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七章 好事成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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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留在xa,陳默糾纏她怎麽辦?這麽多年了,那杯濃濃的苦咖啡早已被雨水衝淡,再次端出來,早已沒了那種綿長久遠的感覺。算了,還是遠走他鄉吧。人活著不僅僅是為了別人,好好愛自己才能得到別人的愛不是嗎。
號碼給就給了吧,沒關係的。去了bj一切都要重新開始,新的人,新的環境,舊號碼自然就棄置不用了,隔著萬裏睛空,還會有什麽羈絆?除非他是孫悟空,腳下踩著筋鬥雲,一個筋鬥能跑十萬八千裏,把她從北京給背回去。
五月二十八號這天下午,薔薇從朋友家取了行李箱直接來到火車站,正準備進站的時候電話響了,她很不耐煩的放下行李箱站著接了電話,身後有個畫著眼線的男孩用娘裏娘氣的語氣說:“親愛的,的大美女,麻煩你讓一下好嗎?人家快要趕不上火車啦。”她瞅著男人濃濃的妝容和滾動的喉結心猛然一緊,趕緊將箱子挪到一邊,忙給那個似人非人,似妖非妖的變態讓路。
宮婷在電話裏大喊:“喂,喂,親愛的你說話啊!喂……。”薔薇說:“你說什麽?啊?好吵聽不見,能再大點聲嗎?聽不見。”宮婷無奈的對著電話尖叫了一聲,然後發來一條信息,親愛的,真是對不起啦,給你找的工作,不知是被老板的二奶,還是三奶給搶去了。實在抱歉,要不你先過來,我重新幫你找份好的行嗎。
薔薇看完短信氣得嗓子眼直冒泡泡,索性打電話問:“我的老大姐,你怎麽不早說呀。那個什麽二奶,三奶的都當奶奶了,還和我搶飯碗幹嘛,有病是吧,你知道我現在在哪嗎?”這時,宮婷的耳朵突然變機靈了,把她的話聽的一清二楚,忙說:“你消消氣,消消氣。工作多的是,你先過來在我這住著,沒找到工作之前吃喝用度一切全免行了吧?呃!那你,你現在在哪裏呀?”她是真的想幫她,誰知會突然出狀況,也難怪她說話口氣不好。
薔薇氣呼呼的叫囔:“大姐,你說我在哪?我在我火車站呢,正準備去bj。哎!你是不是存心耍我呀?”宮婷非常嫌意的說:“啊!你,你在火車站啊?嗨,嚇我一跳,我還以為你提前來bj了。那,那你過來吧,反正退票還比買票麻煩對吧。”薔薇不耐煩的說:“拜托你給我滾遠,要多遠滾多遠,工作的事情就不勞你費心了。我看,我還是比較適合呆在xn這個古董城市。你忙吧,如果有時間,帶一瓶上好的糊塗仙回來,好給我陪理道謙。”
有點不好意思的宮婷暗想,淑女什麽時候變成了爺們?竟然要糊塗仙,不會被我氣糊塗了吧?可是這點芝麻小事哪能氣到她。先不說文憑,就那張臉蛋和聰明勁兒,還愁找不到工作?這樣想過之後,那顆愧疚的心總算踏實了些。於是鬆口氣嘻嘻一笑:“親愛的,你不生氣就好。糊塗仙嘛,別說一瓶,就是十瓶都沒問題。不過度數很高哦,不知酒量怎樣?”有點泄氣的薔薇冷冷的說:“你管我酒量怎樣,帶回來再說。”宮婷正想說什麽,她就掛了電話。
心裏不是滋味的宮婷坐在電腦前雙手托腮,為什麽麵對薔薇的趾高氣昂,我總唯唯諾諾呢?我又沒欠她錢,無非當年從她手中把陳默搶去而已,可那件破事一直把我折磨到現在,每次想起就覺得愧疚,唉!看來人啊,還是少做虧心事的好。如果吃著碗裏的看著鍋裏的,遲早會被撐死的。
不知不覺間已經日落西山,悶熱的空氣,依然盛氣淩人似的四處蔓延,就連晚風吹在身上也黏糊糊,熱騰騰的。
有點沮喪的薔薇拉著箱子來到城牆下,找了一處人少的地方,然後鋪張報紙坐下,挽起袖子狠狠給嘴裏灌了幾口冰凍礦泉水。以前地理老師站在講台激情澎湃,口水橫飛的對他們講,如果中國是一隻公雞,那麽陝西就是公雞的雞心,嗬嗬!那時她就覺得作為一個陝西人真是驕傲。現在,她就坐在這顆脈搏激烈跳動的雞心上,怎麽反倒沒有那種驕傲的感覺了呢?
xn不僅是絲綢之路的起始站,還是響譽世界的曆史文化旅遊名城。那時,她帶著老師灌輸的美好理念暗下決心,一定要考上xn的某所大學,畢業後就在xn找份工作,好好了解xn的曆史文化和人文風尚,好為人民多做貢獻。
後來,當她終於考上西安歐亞學院,並在父親的護送下,第一次踏上這片古老而神聖的土地時,望著四通八達的馬路和川流不息的人群,激動萬分的她差點暈了過去。她真有點分不清東南西北,穿著老土的她站在城市的街頭以為自己來到了天堂。那時,純潔,樸素的她天真的以為,這朝氣蓬勃的新世界是幹淨,美好的,但其實並非那樣。
漸漸的,隨著三年大學生活的結束,已經深入了解這座城市的她的卻有點失望。一些不好的現象改變了她對這個城市的最初印象。
不務正業的男人,睜著發紅的雙眼鑽進小巷深處的按摩店裏有恃無恐的放縱。窄小肮髒的旅館裏,極度需要愛撫的女人神情風騷且曖昧。血紅色的高跟鞋胡亂丟在床邊,躺在床上的她像一條等著交配的蛇。成人生活用品店裏,售賣各種水果味的避孕套,仿真充氣娃娃和女性s模具。內衣店裏掛滿了各種顏色和款式的內褲和胸罩。醫院婦科門診被年齡不等的女人圍的水泄不通,她們都患有或重或輕的婦科病。從鄉下來的,頭發蓬亂,衣服肮髒的建築工人蹲在太陽暴曬的工地上,吃著用地溝油炒的菜,用變質的米做的飯。衣服破爛的乞丐伸出烏黑發臭的雙手,在垃圾桶裏翻找著可以喂飽肚子的食物。衣食無憂的老少爺們和風韻猶存的婦女在圍著麻將桌邊打麻將邊聊國家大事。剛剛畢業的大學生找不到像樣的工作,為了生計隻能委曲求全在小飯館裏掃地、洗碗。
小區動不動就會突發大火,葬身火海的人成了灰燼,純潔的夢想也成了灰燼。在校男生不知搞大了多少女生的肚子。載著煙花爆竹的貨車在西四環追尾起火引起爆炸,將近三十米的高架橋被炸毀,傷亡人員無數……。
當薔薇跟在南風身後,慢慢的揭開這個城市的美麗麵紗,窺見現實背後的陰暗麵時,曾經在心裏構建的,對西安的美好形象,便隨著時間的流逝,一點一點土崩瓦解。當她徘徊在車水馬龍的街頭時,內心深處除了對它的熱愛,更多的還是哀傷。
曾經一度,她既矛盾又痛苦,原以為這就是自己想要的清明世界,可誰知它卻成了意識裏海市蜃樓般純淨,虛幻的空架子。就像《圍城》所表達的那樣,外麵的人想進去,裏麵的人卻想出來。明白這一點的時候,她突然覺得很難過。早知道是這樣,何苦寒窗苦讀十多載抵達落了塵埃的彼岸呢?
這麽想過之後,薔薇頓覺這被晚霞籠罩的古老城市就像飄在雲端,人為的構建看似美好,卻也虛晃晃的,風一吹就會煙消雲散,最後隻留下她,如同行走在望不邊的荒漠,疲憊而且孤獨。
傍晚的風冰涼了薔薇瞅悶的額頭,迷失在靈魂裏的意識轉著圈圈漸漸被周圍的嘈雜喚醒。她看著天空閃爍的星星,和城牆邊沿明滅的霓虹狠狠搖了搖頭。很慶幸,走了會神行李箱竟然好好的呆在身邊。箱子有些沉重,現在拉著它連上廁所都很麻煩,自由行動的權利也被剝奪。她垂頭喪氣的在車站附近吃了一碗死貴死貴的炒麵條,喝了一碗寡淡無味的麵湯後,覺得身體一下子有了力量,於是擠上去南郊的公交車準備先找個賓館住下,至於明天的事情,明天再說。
公交車上人滿為患,別說找個位置,站著還要金雞獨立似的把另一隻腳懸空,身體被人們擠壓著,一股難聞的汗味在整個車廂彌漫。
薔薇真擔心自己被擠成肉餅,好不容易下去一波人,又擠上來一波人。這時,她才發現行李箱不見了,於是驚慌失措的喊:“我的,我的箱子呢?哎,誰看到我的箱子……。”
這聲音好熟悉!陳默先是一愣,然後把腦袋從一個女人的胳膊灣探過來,看到薔薇焦急的樣子忙打招呼:“嗨!嗬嗬!世界可真小哇!我們又見麵了。”薔薇隻顧和一個三十多歲的男人爭執:“你,你怎麽能騎在我的箱子上呢,要是壓壞了怎麽辦?真是的。”男人不好意思的道歉:“對不起!實在對不起!我,那個,這不擠的沒法站麽,嗬嗬。”男人訕訕的笑著,想換個姿勢好站穩些,可在這沒有回旋餘地的車上,隻能站著才不至於踩到,要麽擠到別人,於是一臉的尷尬。
薔薇看出男人不是故意的,心想隻要箱子在就好,隨他怎麽站吧。這時,扭頭見陳默正歪著腦袋衝著她笑,驚訝之餘,板著臉說:“不是冤家不聚頭啊!哎!怎麽又是你呀,你是不是故意跟蹤我呢?”說完,轉過頭去不理他。聽到這話,陳默的臉瞬間就綠了。
不久車子到站,薔薇提著箱子好不容易下了車,陳默也跟了下來。薔薇盯著他問:“你跟著我幹嘛?想打劫啊?”陳默衝她嗬嗬一笑:“是啊,房租快到期了,快點掏錢吧,要是沒錢就把衣服給我脫了。”聽到後一句話,薔薇的臉唰一下紅了,站在路邊躊躇片刻,扔下箱子追著他就打:“流氓,你這個臭流氓。我脫了你敢劫嗎?你敢嗎?”陳默突然停下不跑了:“你敢脫,我就敢劫。”說這話的時候,他是那麽嚴肅認真,似毫不像是在開玩笑。薔薇被他的神情嚇了一跳,走過去提起箱子轉身就跑。隻可惜,箱子太重,跑起來很滑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