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六章 又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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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姨娘抱著貓過來的時候,溫氏院子裏的幾個丫鬟給院子裏撒水。見她來了,一溜串停下就要行禮,周姨娘手捋著貓毛,也沒理誰,就往裏堂走。
丫鬟們麵麵相覷,又低下頭灑水。
掀了珍珠簾子,見溫氏在涼榻上睡著覺。周姨娘嘴角彎了彎,懷裏的貓叫了一聲。
溫氏睜了眼,柔聲就道,“你這個愛好還真是沒變。”
周姨娘聞言撲哧一笑,“妾也統共這一個興趣了,隻是恨這畜生養不熟,任你再掏心窩子,它該不認人還是不認人。”
說貓還是說人,說人又說的誰,全憑聽的人怎麽想了。
“人呐,不如意事十有**。”接著她又感慨一句,直直的盯著溫氏。
“你可忘了還有後半句…可說與人無一二。”溫氏卻笑著回道,頗有二兩撥千金的底氣。
雖然**成都是不如意的,但起碼還有一兩成是如意的。既然你還有那如意的事情,便要學會珍惜。
周姨娘自是知道溫氏說的什麽,兩人都話裏有話暗裏來暗裏去爭個口舌也沒意思。索性拉了條凳,就坐在溫氏正對麵,敞開天窗說明話。
“夫人找我來可為了何事,總不會敘舊吧?”
“芸娘生疏了,偌大東府也隻有你我姐妹,如何做不來敘舊?”溫氏緩緩坐起,說道。
周姨娘原名周芸,見溫氏叫了她本名卻也沒什麽多餘反應,隻板著臉看她。
溫氏也不惱,叫了白嬤嬤一聲。
接著,白嬤嬤端著個深紅的托盤走過來,擺在周姨娘眼前。
“這是什麽?”
周姨娘見托盤裏放了一方素白帕子,裏麵好似包裹著什麽,並看不清楚。
溫氏淺笑,示意她將帕子揭開。
周姨娘伸手,懶懶的拈了帕子,待見了那麵物事,手一抖,臉色大變。
“你需知道,這也是為了茵兒。”溫氏柔聲細語,眼瞼微微下垂。
等周姨娘出了院子,見朱嬤嬤立在一旁站立不安,手揪著袖角生怕別人不知道她焦急似的。
“她能吃了我不成?”周姨娘上前一瞥,“別做那怪樣子,惹人笑話。”
朱嬤嬤鬆了手,走了幾步仍止不住的問。
周姨娘停下來,臉上譏笑一閃而過,“我這是虱子多了不癢,且回去罷。”她說道。
蔓絲園裏,蘇合看著幾個小丫鬟拿針線做活兒,心不在焉。
這幾日過的平淡,什麽事情也沒有發生。但她卻老覺得心驚膽戰,好像暗中有什麽東西在蠢蠢欲動。
仔細一想卻也不是阿湯那病的事情。她早早的就打發人到處留意消息,也聽了不少傳聞:
什麽燒的稀裏糊塗絆了一跤,正正磕在土疙瘩上,人命就交代了。
什麽給他治病的大夫錯用了猛狼之藥,生生吃死的。
什麽覺得自己時日無多,又浪費著銀子,想不過去咬舌頭自戕的…
可都是沒有自己擔心的那一種,蘇合又覺得可能是自己過於緊張了,自己嚇了自己,卻怎麽說不緊張都無濟於事。
見她出神,小丫鬟輕輕叫了她一聲,待蘇合反應過來問何事時,卻見落梨立在門口神色慌張,臉色發了白。
她心裏咯吱一下,就叫落梨和她進屋裏說。
落梨幾近跌倒,她扶著桌子,桌腿被她晃的吱吱作響,“肺…”
她張著嘴,啊啊的又說不出來話,也不利索。
蘇合一見這情形,忙拉住她的手,“說,說啊!”
“肺,肺癆!”
落梨終於說出了口,隨即癱倒在地上。
蘇合直覺腦子裏轟的一聲,炸的她左右不知,今夕何夕不明。
她心裏有準備,可是再怎麽有準備,當事實來臨的那一刻,仍是無措,驚恐無措。
“我在外麵聽到這消息,左婆婆一家哭倒一片,她家旁邊還有幾個小娃子在那裏偷看,也全被人帶了出去。”
“又接著來了一夥不知道幹什麽的人,挨家挨戶的進去查人有沒有咳嗽,發燒的…”
落梨緩過勁了,便開始說起來,緊張,焦慮使她語速飛快,一口氣不喘說完,卻猛的看見蘇合呆呆立在那裏,一動不動。
門這時卻被急急的叩響,“姑娘,姑娘啊,我要回家!”
馮婆子急切的哭聲傳進來,又不等裏麵人應,便匆匆跑了。
啊!
落梨又一叫,“天啊!馮媽媽家就在阿湯家斜對門!她家有個閨女,今年才五歲!”
“我…我害的…是我…”蘇合嘴裏含糊,眼睛裏空空沒有光彩。
落梨見她七魂好似六魄都去了,急的正不知道怎麽辦,門外忽然又聽人喊,“周姨娘帶人過來了!”
呀!
蘇合猛的尖叫,推了落梨就往外跑。
“快!別讓她跑了!”
周姨娘尖利叫道,幾個粗壯的小廝上前,就抓了蘇合。
“你可知道此物!”周姨娘麵色冷然,將一個物事朝著蘇合麵前一甩。
蘇合就見一方髒舊的帕子落在自己腳下,她一看,心裏猛地一抽。
那,那帕子,竟然是自己之前不見的!
圍過來的丫鬟婆子也見了那帶血汙的帕子,隻是不知道怎麽事,紛紛交頭接耳。
“六姑娘,你還要我繼續說嗎?”
蘇合又見何嬤嬤焦急的在人群裏心急如焚,想要過來卻被著小廝擋著。
她聲音一顫,“不要,求求您!不要說!”
“六姑娘疑似疫症!帶走!”
周姨娘卻不看她一眼,大聲一喝,蘇合眼一閉,背過氣去。
周姨娘還沒回到院裏,抓了六姑娘的消息便炸了鍋的在林府傳來,又正聞阿湯死於癆疫,人人自危。
見人凡是有咳嗽,發熱之症便驚慌不已,人心惶惶紛紛避開。
又四處奔走托著關係告假告病,沒了關係的便去搶幹那等不在人前的粗活,隻盼離得人遠遠。大熱的天,一個個寧願在太陽底下曬著汗如雨下也不敢和誰共處一室乘涼躲暑。
不到一個時辰,也便傳到了林老夫人口裏。她方在耳房理完佛,聽安嬤嬤顫抖著稟告完便冷哼一聲,“這病實則不甚可怕,若你身子骨結實,又不在那人咳嗽時說話,便侵不到你體內。安娘,你活了這大半輩子,卻也怕了死?”
安嬤嬤隻能苦笑,她哪是怕自己,她是怕林老夫人年事漸高。
這時,卻又有丫鬟進來回話,說是胡大管事在門外應著。
林老夫人麵色一冷,“沒了影的荒唐事還私自去見姑娘…讓他進來!”
卻是說胡大管事之前不知聽了誰傳的什麽話無緣無故跑去蔓絲園要問蘇合。
後來自是不了了之。
胡大管事戰戰兢兢進來,跪在地上,說的話卻是為他在林老夫上處當值的遠房表妹的閨女求假。
林老夫人便怒了,她早已不喜胡大管事做事溫吞,將近一月也未查出蘭汀園失火一事,現在見他是又為了這等子捉風補影的事情來求自己。
當下便喝,“不止你求,誰求我也不應的!”又責令安嬤嬤,“誰要再告假便讓他卷了鋪蓋走,已經告了假的查實,膽敢有騙人的攆出府外!”
說道這裏,林老夫人又沉吟片刻,“你且去拿了我的牌子請周太醫,六丫頭的病讓他斷。”
安嬤嬤隻能諾諾應是,胡大管事已是兩股顫顫,趴在地上汗流夾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