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零二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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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畫扇走過去,靠牆邊的位置還有兩個未打開的箱子,她蹲下來撥開箱子上的扣鎖,看見裏麵是一些輕薄的夏衫。

    顏色不鮮豔有些黯淡,有的甚至洗褪成了發黃的顏色,款式也不新了,衣料上的折痕很明顯,能看出來有一些時候了。

    本來是一些半新不舊衣裳,但因為蔓絲園潮濕,壓在箱底衣衫陳舊的程度就更厲害了。

    畫扇對自己未曾注意到這種事情有些愧疚,同時也有些臉紅。

    她抱起箱裏的衣裳,“姑娘交給我就行了,這些瑣碎的事情應該是奴婢們做的。”

    蘇合往常不太喜歡她們自稱奴婢,這倒不是為了什麽丫鬟的自尊心,而是蘇合覺得太過於生疏,場麵話了。她一直謹記著,不過在某些時候,她還是會下意識的自稱奴婢。

    隨即就反應上來:“姑娘小心累了,病才有了起色…”

    但是蘇合卻不知道是因為走神了還是專注的疊著床上的衣裳,她並沒有在意她的措辭。

    “沒關係的,我不累。”

    細細柔柔的開口說完,又專注的做手底下的事情。

    畫扇稍稍舒了一口氣,將箱子中的衣裳全部給取了出來。

    她拿到蘇合身邊,不由自主的就看向女孩子。

    好像是一晃之間,女孩子今年已經十五了,到下半年生辰的時候便要行及笄禮。

    她生辰自己曾經聽何嬤嬤講過是七月二十三日,細數的話離現在也不到一個月。

    自己到她身邊的這幾年,並沒有見過她過生辰,媽媽說是她認為年齡小過生辰容易壓不住,也對身子不好…但今年應該是會過的吧,是很重要的一年了。

    而到那時,她就真的是姑娘了,去年間府裏爭執過的沸沸揚揚的婚嫁之事,又該重新提起。或許很快,自己就能看見她絞麵,穿上紅色嫁衣,從林府出門。

    而自己,或許依舊跟著她,或許在她出嫁前便被賜了恩嫁出去。

    這些曾經覺得遙不可及的事情,已經便成了預見的未來了啊。

    想的有些入神了,畫扇有點淡淡的悵然。

    蘇合等了會兒見背後人沒有動靜,疑惑的看過來一眼。

    畫扇慌張一笑,將衣服遞給她。

    蘇合沒說什麽,接過去一件件展開,查看。

    畫扇順著她的動作,看她卻也沒有看她。

    女孩子身形的確是變了,眉目如初但是仔細看又不一樣了。至少她已經想不起來初見時,那個怯怯的,周身縈繞著悲傷,哀慟,對什麽事情都無知無感的女孩子了。

    這個女孩子,林夫人一開始便表達著她的不喜,住最偏僻的院落,明裏暗裏的排擠,傳嬤嬤給丫鬟們教習規矩但卻對她,像是忘了。

    女孩子家的技藝,也從來不曾提起。和撫琴弄棋的大姑娘不同,女孩子隻是會一些基本的刺繡和一手僅僅算的上端正的小楷。

    這些微不足道的女紅,毫不意外並不能給女孩子增加什麽光彩。

    尤其在她越發精致的五官襯托下。

    外人或許會覺得,這是個空有其表花瓶一樣的女孩子,會覺得她沒有內涵隻剩下容貌的空架子。

    但其實,她倒覺得,女孩子和內外兼修的大姑娘走在一起並不遜色。

    這是一種說不出來的感覺,大概五官精致可以忽略許多,具有很強的欺騙性。

    畫扇一直在看蘇合,熟悉的五官,眉眼如畫,永遠也像是看不膩的。但看著看著,心裏忽然卻一咯噔。

    驟然,她腦海裏閃過曾有幾麵之緣的林佳葶。

    彼時她還在林夫人後院,遠遠瞥過幾眼,林佳葶和林佳芷姐妹二人從廊下穿過,林佳葶臉上永遠是不諳世事的笑意,拉著林佳芷的衣袖,白嫩的臉上梨渦小小的,令人看了心裏暖洋洋的。

    林佳葶的側臉慢慢和蘇合重合。

    “怎麽了?我叫了你好幾聲。”蘇合皺眉,不解的看她。

    畫扇心下一驚,忙眨了眨眼睛,林佳葶的笑臉消失了。

    “沒…奴婢來吧。”畫扇向前傾著身子,幫著蘇合展開衣衫。

    她怎麽會想起三姑娘?三姑娘和姑娘…還是偷偷瞄了一眼蘇合。

    完全沒有相似之處,姑娘性子這麽沉悶。

    八竿子打不著啊…或許是姑娘曾經說她被三姑娘附身過?或許是最近一直傳三姑娘死不瞑目…睜眼閉眼的,人心惶惶的,她也惶惶了吧。

    畫扇不再多想,低頭認真的整理半新不舊的衣衫。

    不知道過了多久,外麵的天色倒暗了。畫扇覺得腰有些酸了,她直起身子見蘇合眼裏也有了疲憊之意,便一邊給她倒水邊開口說道:“姑娘先坐一會兒,一時半會兒收拾不完,我不若去叫幾個丫鬟來?”

    “這些衣衫裏有的發了潮生了黴點有些小了款式舊了,有些從扶風帶過來一直沒有收拾的今日索性全部都收拾了。”蘇合頜首。

    蘇合應了,畫扇便出門,一時回來後身後跟了幾個丫鬟。

    “姑娘怎麽想起現在收拾東西了?”小棗挽著袖子,“不過還好姑娘換洗衣服就那麽幾套長穿的,有的款式太老氣顏色太豔或者太素的全壓了箱底。

    前幾年的衣裳還有從扶風帶過來的媽媽不舍得丟了,也全壓了箱底。

    我還記得才來這院子,屋子裏潮,生了黴點的那套當時在最下麵壓著呢。”

    她就跟倒豆子一樣,邊看著床上的衣衫邊說道。其中眼睛還似有若無的瞥向何嬤嬤。

    何嬤嬤垂下頭顱沒有搭腔。

    “好了就你話多。”

    畫扇嗔她一眼。

    眾人便開始一起整理衣裳。

    小碟打著燈走到園門,剛要低低叫門,就見門虛掩還沒閂上,從門縫裏透出來明亮的光線。

    她臉上一喜,歸家時候巷子口有槐花開了,見著人拿竹竿挑著裝了許多。她老子娘也在裝槐花,回家就煮了下陰幹讓她帶回府裏。

    她這回來先走了趟安嬤嬤那裏說話著便有些晚了,緊趕慢趕回來回來還是過了閂門時候。

    本以為要費工夫叫人,沒想到正好不用了。

    但夜深人靜她還是將腳步放輕,躡手躡腳就要從主屋旁過聽見裏麵傳來低低的說話聲。

    “是誰?”

    小棗耳尖,聽見園中有動靜,拔高聲音。

    “我,小碟。”

    小碟被唬了一下,急忙應道,走進房裏。

    這一看,都沒睡覺呢,在收拾衣裳的。

    “我怎麽聞著香香的,你抹的啥啊?”

    小棗離她近,用鼻子嗅了下,“看不出來啊小碟,你現在開始悅己者容了。”

    “你不會用成語別胡用,我可沒有臭美抹香膏。”小碟氣鼓鼓開口。

    “對,臭美,還是你形容貼切。”小棗樂嗬嗬笑,打趣著。

    小碟剜她一眼不想理她,“姑娘,這是我娘讓我帶的槐花。”將背著的包袱打開,玉白的槐花和淡淡的清香傳了出來。

    “媽媽,天色不早了,你將小碟帶來的槐花裝進竹簍裏明日再曬曬,換下小碟歇息吧。”

    蘇合將衣袖褶皺拉直,開口說道。

    正在抖著衣裳的何嬤嬤身子僵了下,眼底黯然:“是。”沙啞顫抖著說道。

    蘇合今晚沒有和她說一句話,說出口的頭一句話就是讓她離開睡覺。

    嬉鬧的幾個丫鬟不做聲,安靜下來做自己手裏的活計。

    何嬤嬤走出去,好一會兒畫扇才看蘇合一眼,見她麵色如常,借著放衣裳的空擋,輕輕的歎了一口氣。

    “畫扇姐。”越莓輕輕的碰了下畫扇的衣角,“你看姑娘她…”

    “不說這事了。”

    畫扇壓低聲音,兩人便不提了。

    小碟轉了轉眼珠子,“姑娘我回家去聽我老子娘說了一件事,感覺很是好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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