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府還是如前世那般被抄了家，但大抵結果比前世好上那麽一些。蘇合想想一下到底是怎麽個好上一些，凝神半天卻不由搖頭。

    彼時她泥菩薩過江自身難保，哪裏又能知道林府的事情，再者說不定業已魂飛魄散了…

    沒有比較倒不知道如今林府眾人的處境比前世如何，但入獄的罪名由包藏她這個罪孽深重的癆鬼變成了替林佳葶翻案，雖都是她，但結果卻大相徑庭。

    不用想就知道是誰的手筆，蘇合怔怔望向窗外樹隙間撲騰的鳥兒，細閃的光在油綠的葉麵上浮動，晃花了眼也看不清匿在裏麵不起眼的膀子。

    她隻知道林府除了溫珞母女之外的人，都被釋放出來。但被放出來後處境為何，被奪去榮華富貴貶為白身之後如何去過活，她是一點也不清楚的。方靈均並沒有避她這些，若是她流露出想知道的一絲心思，須臾間便會有丫鬟上前。隻她心裏不想，醒來後仿佛心腸都較之前冷上那麽一截。

    但她再怎麽不想，溫珞母女的事，卻因為閑言碎語太多，討論的丫鬟太多，也聽了個一清二楚。

    相傳牢中的溫珞母女，激起民眾憤怒，長安城到處議論紛紛，而黃山在朝廷之上的言談舉止更是被說的一板一眼。

    無論是溫氏和林佳芷對林佳葶所做的陰私，還是放火滅了靜心庵尼子，甚至還有對付她一次次的陷害…一件件一樁樁，明明白白晾在青天白日下，說書的奮筆疾書，交頭接耳。改成話本子日日夜夜傳開。

    “那母女豬狗不如，虎毒不食子，竟是連畜牲不如。”

    “長的標誌慈眉善目，那麽狠毒。”

    “知人知麵不知心，就是可憐那早早去了的姑娘”

    “不過也好，投胎到他們家真是要命”

    溫珞和林佳芷經此，徹底算是毀了。

    蘇合被紮眼的綠意晃的眼珠子發酸，她揉了揉眼周。

    “太醫說姑娘身子有了起色，陳神…無離法師可真是高明呀。”

    小棗去而複返，帶進來一身桂花甜膩。

    蘇合抬眼，見她笑嘻嘻的伸著手，寶貝似的雙手獻上紅布包塞子塞著瓶口的青釉小瓷瓶。

    自己清醒後，小棗便迫不及待的將一切事情告知，還怕她還是誤會方靈均，一個勁兒在她耳邊念叨方靈均如何如何，為她怎麽在殿上斡旋，怎麽去捉了不見人影的無離法師回來，為她配了養身子的藥。

    “姑娘再也不用擔心咳的吐血，或是哪一日突然…呀看我烏鴉嘴！”小棗懊惱的打了下自己的嘴巴。

    “反正殿下對姑娘是頂頂好的！我就沒有見過殿下那麽的人兒！”話音一轉，提到方靈均又是興奮的手舞足蹈，小臉通紅。

    他是很好的人，她知道。

    蘇合微笑，所有的苦難，都是為了和他有如今的際遇，她甘之如飴。

    迫不及待的，就有些想見他。

    想見他的衝動越來越大，眼裏溢出的心裏漲滿的，都是濃濃的欣喜雀躍。

    “扶我梳洗。”

    終於，她拍了下發紅的臉頰，眼神亮亮的開口。

    小棗自然知道她要幹什麽，也忍不住咧開嘴笑，就扶她：“今兒天氣好，不冷不熱。說來正巧呢，我送太醫出去，看見晁光那小子了。”

    晁光這些天跟著方靈均跑上跑下，他回來府裏，不就說是方靈均也回來了嗎。

    蘇合看了看銅鏡裏麵，麵色尤有些蒼白的女孩子，抿了下唇。

    小棗給她梳著頭，嘴裏念念有詞，“殿下可真是忙啊，我一直以為那麽謫仙的人，應該不理凡雜，不問塵世”

    “你那是說的和尚。”

    哼的一聲，大咧咧的男聲響起來，晁光從門後冒了出來。

    小棗被嚇了一跳，差點扯了幾根蘇合的頭發。

    “你發什麽神經！”她心有餘悸，驚魂未定的瞪著神出鬼沒的晁光。

    晁光嗤了一聲，向蘇合行了禮，大手扯過小棗，不由分說往外拉。

    “啊啊啊你個氓流子要對我做什麽…”

    小棗哇哇大叫，兩人吵鬧的聲音漸漸遠去。

    蘇合坐在凳上，是誰來了猜都不用猜。

    她呼吸有些急促。

    緩而沉穩的腳步，一步步踏了進來。

    他的身影映在銅鏡之上，稍微有些走形。微黃的鏡麵柔和了周遭斑斕的色彩，冷清眉目仿佛也染了柔光。

    蘇合無意識的搓了搓手指頭，喉頭有些發幹。

    鏡麵中，他淡漠的眸逐漸和她對上。

    蘇合耳尖發紅，像是被誰咬了一口似的，倉促低下頭。

    鏡中的人看不到了，但是屬於男子身上淡淡的木質香調越發清晰。

    蘇合鼻尖微動，一聲低笑就這麽措不及防的鑽進耳朵裏。

    癢癢的，撓人的。

    她耳尖發赤。

    “還這麽害羞？”

    他淡聲問道，向前又走了一步。

    她的心跳一陣比一陣快，額角漸漸發了汗。

    方靈均傾身，她能感覺黑影壓迫。

    直到有呼吸拂過她的後頸，才停下。

    蘇合忍不住縮了下，雖然是坐在凳上，但是毫不意外她想她下一瞬溜到桌下去。

    “忘記了？”

    那聲音繼續說道，接著，手按住她的肩頭。

    她一哆嗦，腦海中白光頻閃。

    她在慌亂中聽他冷靜又從容的開口：“你很好看。”

    “你…”

    她手心裏全是汗，半天找不到自己聲音。她自然想到了男子說的是什麽意思，但她這次低頭卻不是因為…

    “抬頭。”

    他略微施力。

    蘇合下意識乖乖抬頭。

    “…”

    水色的唇，不笑時看著涼薄，挑了一絲笑意卻恁地勾人魂魄。

    雖是模糊鏡中，但蘇合還是被刺激的眼角泛紅，她直勾勾盯著他的唇，想狠狠咬一口的欲念如同雜草荒長。

    但落在方靈均眼底，卻不是那麽一回事，他見女孩子咬著唇，微挑起的眼盛滿盈盈的光，嬌滴滴的。

    又是覺得委屈了？

    “還想哭？”

    方靈均略皺起眉，長臂繞過肩頭，指尖挑起女孩子下巴尖兒。

    女孩子梳了一半的發還披散著，他他這麽一動作，帶的幾縷發絲擦上衣衫。

    蘇合喘著粗氣，他這樣子，鏡中看去就像是擁著她。

    這個男人在撩撥她。

    心頭一熱，這個念頭一出再也忍不住。蘇合猛地回身，緊緊環住男子的腰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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