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六章 這麽脆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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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是哦!”雲帝心好似想到什麽,心中驚訝,忍不住問出聲道:“那就是十八歲?”聲音被勉強地控製在了天真無邪的調調上。

    淩月雖然聽出了波瀾,卻並不在意,對她點了點頭。

    雲帝心見她肯定,內心猛地一顫,嘴上卻是繼續道:“我十八歲的時候也是念高三。哦就是去年!然後上了大學,我就申請本碩連讀。因為我一直將奇哥哥當做榜樣呢!他二十二歲大學畢業了就是碩士生呢!然後過了一年就拿到了博士學位。父親和爺爺都特別以他為榮!”她看向對麵神態淡然舉止老成的少女,實在不能接受對方比自己年輕。女人,永遠都以年輕為榮,無論哪個身份,無論哪個階層,無論什麽年齡段。奇哥哥那麽優秀,也隻有最優秀最完美的女生才能配上他!

    既然對麵這個女生在年齡上勝她一籌,那她就用文化水平壓她一籌贏回來!

    淩月卻並不去關注雲帝心想要凸顯自身優勢的言詞意圖,而是抓住了她話中對某個男人的描述,黑色劉海下的秀眉微挑,恍然地點了點頭。

    原來,這廝的文化水平這麽高。

    雲帝心掃了眼對麵少女的表情,以為她聽出了她在文化水平上的絕對優勢,立刻又道:“還有啊,奇哥哥人可好了!每次我做錯了事情被父親說,他都會幫我求情呢!”

    淩月微微一笑,道:“嗯,你是他的妹妹嘛!”

    “對啊!”雲帝心輕輕撇開頭,眼中快速地劃過一抹得意——除了那該死的雲帝琳之外,隻有她才是是奇哥哥的妹妹,她才是奇哥哥最親近的人。這個憑空冒出來的女生又算那顆蔥?

    繼而她轉回頭對著淩月繼續道:“他對琳姐姐和我,總是特別嗬護。我們都知道,奇哥哥心裏一直住著一個人。但是他從來沒有帶過任何一個女生回家。所以我們也都不知道那是誰。隻知道,他經常獨自一個人坐在一個地方發呆,思念著心裏的那個人。我還看到過,有一次,奇哥哥不惜燃燒自己的修為啟動召喚術,去看他心裏的那個人呢!”其實,她隻是從雲帝琳那裏聽說過雲帝奇燃燒修為啟動召喚術的這麽一件事情,此刻拿出來添油加醋地說給對麵的女生聽,自然是目的不純。

    淩月的心在一寸寸下沉,聽著對麵表情天真的少女說的一句句話,哪怕她原先感覺這個少女有些違和,哪怕她向來理智勝過一切,此刻,她的腦海裏、耳邊都隻剩下那一句:奇哥哥心裏一直住著一個人。

    他心裏一直住著一個人?

    她和他不過才認識一個月不到,他心裏的那個一直住著的人,又怎麽可能是她?

    如果是這樣的話,他心裏既然一直住著一個人,他為什麽要來追求她?

    為什麽總是纏著她?一副喜歡她、想要與她在一起的樣子?

    雲帝心望著對麵少女原本恬淡自如的表情此刻變得驚詫、迷茫又失落,唇角幾不可見地一勾。她忽然好似才發現自己說了什麽似的,慌張地開口道:“小月,我說的話你不要往心裏去啊!奇哥哥心裏的人是誰,我們也都不知道,隻是,既然這麽多年都沒有帶回來過,說明並沒有要在一起的意思。你看,他這不是跟你相親來了嘛!

    我剛才說的話……你就當沒聽過吧,好嗎?”她說著,眸中閃動著濃濃的擔憂與忐忑。

    淩月搖了搖頭,唇角揚起一抹慘淡的弧度,低聲道:“沒事。”

    此時此刻,她才發現,她早已經將他完完全全放在了心裏。

    她,在不知不覺中,喜歡上了這個男人。

    這個臉皮厚比城牆、容貌絕美招人的男人。

    她介意他的“招蜂引蝶”,他的招人眼球,因為她覺得自己的男人被別人覬覦了,她不開心。

    她對他的動手動腳雖然偶爾推拒,因為害羞,因為兩人分明還沒有相處多久就這麽親密,總覺得有些發展太快了,但是她心裏是不排斥的。

    他為她擋下了致命的雷霆一擊,弄得內傷重重,生生去了半條命,卻還忍著一路跟著她東奔西跑,笑得溫柔。

    他纏著她,接她放學,來她家裏蹭飯,怎麽趕都趕不走。

    為什麽……

    為什麽他明明心裏住著一個人,卻還要來招惹她?

    為什麽要在招惹了她、讓她喜歡上他以後,卻讓她知道他心裏其實住著另外一個人?

    難道?她就注定要在喜歡上一個人以後,才會發現,自己在別人心裏根本一文不值,根本沒有占據一絲一毫的位置?

    他們,為什麽都要這樣對待她?

    阿誠,雲帝奇……

    為什麽都要這樣對待她?

    理智漸漸褪去,她,已經無法抑製地再次懷疑起前世的阿誠——那個她最後見到的,挽著他手臂的女人,是不是才是他心裏的那個人?

    而她,原來無論前世今生,都一直隻是個徹頭徹尾的替代品?或者……玩物?

    “小月,你真的沒事嗎?我看你的臉色好差啊!”

    耳畔,傳來雲帝心關心的話語,卻恍若天外來音。

    淩月幽幽抬起頭,蒼茫地看了她一眼,無力地搖了搖頭,扯開一抹殘笑,輕聲道:“我沒事,就是有點累了。”

    “啊?你累了嗎?那要不要先回去休息?”雲帝心聲音誇張地擔憂道,一臉天真無邪。

    淩月聞言,無力地點了點頭,道:“嗯,我先回去了。”便站起身。

    咚咚!

    這時,原本雲帝心進來就沒關閉的包廂門被人敲了兩下。

    雲帝心轉頭,見到來人,頓時一臉驚喜地喊道:“媽!你怎麽才來!?”

    柳如眉穿著一身合體的暗金色修身旗袍,外罩一件黑色皮毛外套,舉止高雅貴氣地款款走入包廂,邊走邊笑道:“哎呀,媽哪像你,蹦蹦跳跳地就不見了人影!喲,這位就是小月吧?”

    女人好似才發現淩月似的,驚訝著問道。

    淩月站起身點了點頭,淡淡道:“是,我叫淩月。”然後又跟著一起坐下。

    柳如眉上下打量了番淩月後,心中一突。嫁入雲帝家的二十多年來,她見過太多身份非凡的人,許多人表麵平平無奇,卻氣勢內斂,許多人長相平凡,卻氣質高貴。眼前的女生,雖然看起來普普通通,厚厚的劉海和寬大的眼鏡甚至遮蓋了大半張臉,隻露出了一雙隔著鏡片的眼睛和光潔的下巴,但是,她能看出她的不同尋常來。那份淡然宛如超凡脫俗,那份氣韻宛如渾然天成,那份氣質宛如由內而外,那份優雅宛如高山仰止,無人可比。

    這個女生,不簡單!

    她絕對不能讓這個女生攔在心兒麵前!

    “好,好。這位就是救了我們小琳和小琳奶奶的恩人哪!小月,今年多大了?”

    眸中冷光一閃,忽視掉淩月此刻略有些難看的神色,柳如眉開始自顧說起來。她可是都和女兒串通好了。等女兒先進來打個草稿,她再出場收工。這一回,定要將這無端冒出來的雲帝家族“準媳婦”給遠遠踢走。

    天知道她們母女倆在偷聽到程晚霞和素韻的對話時有多麽的震驚和不可思議!

    他們居然讓她們母女倆覬覦好的雲帝奇去跟一個名不見經傳的小丫頭處對象?!

    這簡直是不可理喻!

    雲帝奇是她女兒的!雲帝家族未來夫人的寶座也是她女兒的!

    而她,就要進入雲帝家族的祖宅成為真正的女主人!

    這一切,怎麽可能讓這麽一個乳臭未幹的小丫頭片子給毀了!?

    淩月定了定心神。雖然內心依舊沉痛,依舊悲哀迷惘,但是憑著多年的冷靜自持與臨危不懼的戰鬥,她還是迅速冷靜沉著下來。

    她對柳如眉微微揚唇,道:“今年剛滿十八周歲。”

    “哦,原來是十八周歲啊?真好!還這麽年輕啊!”柳如眉媚笑著點點頭,忽然道:“我聽小奇他奶奶說,她讓你跟小奇處對象了?”

    淩月沉默,她此刻已經不想點頭承認跟雲帝奇的這層關係了。

    柳如眉見淩月沉默,快速地與雲帝心交換了個會意的眼神,對淩月語重心長道:“小月啊,你聽阿姨說。你呢……其實並不符合我們雲帝家族對媳婦定的標準。

    當然小月你本身很好,就是,這身份……還不足以跟我們家小奇相配。

    你應該知道門當戶對吧?

    小奇這孩子,再過一年就要繼承家裏的事業了,他的婚姻,可不能這麽草率被定下了!

    小奇他奶奶看重你,是因為你救了她一命,她想報答你。

    可是,老人家隻是一時太過念情,忘了我們家族還需要顧念彼此的身份。如果你跟小奇在一起,要遭受很大的壓力。在事業上你幫不上他的忙,在家族裏你也說不上話。結婚後你就會成為一個透明人,漸漸淡出小奇的視線。

    所以,你們兩並不合適。

    阿姨希望,你能跟小奇分手,早點斷幹淨。這樣對你,對他,對我們整個家族,都有好處。”

    雲帝心等柳如眉話落,輕皺起眉頭,拉了拉柳如眉的衣袖,擔憂道:“媽,一定要分手嗎?我看小月跟奇哥哥挺般配的啊?”她說著話時,眸光中卻閃過隱晦的精光。

    柳如眉托著女兒拉她衣袖的手,輕輕拍了拍,慈愛笑道:“你還小,不懂。兩個人站在一起看起來般配,並不代表就適合在一起。婚姻不僅僅是兩個人的事情,它更是兩個家庭的事情。好了,這事兒你一個小孩子家家的,就不用操心了。”她這話看似是對著雲帝心說,實則音量卻刻意放大給對麵的淩月聽清楚。言語間再次提醒著門第差距。

    “哦。”雲帝心撇撇嘴,帶著絲不甘心。繼而轉頭看向對麵的淩月,臉上掛滿擔憂和不忍。

    淩月靜靜地聽著,默默地看著。

    看著眼前給她帶來一個又一個噩耗的母女,目光漸冷。

    她想反駁柳如眉的話:我能再造出一個雲帝集團,來與他相配。

    可是……沒有必要了,什麽都不需要說了。

    一切都已經很明白。

    她今天,就是來聽這些令她心痛,令她絕望的話的。

    她既後悔自己今天來了聽到這些噩耗,又慶幸自己來了才能得知這些真相。

    少女揚著恬淡的笑容,優雅地從座位上慢慢站起,對雲帝心母女輕點了下頭,緩緩道:“我知道了。那麽……先告辭了。”話落,她轉身離開座位,頭也不回地離開包廂。

    “媽?”雲帝心看向柳如眉,眸中帶著疑惑。

    柳如眉搖了搖頭,慈愛地笑道:“別擔心,她,是個‘懂事’的孩子,肯定知道該怎麽做了。”

    聞言,雲帝心唇角立刻揚起了一抹天真的笑容,眸中卻滿是得逞與得意,畫麵十分違和。

    而柳如眉慈愛的表情轉變為陰險的得逞笑容。

    兩母女相視而笑。

    ——

    走在人來人往的街道上,少女的腳步有些沉重,表情落寞,心裏失望、心痛、冰冷……

    黑色鏡框後的雙眸幹澀得厲害,就連眨一下眼睛,都很費力。

    她沒有眼淚。

    哪怕,她的眼眶已經紅了……

    緣分這種東西,真的很可笑。它將兩個毫不相幹的人聯係在一起,讓他們相識、相知,讓其中一方愛上另一方,卻不讓他們彼此相愛、兩情相悅。

    不是對的時間、對的地點、對的人……

    所以……不能相愛……

    對麽……

    到底為什麽,她會喜歡上他呢?她想不通,真的想不通啊……

    她明明,是討厭他,是排斥他才對。

    如果還是這樣,該多好?那她現在,就不會覺得這麽失望,這麽累,這麽沉重,這麽難過……

    愛情,她可不可以不要了?

    全都忘記,忘得一幹二淨,什麽都不要記得,什麽都不要放在心上,忘記,忘記,忘記……

    少女的發絲被微風輕撫,絲絲縷縷的飄飛在黑框眼鏡下的兩頰旁。

    她的眼神哀默,她的腳步遲緩,她的身形悲涼。

    一步一步,往前走去。

    耳邊,所有的聲音都消失了。

    所有的人,車子,道路,都失去了顏色,成了黑,與白。

    這種感覺,何等的熟悉,何等的……似曾相識?

    曾幾何時,她也這般的難過,這般的痛苦,這般的,看不到世界的一切,隻沉浸在這一刻的心痛之中。

    為什麽她……這麽脆弱?

    經受過煉獄的洗禮,接受過魔鬼的訓練,在炮火中衝刷身軀,在生死中徘徊前行。

    為什麽她……還是這麽軟弱?

    感情……就是她的死穴麽?

    前世引爆炸彈的那一刻,她在想什麽?

    戰友?

    那些孩子們?

    財產?

    身世?

    阿誠?

    那麽引爆炸彈之前呢?她為什麽會去動用那一直隻是裝飾品的腰腹炸彈?為什麽呢?

    因為沒有退路了嗎?

    因為隻有這一個辦法,與敵人同歸於盡?

    是,那個時候的確是沒有退路,也的確隻有那一個辦法能夠完成任務,阻止那場大滅殺。

    可是這樣的情況,在以往的戰鬥中發生過不止一次了呢,為什麽那些時候她都沒有想過去動用腰腹炸彈?為什麽那些時候的她最後都好好的活了下來?

    為什麽呢……

    為什麽……

    因為……

    埃及那一次,她……

    不想活了啊……

    忽然就……不想活了。

    對。

    因為她……實在是……太軟弱了!

    因為,引爆前的那一刻,在她的內心深處,有一個聲音在喊:“不如,就在這裏停止吧?這樣……就不用再回去了……這樣最好……就不用再回去……不用麵對……阿誠的離開……”

    所以,她放棄了掙紮,放棄了爆發,放棄了一直以來引以為傲的危急關頭的猛烈反撲潛能……而若是能夠掙紮,能夠爆發,說不定,她不會死。

    她一直。

    都在自欺欺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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