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25.第九十九碗湯 長生(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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元狩帝的辦法是什麽呢?很簡單,他寫了封密詔, 連夜命人送入京都公主府, 指名道姓是給駙馬的。
既然駙馬有本事殺死狐妖一族一回,那麽第二回肯定也是駕輕就熟。那狐妖若是胡氏一族遺孤,以邪法修煉定然也是為了報仇,既是如此,元狩帝便做了個順水推舟。
至於身為波斯祥兆的清歡為什麽會認識蟠龍國境內的狐妖,元狩帝也自動腦補了他們遠道而來時, 與狐妖相遇相識,而波斯國人要來中原,的的確確也要經過涼州。
他自詡智謀絕倫,覺得這樣的問題問出來未免不美, 傻貓雖然腦子不夠靈光, 性格卻很敏感,萬一以為自己是不信任她就不好了。
得虧清歡不知道他是怎麽想的,要是知道了,肯定跪了。
遠在京城的卿昂然收到密詔,心驚膽戰。一是他竟不知皇上已不在宮內, 二是皇上竟來詔讓自己前往涼州降妖。
他哪裏會降妖啊!當初穿越到這個陌生的國度, 又從前途無量的年輕工程師變成一個家徒四壁的窮書生,他已經快嘔死了好嗎?要不是有個傻逼妖怪自動送上門, 他能不能活到今天都得另說呢。再說了, 最重要的一點, 他現在是千金之軀,是人人巴結的駙馬爺,他不想去涼州送死啊!
該死,當初那法師不是說已經斬草除根了嗎?拿走了他給的金銀財寶,事卻沒辦好?!
卿昂然為了這事兒一宿沒睡,第二天一早,嘴角竟急出了水泡!好在他腦子還能使,知道皇命不可違,元狩帝又不是能隨便糊弄的帝王,便與公主說了清楚,即刻動身前往涼州。
之前從京城到涼州,他們一共有了七天,那是因為清歡身嬌體弱,元狩帝顧及著她。這回可沒人顧及卿昂然這個文弱書生,馬車一路狂顛,隻用了三天半的時間便趕到了涼州城,與方靖陳勉碰麵。
此事由方靖著手,陳勉輔之,陛下就在涼州城,他們若是不能把這案子破了,怕是得連降三級。百姓們都傳言是有鬼怪作祟,家家天一黑就閉門不出,整個涼州城一到晚上就空蕩蕩的,不少人家連火都不敢點。有十二到十六之間女兒的人家,更是嚇得連夜不敢睡。官府雖然想過辟謠,但連凶手是誰都不清楚,張貼告示也隻能安撫民心,連招有能耐的法師都不敢。
卿昂然到了涼州的時候險些要顛吐了,他麵色蒼白,剛剛在馬車上吐過,到了驛站,連路都走不穩,還得驛館的差役攙扶。一路上他想了很多麵對元狩帝時有用的說辭,卻沒想到元狩帝並未提他與狐妖的瓜葛,隻是嚴詞令他快些想辦法將狐妖鏟除,切莫再讓其為害鄉裏。
如今受害的姑娘已經達到了二十一個,這幾日狐妖的需求量增加了,清歡說若是讓它吃了九九八十一顆人心,到那個時候,怕是大羅神仙下凡都奈何不得。元狩帝也著急,他覺得在涼州城很危險,尤其是清歡,但清歡不怕,一是不肯離去,二是有他在身邊,他是真龍天子,紫微星照,是有地仙保護的,有他在身邊,狐妖奈何她不得。
否則元狩帝早把傻貓送走了。饒是如此,他也每天帶著清歡,到哪兒都帶著,恨不得把人栓褲腰帶上。
清歡縮在元狩帝懷裏,上下打量了卿昂然一番。這人雖消瘦了幾分,麵色也頗為蒼白,但仍然稱得上是豐神俊朗一表人才,又兼之舌燦蓮花,甜言蜜語不要錢的往外說,也難怪狐妖跟公主都對他死心塌地。誰能想到這麽一位君子模樣的公子,骨子裏竟是那般心狠手辣呢?
元狩帝把清歡抱緊,知道她是瞧見了駙馬害怕,便安撫地摸了摸她的小腦袋,命駙馬與陳勉一同協助方靖破案後便讓他下去了。
懷裏的傻貓半天沒動靜,元狩帝低頭一看,她小臉凝重,不知在想些什麽,他突然有些心驚,趕緊捏著她的小下巴威脅:“這幾天乖乖的,不許亂跑不許亂走,我在哪裏,你就在哪裏,記住沒有?”
清歡乖乖點頭。
瞧她這麽乖,又不像是要搗亂的樣子,元狩帝這才鬆了口氣。
很快的,也不知卿昂然是用了法子,當年那幫他燒死胡氏一族的法師又被他找了來。當然,這一回他不敢貿貿然動手,而是先把法師引薦給了元狩帝。
這法師穿的不僧不道,麻鞋鬥笠,手捧金鈹,倒也有一番仙風道骨的味道。隻是那雙眼睛細長淩厲,隱隱透著邪氣,可以看出並非是個修心的出家人。涼州地處偏僻,妖孽橫生,他便在此以捉妖為生,栽在他手上的鬼怪不少,算是比較出名的高人。
其實卿昂然看到這法師的時候也嚇了一跳,因為和當年比起來,不過是短短五年,但法師形容憔悴,整個人鬼裏鬼氣,比當年更加可怕。那身長袍穿在身上空蕩蕩的,好像裏頭沒有骨頭一般。
但眼下也隻有他能破這狐妖法術了。
見到元狩帝時,法師行了出家人的禮,然後一雙鷹眼便直勾勾盯著元狩帝懷裏的清歡看。那眼神,仿佛清歡是什麽美味的糕點一般。
元狩帝暗叫不妙,隻顧著把這丫頭帶在身邊,反倒忘了她也非常人了,若是被這法師瞧出什麽端倪,他可真是悔也要悔死。當下便拍拍清歡的臉蛋,示意富公公將她帶到其他房間去。
法師的眼神卻死死追隨著清歡。
他是不敢在元狩帝麵前造次的,真龍天子都有星鬥保佑,是被上蒼眷顧的,而且他夜觀天象,這元狩盛世至少還能再持續個幾十年,所以,倘若惹怒了元狩帝,對他非常不利。因此法師的態度放的極低,元狩帝見他如此,一顆心也才堪堪落地,可就在這時,法師卻要元狩帝遣散左右,說有要事稟奏。
元狩帝依言讓其餘人等到房外等候,與法師單獨相處。
周圍一片漆黑,安靜地連她自己的呼吸聲都聽不見。
等等……她有呼吸嗎?
她伸手去探自己的鼻息,自然是冰冷的,毫無動靜的。是了,她想起來,她已經死了。
可是……她是怎麽死的?又為什麽會死?她、她是誰?她叫什麽名字?
想不起來了,全都想不起來了。
她怎麽會到這個地方來呢?四周什麽都看不見。黑霧重重,即使身為鬼魂,她也感到了刺骨的寒冷。腳步不受控製地往前,也不知走了多久,才隱隱聽到有河水翻騰之聲。她猶豫了下,又往前走了幾步,便見周圍出現了亮光,一條寬闊的看不見對岸的河橫在麵前,河水平靜,卻莫名叫人覺得波濤洶湧。河上有一座精致遙遠的橋,橋頭什麽都沒有,除了一塊大石頭。
石頭上麵什麽都沒有,她卻似是著了魔般立在那裏,慢慢地,石頭上便浮現出了她的一生。唐女清歡,字豆蔻,年十九,卒於大頌開元十五年。生前癡心不改,所遇非人,懸梁自盡。
清歡哆嗦著嘴唇,她捂住心口,那裏空蕩蕩的,卻疼的厲害。曾被短暫忘卻的記憶飛速回到了她的腦海中,她曾經深深愛過一個男人,為了他付出了自己的一生,然而,最後卻落得個心碎自戕的下場。
疼。
疼的要命。
鬼魂怎麽也會感到疼呢?
就在她怔怔要落下淚來的時候,右手邊的黑霧慢慢散開,清歡這才注意到石頭旁邊坐著一個沉默地穿著龍袍的男人,那件本該是繡著八爪金龍富麗堂皇的龍袍,如今卻變得陳舊破碎,仿佛輕輕吹口氣就會化作塵煙。清歡之所以沒注意到他,是因為他一動都不動,眼神空洞地望著前方,就連頭發絲都像是被凍結了。
清歡走過去,問道:“這位……陛下,請問,你可知此是何處?”
男人沒有說話,他像是沒有聽到清歡在問他一般。他好像與那塊石頭化作了一體,石頭就是他,他就是石頭。他始終沉默地坐在那裏,雙手放在膝蓋之上,在他的周圍,時間和空間,以及塵土與空氣,都是巋然不動的。
清歡不再強求,她回到橋邊,猶豫地踩了上去。不知走了多久,心中都是一片茫然,走著走著,她突然發現,就在瞧上,似乎有一間小鋪子。小鋪子是茅草屋的樣式,十分簡陋,寬闊的橋麵上,擺著幾張木桌,桌上放著一碗熱氣騰騰的湯。湯水清澈見底,似是清水,卻發出一股誘人的香味。一個紮著雙髻的小女孩正坐在那裏,伸長手臂,吃力地用手裏的勺子攪動著鐵鍋裏的湯。
清歡心裏不忍,便上前去,柔聲道:“我來幫你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