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八章 相遇(合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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拜福走親戚一連熱鬧了七日,眾人剛剛緩了口氣,街市上的商販又轟開燈市,每家門首都懸有燈,除過尋常紙畫樣式的,還有琉璃雲母水晶之類,更是精致細巧。
而那燈上各種人像花草看的眾人眼花繚亂,流連忘返。有流著鼻涕舔著手指的小孩子也有頭戴著帷帽已經掀開而不自知的女孩子,更有垂垂老矣佝僂著背嘖嘖驚歎精美手藝的老人。
一時之間買燈的,賣燈的,觀燈的絡繹不絕,摩肩接踵,車馬喧囂。
又有小販扛著插在稻草紮上的冰糖葫蘆。山楂的,橘瓣的,蘋果的,裏麵加核桃仁,黑芝麻糊種類繁多花樣百出,高高的穿梭在人群裏麵。
身後跟著一溜串流哈喇子的小孩子追著跑,眼巴巴的望著冰糖葫蘆,恨不得那小販腳下打個絆子,能把冰糖葫蘆絆下來。
而街市外的人家則是另外一種熱鬧,新春伊始家家便掛紅燈籠,到了十一,富貴人家更開始通宵燃燈,至十三夜,則家家燈火照如同白晝。
十五,屬元宵佳節正日子。因著府裏搭戲台子聽的有些乏味,喧鬧了好些天人有些困頓,這日林老夫人便撤了戲台不想大過。
蘇合和林佳芷林佳茵姊妹留在鬆鶴院正廳吃著飯,雞鴨魚肉吃的膩了端上來的便沒有操上幾筷子,反而是切成條的鹿脯,表麵炙的微焦,又勻刷上蜂蜜,變成了金黃稍紅的顏色,令人食指大動。
蘇合怕積食不敢貪多隻用了一小碟,林佳茵倒是大快朵頤,筷子使得又準又快。
飯後,丫鬟們魚貫端出鬆榛,桃杏、瓜仁、栗棗、楂糕、蘋果、鳳桔、橙片、楊梅等小吃。林老夫人的好意誰也不曾拒絕,便又撐著吃。
到最後,幾人都有些不克化了。
“是我的不是了,傻了不成就讓你們使勁兒吃了。”林老夫人喝了杯燙酒,略有些醉意。玉珠小心的將她衣襖上的扣子解了幾顆。
“奶奶說什麽話,我們恨不得多長幾個胃,將這些東西都吃了去。”
林佳芷捏著帕子擦了擦嘴巴,柔聲笑道。
林佳茵雖然對林老夫人有些怯意。但也附和著說道,“是太好吃了。”
“饞猴兒…”喝了酒的林老夫人不再那麽威嚴,反而有些尋常祖母的可親了。
但盡管如此,幾個孫女仍然是恪禮不敢多加放肆。
“這日府裏沒甚熱鬧,你們小姑娘一年也隻一次得趣,去外麵轉轉吧。也好消消食。”林老夫人笑著說道。
竟然是讓她們出去轉燈市啊,雖說元宵這日眾府管的不嚴,但是也沒有光明正大就讓姑娘們上街去溜達的。所以林老夫人話一開口,幾人都誠心的笑了。
她們是不知,林老夫人也有思量,這一年可能是她們當姑娘的最後一年了,或許明年她們將作為新婦在夫家就肆意不得了。
見林老夫人捂著嘴張了個哈欠,知道她是困了,幾人極有眼色的行禮將退下去。
蘇合正走著,安嬤嬤卻叫她一聲,“姑娘將東西落下了。”
蘇合疑惑,轉而呀了一聲,“真是啊,我太糊塗了。”說著就跟安嬤嬤往屋裏回去。
林佳茵瞥了眼不再理會,出府機會難得,她歸心似箭就要收拾東西玩去。
林佳芷看了眼蘇合離開的方向,臉上平淡仿佛那日和蘇合起了衝突的人不是她了。
夏榛垂著頭立在原地以為她等著蘇合出來,卻見她移開步子,“收拾東西。”淡淡吩咐一句。
蘇合走到正廳裏麵,桌子上的杯盤正在被撤下,林老夫人半闔著眼,臉上喝了酒有些微紅,但是她睜眼清明。
不像是有了醉意,也不像是困頓了。
蘇合低低行了一禮。
玉珠上前遞給她一包碎銀子,“除夕那日老夫人便想給姑娘的,但一忙亂就耽擱到了現在呢。”
蘇合聞言就跪下磕首。
林老夫人受了禮讓她起來,“你是個懂得分寸的。”這般說了一句。
蘇合心跳加速,猛地看向林老夫人。
“你去吧。”
但林老夫人顯而易見不想再提,讓她退下了。
蘇合心裏惶惶,但她踱著步子不緊不慢,她眼睛看著腳底下,就像是什麽事情也沒有發生一樣。
她當然不會以為林老夫人叫她進去是單單為了給她壓歲錢,她的話是主要的,什麽叫做懂得分寸,這不是一句誇人的話。
或者是,淡淡的警示。
將及笄的女孩子,不能有不好的傳聞影響閨譽。
曾鈺和她在外人看來如何都不重要,重要的是,可能會影響了她的清閨。
林老夫人說她懂分寸,意思便是讓她去解釋,去坦白不要不明不白混淆視聽。
但是,她卻不能接受。她如果撇清關係,她的父親將不會認為她還有價值,她的娘親將會更加肆無忌憚對待自己,她在林府處境將會更加艱難沒有退路。
蘇合苦澀的看了眼灰蒙蒙的天穹,壓抑的沉重的。她不能再抱怨累,不能再脆弱,哪怕她已經瀕臨崩潰邊緣。
…
一路上沒看人,到了二門外卻看見林佳茵和林佳芷在門口。
見她過來林佳茵上前,“我們要出府了。”她捂著嘴笑,在蘇合耳畔說道,“你不害怕嗎,你猜你這次會不會發生意外?”
蘇合每次出府幾乎都有意外發生,就像個天生的煞星。
“天幹物燥,小心火燭。”
蘇合回道,“姐姐也是。”
林佳茵就像吃了蒼蠅一樣,表情難以自控。
林佳芷瞥她一眼,上了車。
一路無語,到了燈市幾人戴著幃帽走下來。
是真熱鬧,燈謎社火雜耍滾燈煙火,嘈嘈雜雜人煙濃厚。
將昏不昏,千萬盞燈一瞬點亮星布珠懸,皎如白日。
眾人驚呼一聲,激動愉悅的心情一瞬間浮上所有人心頭。
大路兩旁皆是燈,蘇合邊走邊看,燈上描繪的男人女人姿態萬千栩栩如生,而花果禽蟲更是趣味盎然。
萬千事物聚在這一方小天地裏麵。
小棗正在興高采烈的看周圍小攤擺的燈謎,案幾上擱些富貴牡丹花的絹扇、香囊之類小玩意兒作為獎品。
蘇合看過去,眾人圍著兩個男子在解燈謎,男子穿著一致,都是月白色的冠服,袖口一道深紅色滾邊,外麵套著層輕薄的黑紗打扮,是國子監學生的打扮。
“快春試了,這些人心真大。”
小棗看罷熱鬧,嘖嘖感慨一句,“也不知道他們是胸有成竹還是破罐子破摔。”
“姑娘,你說對吧。這些書生啊…”又向她擠眼睛,拉長語調做些怪模樣。
蘇合不置可否,裝作沒有聽見她說話的樣子。
小棗捂著嘴笑,“哎呀這些人都出來了,說不定曾公子也出來呢。”
這般打趣。
一道冰冷的目光斜射過來。
蘇合似有所感,扭頭看見林佳芷眼裏陰冷,直勾勾的盯著小棗。她立在商鋪旁邊,那商鋪門首懸的燈在她背後照著,她背光臉色晦暗不明。
“別說了。”
蘇合開口打斷小棗的話。
“姑娘臉是紅了嗎?”小棗還要嘻嘻哈哈,湊過來就要看蘇合是否害羞了。
蘇合叫,“姐。”
小棗一愣,朝林佳芷方向看去。
“我們自己轉轉。”
說完就轉身,順著人潮走。
那句話不是問林佳芷可不可以,而隻是告知她自己要一個人走。
林佳芷臉色徹底冷了下來,但林佳茵沒看到,她用手肘捅了捅林佳芷的胳膊,咯咯笑著:“妹妹越來越威嚴了。”
林佳芷撥開她的手,也徑直向前走去。
得…這也是一個任性的。
林佳茵立在原地,半天都沒有反應過來。
“搞什麽啊!”她大喊一聲,氣鼓鼓的扯著紅芍自轉去了。
…
蘇合跟著人群無意識的被推著走,忽然,前麵有人開始哇哇驚呼,人群一陣騷動。
小棗如臨大敵緊緊的護在蘇合身周不讓人衝散了她們。
“姑娘我們要不要去那裏,那裏人少不會擠…”小棗大喊著,生怕她聲音淹沒在人群中蘇合聽不真切。
蘇合沒有開口。
小棗一抬頭,印入眼簾的是星星點點的孔明燈,高高低低徐徐上升,璀璨奪目如同一條星河。
喧囂的夜色添加了浪漫的綺麗。
她由震驚轉為欣喜若狂也隻是在一瞬間,嘴巴張開眼睛一動不動,不說話了呆呆的就看著這難得的一幕。
蘇合也仰著頭觀望,孔明燈裏呼呼的火聲仿佛近在耳畔,她看著燈火,視野一片模糊。
在哪裏,也曾遇見過這場星辰璀璨,在哪裏,也曾感受過這種人世繁華。
驟然,她心一縮,突然於星芒中看見遠處黑黢黢的有棵樹。
她下意識撒腿就跑,逆著人潮,艱難跌仆。
明燈在她身邊緩緩升起,耀眼的光芒使她片刻失神,看不清前麵的路,那顆樹。
忽然,有一盞燈,從她腳邊擦過,她驚慌下意識趔趄一下,撞向前麵一人。
鼻子正巧碰上了那人的背,疼的她眼淚都快要流下來了。
“對不起。”
她喁喁細語,捏著鼻子就要往前繼續跑,那人卻不經意轉了過來。
她腳頓住,下意識仰頭,那人戴了個儺戲的麵具,借著光,露出了一點兒下巴,與一小段交領的玄色常服。
他略微垂頭,沒有開口。
但蘇合就像是定在了地上,她張開嘴唇,身子緊緊繃緊。
是她內心在劇烈的跳動,一種又酸又脹的感覺令她愣在了原地,難以維持理智。
身邊孔明燈一盞一盞放著,照亮了男子身上的衣裳與裸露在外玉白的肌膚,但隨即又暗了下去。
空氣裏頭,除了硝煙,香薰,還有淡淡的,幾乎聞不出來的木質香調。
嘈雜,人聲,光影錯綜交織,但她的眼裏,除了她與這個男子,所有一切皆是是虛幻。
她控製不住自己的顫栗,像是有人給自己內心點了一把火,熊熊燃燒著。
她瞪大眼睛,隻是呆呆的看他。
男子腳步移了下,已是要經過她了。蘇合忽然仰頭,她的頭頂,擦過男子的肩膀。
刷…
等蘇合反應過來,她已經下意識抓住了男子的袖口。
這一瞬間,她頭上幃帽滾落腳下,白紗擋住眼簾褪去如同濃霧從眼前散去。
男子的腳步頓了頓。
蘇合淚流滿麵,酸澀的難以自持,她名為理智的弦驟然斷了,知道所有事情後她獨自坐在暗夜裏焦慮的痛苦放大,她的脆弱撞擊著她無時無刻強加給自己名為堅強的自欺欺人,她自香積寺以來故作淡然的麵具破碎齏沒。
她崩潰了。
她終究是脆弱的,膽怯的。無情令她成長,但是她內心早已腐蝕千瘡百孔。
“不要走。”
“我的心告訴我,它不想讓你走。”
她開始哽咽,說不清道不明開始低泣。
她以為,她不再有那種衝動了,她以為,她真的對於尋找三世的他沒有感覺了。她放任自己無情自私利用…
但她的心,現在又被填滿開始怦然跳動。血液又在肌理裏遊走,她不再悵然若失不再渾渾噩噩不再強忍著堅強其實早已經是狼狽不堪。
蘇合手拽著男子的袖口微微發抖。
她吸了吸鼻子,抬起頭來。
男子沉默,頭顱微垂,雖然蘇合看不見他,但是她知道,他在看她,靜靜的看她。
萬千繁華沒有你,終究一片淒涼。
她是行屍走肉,她是孤魂野鬼。
男子緩緩的將手抬起,修長的指,搭上麵具。
蘇合又抿唇,瞪大通紅的眼睛,忍不住渾身顫抖。
身邊人潮川流不息,興奮尖叫此起彼伏,燈火閃爍璀璨奪目,在她與他之間,驟然褪去。
麵具從下而上,微抿的薄唇,挺立的鼻…
蘇合心劇烈瑟縮一下,眼淚掛在眼邊。
繼而,漆黑的眸,冷清的眸淡然看她。
蘇合耳朵嗡嗡作響,她臉色煞白一片,意識到自己還抓著他的袖口,猛的抽回來。
刺拉一聲,上好的錦緞竟然生生被扯了下來。
周圍人目光看過來,嗤笑竊竊私語。
她已經慌亂的不知如何是好,是跑還是抱著頭蹲在地上。
男子看著蘇合臉色又由蒼白變成赤紅,但他還是沒有說一句話,衣袖被扯了也沒有皺起眉頭,這世間的所有事情與他而言可有可無的漫不經心。
“方白,你看見阿離了沒…”
忽然,人群裏麵傳來聲音,一個男子擠著過來,他帶著青麵獠牙的麵具,聲音悶在麵具下麵但也有些不快,“你麵具怎麽取了?這可是你答應過的。”
“呀你,你們…”他看見形成對峙局麵的二人,抬起手有些驚訝。
蘇合慌張的掃了眼,男子抬起的手腕之上是戴了深紅的木藤鐲,但是並不顯得女氣。
她現在有些不安,雖然聽著戴麵具的男子聲音有些熟悉,但是她仍然不敢輕舉妄動。
“走吧。”
方靈均冷淡的開口,聲音一如清冽。他側手勾起麵具,卻沒有再戴上去。
蘇合見他不理她,一時又有些急,也不知道腦子怎麽想的,伸手又拽上他的衣袖。
僵局被打破,卻又形成僵局。
人群哄然大笑:
“好大膽的姑娘。”
“仔細一看挺般配的啊,郎才女貌。”
“哪有,這女的死皮賴臉,沒看那位公子有些不耐煩了嘛…”
蘇合麵色赤紅,“郡…”
方靈均淡淡看她一眼。
“哥哥。”
蘇合脫口而出。
那過來的男子先是一怔,接著又哈哈大笑。
“原來是哥哥妹妹啊。”
這才看向蘇合。
方靈均已經邁出步子,向前走去。蘇合一動不動,瞪著眼睛看他離開。
“呀等等別走…”
那戴著麵具的男子大步跟上,回頭又看她一眼,“是活的…”嘀咕一聲隨即也走遠了。
蘇合呆立著,腦子裏都是漿糊。猛地,她渾身一抖邁開腿跑起來但是和方靈均行走的方向相反,寒風吹過臉頰紅通通的熱意全冒了上來。
為什麽為什麽!
為什麽是他?
為什麽不是他!
蘇合心裏很亂,因為人很多,她跑著很艱難,嘴巴張開冷風灌進去,腮幫子有些發疼,她胸膛裏難受的將要爆炸了。
蘇合猛地蹲在地上。
人來人往,她視野模糊起來,身邊的人撞到她身上,罵娘,罵神經病粗俗不堪入耳,她聽不到了,世界裏除了耳畔的嗡鳴沒有其他聲音。
啊!
低低一聲驚呼。
“別,別跑啊…姑娘你在做什麽,我一轉眼看你不見了嚇了一跳,幸虧找…”
“姑娘,你怎麽了,不舒服嗎,發燒了嗎?”
小棗一驚一乍,蹲下來說:“幃帽怎麽不見…”
蘇合搖頭,她掙紮開小棗,踉蹌站起來漫無目的的走著。
小棗叫她不聽,便小心翼翼的跟在她的後麵護著她。
周圍的人三五成群還在談論:
“方才聽人說有個大膽的女孩子當眾拉扯一個俊俏的公子呢,真是大膽啊。”
“世風日下人心不古…嘖嘖…”
“恬不知恥啊…”
“禮義廉恥都沒有了,這種女孩子就應該是浸豬籠的…”
蘇合身子抖了一下,牙齒緊緊咬著嘴唇,她看了一眼口出惡言的人。
是個年輕的婦人,長相溫婉柔弱。
“我,我們回去吧!”
見蘇合越走人煙越稀少,小棗有些膽怯,輕聲問了一句。
她不知道蘇合怎麽了,但是下意識的放輕了語調。
但蘇合一言不發仍然沉浸在自己世界裏麵。
“我們,回去。”
蘇合開始細聲應道。
小棗愣了下神,心情又高興起來。
…
樹下,有兩道身影,沒有站的很端正,一個人蜷著腿,一個人斜靠在樹邊。他們也在談論方才眾人圍起來的一幕。
他們站的位置偏高,不像水泄不通的人群看不到正中心的人,他們輕易的看到了一個女孩子和一個男子拉扯的所有過程。
“真刺激啊,長安城的女孩子都這麽大膽了?”
靠在樹邊的人嗤笑,“說的好像你不住在這裏一樣。”
那人回,“唉,不偷偷竄出來整天瞎子點燈什麽都不知道。”
遠遠的,一個人影跑了過來,斜靠在樹上的人撣了撣並不存在的灰。
“一紙啊你手上拿的是什麽東西?”
人影近了,是個小廝打扮的人,懷裏抱著東西。
叫一紙的小廝沒有理會開口問問題的男子,而是向樹下走去。
樹下的人已經走出了陰影,他單手接過小廝手中的東西,是個幃帽,被人踩了些腳印子上去。
“這,這不是女孩子家用的東西嗎,還是髒的…你撿這什麽?”
曾鈺勾起嘴角,手挑了挑幃帽,上麵還沾有女孩子身上淡淡的藥味道。
“是那個大膽的女孩子的嗎?”
那說話的人也走到明處,是蕭石。
“是啊,剛才讓他去撿了。”曾鈺指著小廝說道,又拍了拍蕭石的腦袋,“該回去溫書了吧。”
說完就先走了。
蕭石搖頭,自言自語,“真是稀奇古怪…不等他們啦,說好一起溜出來玩兒我們先走會不會不大好…我還指望他們猜燈謎打敗天下無敵手給我分禮物…”
“那你等吧。”
遠遠的,又傳過來曾鈺的一聲。
帶了些莫名其妙的慍怒。
蕭石訝然,隨即匆匆跟了上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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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好意思啊昨天晚上沒有趕上審核,今天更兩章〖鞠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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