有人知道她們什麽時候走的。”上官夫人答道。

    上官禦亭拔腿就跑,往曲染離之前住的院子裏跑去。

    之前他都沒來過神醫住的這裏,覺得會冒犯了神醫,要找小曲兒都是直接喊的小丫頭去喊的她,今天頭一次闖了一次,裏麵確實已經人去樓空了。

    還真是收拾得幹幹淨淨的,什麽都沒有留下。

    “算你狠……”上官禦亭咬了咬牙。

    小曲兒不在,上官禦亭總覺得少了點什麽,連練字都沒了心情。明明平時還覺得她很吵讓他不能好好練習學習的,現在安靜了下來,反而找不回原來的心情了。

    連招呼也不打,把他當成什麽了!還是……她一點都不在乎?

    越那麽想,他就越是煩躁,寫著寫著幹脆也不寫了,緩緩渡步到門口,看著遙遠的天空。

    他活到現在都沒有離開過長安城,中原那麽大,小曲兒還是回去的苗疆,苗疆在哪他不知道,但是聽起來,就太遠了……

    以後還會再見麵嗎?

    長安就像一個囚籠,他是籠中鳥,飛得再高,也飛不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