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來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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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日,林子騫旬假,他和曾鈺回到長安城內,正要分別,肩膀被人拍了一下。
“仲馬!”
從背後走過來兩三個男子。
他見是認識的監生,對他們點點頭,“蕭石兄,你們幾人叫我子騫就行,仲馬這兩個字,怪難聽的。”他對叫他名字的男子說道。
仲馬是他過了秋闈後,業師所取的表字,聽說是因為業師覺得他名字部首裏麵有個馬,所以表從字…
他一直不滿意,幾度想改,卻被業師狠狠瞪在門外。
其實他一點也不想要別人這樣叫他。
“是是是!”蕭石和其餘二人相看一眼哈哈大笑。
“你們不溫書,在街上逛什麽?”
林子騫癟了癟嘴,知道他們將他的話當做耳邊風,之後還是會種馬種馬的叫著諧音。
“京兆府衙門口有人鬧事。”
蕭石爽朗又笑,對他擠了個媚眼。
“這都幾月份了,還有心情看別人熱鬧?”
林子騫瞪大眼睛。
“非也。”
蕭石嘖嘖一聲,伸出手指頭在他眼前擺來擺去。
“兩耳不聞窗外事,一心隻讀聖賢書早過時了。現在講究的是眼觀六路耳聽八方。你們走不走?”
“歪理…”林子騫搖搖頭。
“走啊。”
曾鈺越過他,對幾個男子說道。
“言君,我們回府好生歇息吧…”林子騫話噎在喉間,沒來的急說出來。
“傻站在那裏幹嘛啊,種馬!”
前麵的幾個男子轉身又怪叫一聲,林子騫麵紅耳赤,看周圍人意味深長的轉過頭,低低呸了一聲,大步朝他們走去。
年輕的男子們意氣風發,渾身又一股書卷的氣息,雖然處於瑟瑟冷風中,但他們的錦衣華服絲毫不見臃腫。
幾人一路走來,惹來無數圍觀嘖歎。
但他們渾不在意,一眼都不曾往別處看,說笑自然肆意,舉手投足是大家子弟間的風流。
“你們說的熱鬧,是什麽熱鬧?”
林子騫沉不住氣,見帶路的三人嘀嘀咕咕,暗自好奇,便問了一句。
“你竟然不知道?”
臉圓圓的男子扭頭過來,瞪大眼睛不可思議的看他。
“他知道個鬼,除了國子監就是言君家的別院…再說這種事情告訴他了,還不定什麽反應…”
蕭石一把摟住那男子的脖子,將他頭轉了回去。
什麽事情啊,還不讓我知道。林子騫瞪大眼珠,越發好奇了。
“去了就自然知道了。”曾鈺不自覺的挑了挑眉,說道。
“你自然不好奇,我剛才看見你和他在一處嘀嘀咕咕了。”林子騫指著另外一個沉默的男子,沒好氣的說。
曾鈺聳了聳肩膀。
轉眼間,幾人到了紅牆碧瓦,氣勢恢宏的府衙門口,林子騫抬頭,見房簷兩側蹲了幾隻似鹿似羊的據說能辨別是非曲直,善惡忠奸的獬豸。
他又四處張望,卻左右不見鬧事的人。
沒人啊,看什麽熱鬧?他正納悶,便被蕭石一把扯著袖子往裏麵拽。
他踉踉蹌蹌的進了門,一抬頭便對上院裏的一方戒石,上麵刻著“公生明”三個大字。
周圍牆體刷白,北牆塗有“爾俸爾祿,民脂民膏”八個大字,南牆是“下民易虐,上天難欺”八個大字。
一股肅殺之風迎麵撲來,他挺直腰板,但也沒有看見一個差役。
“又發呆了?”
蕭石皺眉,喊他一句。
“幹什麽啊,這裏能隨便進嗎?”林子騫壓低聲音,心有戚戚然,“沒人啊怎麽回事,別是有人誑你們是書生好欺負吧?”
“進去就知道了。”
曾鈺低笑,拍了拍他的肩膀,繞過他就往正廳裏走。
蕭石幾人別嘴,也邁步朝前。
真,真的進去…林子騫看著幾人身形掩在了照壁之後,歎了一口氣,認命的跟了上去。
正廳裏麵莊嚴肅穆,公案上依次擺著驚堂木、簽筒、印盒,印墊,紅黑兩個硯台,筆架等物,而在公案兩旁則排列著肅靜,回避二字的虎頭牌。
案後沒有人坐,也不見鬧事的人。
還是空蕩蕩的。
林子騫心裏有些慌張,又開口問,“沒人啊?”
蕭石搬來幾個凳子,先坐了下來,“這兒啊!”
他指了指自己。
“你是人?”
林子騫下意識問。
“呸,我不是人是鬼啊!”蕭石翻了個白眼。
“他意思是說,讓你我看看熱鬧,惹事的人,就是他們。”
曾鈺拉過凳子,旋即也坐了下來。
“你們瘋了?”
見幾人一副坦坦蕩蕩的樣子,林子騫又好氣又好笑,“你們是沒有事情做閑的慌嗎,這裏是什麽地方,再怎麽也是衙門啊,你們來這裏鬧事,府裏人不說你們啊?”
嘖嘖!
蕭石又搖頭:“你別說話,看著就好。”
話音剛落,一個石青色常服的圓滾滾人影,滾了進來。
“鄭京兆。”
幾人坐在凳子上懶洋洋的叫了一聲,算是行了禮。
“各位公子坐,上茶!”
鄭暉眯著眼睛笑,又叫了一聲,婢女魚貫而進,捧盞舉果。
其樂融融,就像是家裏招待客人。莊重嚴肅的正廳,也像是家裏的廳堂。
林子騫捧著茶,鼻間一股濃鬱的碧螺春味道。
“這茶太好了,我都要懷疑你們怎麽用的起這個茶!”蕭石抿了一口,瞥向鄭暉。
“而且方才還是那如同涮鍋水的茶,現在又變成了這種好茶,不得不讓我懷疑你們這衙門對待人,是區別對待啊。”
鄭暉啞然,他實在沒想到這幾個看似柔弱書生的男子這麽刺頭。
話還要從一早說起。
還沒有到點卯時候,衙門外麵的鼓聲就大作,他這幾日睡眠不好,又值手下愣頭青黃山抓了林府姑娘,還不聲不吭的直接送到後院裏去,他就更不好了。
他這個府尹才官拜四品,而林府閑值的二爺林平與就和他同位,更、不用說這位林姑娘的父親了。
一個沒有背景的小尼子罷了…他氣惱手下不會來事兒,正琢磨著怎麽給林姑娘和林府賠罪,一溜串人就走了過來。
“鄭京兆,這幾個書生找你。”黑頭黑臉的差役粗聲粗氣的給他匯報。
鄭暉翻了個白眼,瞥了眼瘦弱白麵的幾個書生,“幹什麽啊,有冤前處等著,遞狀子去。”說著就像攆雞崽子似的攆這些書生。
“我不走。”
“我也不走。”
“他們走了我都不走。”
三個人站如鬆,愣是杵在原地。
鄭暉看著幾個狀似酸腐的書生,牙齒都要酸掉了,“不走,就攆。”
他沒好氣的喊,“你,就是你個傻大個,把他們攆出去。”
“什麽人都能在我跟前放肆了,真是。”他撇撇嘴,叫了一聲差役。
那幾個書生卻絲毫不為所動,看他的眼神,帶了一絲鄙視不屑。
“呦嗬你們這幾個小子。”他氣的瞪眼吹胡子。
差役卻小聲拉拉他的衣袖,“他們,都是過了秋闈的,國子監的學生。”
“哦,舉人老爺啊。”雖然有了官名,可鄭暉還是有些不屑,這些舉人,和他還差的遠。
“先把他們領到廳堂去,我稍後就到。”
話是給差役說的,等幾人離開,他還依舊磨磨蹭蹭,烹雪煮茶。
夜裏下了點兒毛毛雪,集起來可是不方便,他這一收拾,可就花了兩個時辰。
給夠那幾個書生下馬威了,他才搖搖晃晃的哼著小曲往廳堂走,可是卻沒見到那幾個書生的人,隻有摔在地上的茶盞與臉發白的差役。
“放肆!”
鄭暉當即使勁兒一拍大腿,“那幾個人呢,跑了?這是怎麽回事,衙門威嚴被你吃了!”
差役連連擺手,“他們,他們說這茶是涮鍋水,一氣之下給走了。”
“好大膽子,給我貼告示,定他們一個藐視公堂,為亂之罪!”
他氣的七竅生煙,就要大加懲罰。
但差役小心翼翼的說,“不行啊,鄭京兆,幾位書…公子,帶頭的那位可是左督禦史蕭茂公的公子。”
一時間,他腿便又有些軟了,眼前一陣陣發黑,直到差役又說,“他們說一會兒還來,現在去外麵吃早點。”
“吃早點好啊,好啊…你切記,等他們來了一定要賓至如歸…”
這般那般一吩咐,便有了開頭這一幕。
他有些牙疼,可是還是陪著笑臉。
“公子們來這裏可是有什麽不順的事情。”
冤情…衙門是申冤的地方…但這些公子哥們有個狗屁冤情,隻能是不順,看不過眼的事情。
鄭暉笑眯眯。
蕭石嗬嗬一聲,指了指曾鈺,“這位是左相公子,鄭京兆你頂頭上司的公子噢,我的事情稍後再提,先向你打聽個事,且仔細聽著。”
曾鈺似笑非笑的環抱著胳膊,任他扯虎皮做大旗。
“林…”蕭石拉長音,不懷好意的看向兩腿顫顫的鄭暉,“林六姑娘,在貴衙門吧。”
鄭暉頭轟的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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