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64.第八十九碗湯(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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為了證實一下自己心中的想法, 當天下午離了城郊,隻要快些趕路就不會錯過城門閉戶的時候,清歡耍起了小脾氣,硬是鬧著肚子痛不肯走了。馬車一顛她就喊疼,元狩帝帶她騎馬不行,抱她也不行,反正就是一個勁兒喊疼。
她自以為裝的很真實, 其實是真是假元狩帝一眼就看得出來,當然這一點清歡也是知道的, 她根本就是在試探他的耐心到底有多大, 於是她各種作, 最後隻能露宿荒郊野外的時候,她一嫌胡威打來的野兔不好吃,二嫌沒有調料烤的顏色不夠好看,三還嫌元狩帝老是管著她不給她多吃……
總之巴拉巴拉抱怨了一大堆,元狩帝仍然麵色如常, 好像不管她怎麽鬧騰怎麽不乖,他都不會生氣,都會慣著她一樣。
清歡覺得這可能是還沒到元狩帝的極限,她還要繼續作。於是晚上她跟元狩帝睡馬車,她先是抱怨元狩帝老擠著她不舒服, 然後又埋怨他老欺負她, 最後甚至狗膽包天要趕他下馬車!
就在清歡以為元狩帝要發脾氣的時候, 他用那雙烏黑深邃的眼睛凝視了她幾秒,清歡都做好了被打屁股的準備了,誰曾想他竟然抓起外衫穿上,然後就真的下車了!
……難道是太陽從西邊出來了?清歡想著想著就睡著了。
第二天一早她是在柔軟的床鋪上醒過來的,睜眼打量下四周環境,像是客棧。清歡打了個嗬欠,四下看了看都沒見著元狩帝,他該不會是被自己的壞脾氣嚇跑了,決定不要她了吧?沒關係,反正狐妖的心願她已經完成了,隻不過這會兒她沒法力,回不了奈何橋,隻能等墨澤找到聯係她的方法,或者是法力恢複,再不然就得等到壽終正寢了。
房門被吱呀一聲推開,元狩帝麵色溫柔,手裏端著些吃食。早上醒來的時候傻貓還在睡,他就做主先朝城裏來了,離京城還有幾百裏,他也不想為了趕路讓傻貓吃苦,於是就先在這裏稍作休整,待到補足了元氣再繼續趕路。“醒了?餓了沒有?”
清歡摸摸肚子,還真是餓了。她好奇地打量著元狩帝的動作,看著他把碗筷擺好,又一如既往地給她喂食。終於,她撲進了元狩帝懷裏,導致元狩帝拿著的調羹灑了,裏頭熬得稀爛的粥把他的袍子弄髒,但這會兒他顧不上袍子的事情,把傻貓摟住:“怎麽了?”
“我這幾天一直在對你發脾氣,爺,你怎麽不生氣了?”清歡眨巴著貓眼好奇地問。
元狩帝莞爾,合著傻貓自己也知道她是在故意找茬發脾氣呀,還不錯,至少知道心疼他知道主動反省了。“爺喜歡貓兒發脾氣。”
“啊?”清歡暗忖,這人是抖M嗎?是個被虐狂?他可是世間最尊貴的皇帝耶,從來沒有人跟忤逆他的意思,所以他就特別渴望被人嫌棄被人欺負?清歡有點看不懂了。
見她滿頭霧水,元狩帝笑意更深:“爺愛你,自然願意慣著你。”發脾氣是真也好,是假也罷,有他的寵愛與縱容,她就有這個本錢驕縱。
哇,這情話……清歡臉都紅了,摟著元狩帝的脖子說:“貓兒以後會乖的,再也不故意找茬兒了。”
元狩帝把她小手拉下來:“好啦,先用點粥,待到回宮,爺再讓人給你做海鮮吃。”
他說話從來是沒有尾音的,可對著清歡,啦、呀之類輕柔的尾音卻絡繹不絕。他是真正動心、上心、用心的,清歡雖然知道元狩帝喜歡自己,但也沒想過他對待感情是如此赤誠和幹脆,喜歡就是喜歡,因為他喜歡她,所以就隻對她一個人好。
“那……回宮後,爺還跟麗妃娘娘在一起麽?”清歡的情緒突然低落起來。“要是那樣的話,爺還是別喜歡我的好。”
“怎麽了這又?”元狩帝強硬抬起她的下巴,見她貓眼裏閃著淚花,歎息一聲。“這麽嬌氣,除了爺誰養得起你,誰嬌慣得了你,誰敢要你,嗯?”
清歡噘著嘴:“爺別喜歡我了,要是爺喜歡我的時候還跟其他娘娘在一起,那我也要去跟其他男人在一起。”
“你敢!”元狩帝立馬怒了,橫眉豎眼地瞪著清歡。
清歡卻毫不畏懼:“我就敢,就敢!”
這小潑貓的樣子讓元狩帝滿腔怒火瞬間化為笑意,“傻貓這是醋了?啊,好大的酸味兒。”
清歡又是害羞又是生氣,掙紮著不給抱,元狩帝卻把她箍在懷裏,道:“既然說了愛你,自然不會再碰其他女子。”他本就不重欲,有了心愛之人,後宮也就形同虛設了。“隻要貓兒能給爺生個一男半女,陪爺到老,其他女人爺一個也不要。”
“真的麽?”清歡有點不敢相信。
“君無戲言。”
她這下開心了,抱著元狩帝亂舞章法的親起來,把他的俊臉塗滿了口水。元狩帝原本是很嫌棄接吻的,可這傻貓一開始就喜歡拿舌頭給他洗臉,活脫脫動物行徑。這時間一長,他也習慣了,順便吃點嫩豆腐,何樂不為。
此事就此揭過,富公公等人都很欣慰看到以前乖巧可人的小夫人回來,這幾天動不動就發脾氣而且說話特別毒的決不是可愛的小夫人!
元狩帝現在明白了,傻貓的耳朵尾巴什麽時候會出來呢?就是在情緒特別激動的時候,跟小動物受驚了就亮牙齒炸毛一個道理,隻要她不過分害怕或是過分激動,就完全沒有問題。那天把她抱回來後,安撫了情緒,隨著心情平穩,貓耳跟貓尾巴就收了回來,眼珠子也重新變回了黑色。
他要是想看貓的話,直接親親她摸摸她,讓她意亂情迷就可以了——此招元狩帝親測有效,當他的手指撫到她的尾椎骨的時候,尾巴便會一點點長出來,若是他平日裏沒事揉搓她的小耳朵,貓耳就也會出現,隻要她渾身酥麻就行。
可是……她是怎麽死的?又為什麽會死?她、她是誰?她叫什麽名字?
想不起來了,全都想不起來了。
她怎麽會到這個地方來呢?四周什麽都看不見。黑霧重重,即使身為鬼魂,她也感到了刺骨的寒冷。腳步不受控製地往前,也不知走了多久,才隱隱聽到有河水翻騰之聲。她猶豫了下,又往前走了幾步,便見周圍出現了亮光,一條寬闊的看不見對岸的河橫在麵前,河水平靜,卻莫名叫人覺得波濤洶湧。河上有一座精致遙遠的橋,橋頭什麽都沒有,除了一塊大石頭。
石頭上麵什麽都沒有,她卻似是著了魔般立在那裏,慢慢地,石頭上便浮現出了她的一生。唐女清歡,字豆蔻,年十九,卒於大頌開元十五年。生前癡心不改,所遇非人,懸梁自盡。
清歡哆嗦著嘴唇,她捂住心口,那裏空蕩蕩的,卻疼的厲害。曾被短暫忘卻的記憶飛速回到了她的腦海中,她曾經深深愛過一個男人,為了他付出了自己的一生,然而,最後卻落得個心碎自戕的下場。
疼。
疼的要命。
鬼魂怎麽也會感到疼呢?
就在她怔怔要落下淚來的時候,右手邊的黑霧慢慢散開,清歡這才注意到石頭旁邊坐著一個沉默地穿著龍袍的男人,那件本該是繡著八爪金龍富麗堂皇的龍袍,如今卻變得陳舊破碎,仿佛輕輕吹口氣就會化作塵煙。清歡之所以沒注意到他,是因為他一動都不動,眼神空洞地望著前方,就連頭發絲都像是被凍結了。
清歡走過去,問道:“這位……陛下,請問,你可知此是何處?”
男人沒有說話,他像是沒有聽到清歡在問他一般。他好像與那塊石頭化作了一體,石頭就是他,他就是石頭。他始終沉默地坐在那裏,雙手放在膝蓋之上,在他的周圍,時間和空間,以及塵土與空氣,都是巋然不動的。
清歡不再強求,她回到橋邊,猶豫地踩了上去。不知走了多久,心中都是一片茫然,走著走著,她突然發現,就在瞧上,似乎有一間小鋪子。小鋪子是茅草屋的樣式,十分簡陋,寬闊的橋麵上,擺著幾張木桌,桌上放著一碗熱氣騰騰的湯。湯水清澈見底,似是清水,卻發出一股誘人的香味。一個紮著雙髻的小女孩正坐在那裏,伸長手臂,吃力地用手裏的勺子攪動著鐵鍋裏的湯。
清歡心裏不忍,便上前去,柔聲道:“我來幫你吧。”
小女孩愣了一下,回過頭來,見是她,瞬間露出快活的笑容。清歡不禁被這笑容給感染了,接過小女孩手中的勺子,輕輕攪動。小女孩坐在板凳上踢著腿,雙手撐著下巴好奇地看著她,半晌,問:“姐姐,為了謝謝你幫我,我請你喝碗湯好不好?”
“……不了,我不想喝。”清歡勉強露出一個笑容,不想嚇到眼前這可愛的孩子。她不過是隻鬼,鬼哪裏需要喝什麽湯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