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應啊，說說唄，是誰要買房子啊？看重了哪一套？”他的聲音中帶了一絲頗為明顯的急切。

    羅小應淡定地端起桌上的茶杯，喝了一口後，砸了咂嘴，似是覺得味道不錯，勾了勾唇角，繼而又喝了一口。

    就在小張那望眼欲穿的眼神裏，羅小應將那一杯頗有分量的茶水一口一口地慢慢地全部喝完了後，才放下了茶杯。

    “小張啊，別急嘛。”羅小應放下茶杯後，還十分淡定地抽了張紙巾細細地擦了擦嘴角的茶水，邊擦邊道，語氣帶著一絲埋怨，似在怪對麵的小張太過著急。

    小張隻覺得今天的羅小應分外淡定，淡定得讓他想要拿兩根鐵棒直接撬開他的嘴，從而獲得他想要知道的消息。正當他想要再一次催促消息的時候，對麵的羅小應先開口了。

    “在說誰要買房子之前，咱還是先來談談分成的事情吧！”他的語速不快不慢，沉穩而隱隱帶著一股子不容置喙的淡淡壓迫力。

    對麵的小張聞言，愣住了。被羅小應的氣勢一壓，他的急切竟被熄滅了不少。不過，他很快就反應了過來，反應過來之後，他立刻了然地笑了笑。

    “這個好說！之前不是告訴你了嘛，隻要你幫我介紹客源，賣出了房子之後，我的提成肯定分你一成！”他望著羅小應，一副慷慨大方的表情。他清楚地記得，之前他跟羅小應說會分給他一成的時候，羅小應還非常驚喜呢！所以，此刻的他非常的有自信羅小應一定會欣喜地接受他的分成條件。

    “這……才一成？”羅小應聞言，卻立刻皺起了眉頭，一副為難的樣子。

    小張一見他為難的表情和話語，怔住了。他說什麽？他說才一成？他之前不是還對一成表示很驚喜的嗎？現在他這樣為難的樣子是什麽情況？

    “小應啊，一成可不少了，”小張立刻苦口婆心地勸說起來，“我賣這麽一套房子的提成也才一萬左右，我幾個月才能賣出那麽一套，我也是要靠著這點提成生活的啊！左右你牽個線，也不需要多做什麽，就能拿到一成的錢，多劃算啊！”

    “是麽？”羅小應聞言挑了挑眉，唇角幾不可見地勾了勾，忽然語不驚人死不休地道，“如果我說，不是買一套，而是買一棟呢？”

    他的話語輕飄飄的，聽在小張的耳朵裏麵卻如同炸雷一般。

    “什麽？！一棟？！”小張激動得幾乎坐不住，險些直接從座位上跳起來，他震驚地看著對麵淡定自如的羅小應愣愣地再次開口問道：“一棟？你說一棟？！”他的聲音裏已經帶上了明顯的顫音。

    羅小應點了點頭，無視他震驚的模樣，繼續加碼道，“而且看上的是你們遠離街道和車站的後麵的樓棟。”

    “後……後麵的……”小張還沒從前麵的震驚中平複過來，立刻又愣住了。後麵的樓棟，豈不就是指那幾棟至今都還沒人買的價格高一些的樓嗎？後麵的那些樓如果賣出去了，他可還能得到額外不菲的獎勵金呢！

    小張再看向羅小應的時候，眼神已經變了。他強迫自己快速地冷靜下來，表情也認真嚴肅了不少，望著對麵的羅小應一字一句認真地開口道。

    “這樣吧，小應，既然你的這位朋友這麽看好我們的樓房，又是你介紹的客源，就給你的朋友打個九八折！我還額外分給你兩成的提成，怎麽樣？”

    小張的目光中閃爍著誌在必得的光芒。

    “兩成？”羅小應的眉頭卻依然皺了起來，表情為難地道：“小張啊，我現在給你介紹的客源可不是買一套房子兩套房子，而是買一棟啊！你願意給打九八折我替我朋友謝謝你，隻是，他是他我是我，我這邊可是費了好大的勁兒才讓我朋友放棄去北區買房子，給你送業績呢！而且，”他頓了頓，表情糾結地補充道，“他也還沒確定要不要買，說是還要多看看，今明兩天打算去北區看看再做決定呢！”他話語裏滿是暗示性的陷阱，既告訴他他很在乎分成的比例，又告訴他買房的事情還沒確定，最後成不成全靠他繼續遊說，總之，如果他不滿意的話，這麽一個大單子就不會做成。

    “哎喲誒小應！咱們兩是什麽關係，咱可是天天一起買外賣的交情啊！你可千萬讓你朋友別去北區看了，那兒哪有什麽好房子，還是這裏的好啊！”他頓了頓，躊躇了一會兒，想起羅小應那顯然不滿意的反應，終於皺了皺眉像是下了什麽決心似的，閉了閉眼開口道，“小應，什麽也別說了，四成！我給你四成！之前跟你說了，一棟房子我能拿到的提成是一百萬，分你四成，就是送你四十萬！怎麽樣？你這中間線牽的，可值錢哩！”他望著羅小應的目光裏閃爍著討好和希冀。

    “四成？”羅小應皺著的眉頭鬆了鬆，卻依然皺著，沒有完全鬆開，他也覺得鋪墊得差不多了，看了對麵討好地看著他的小張一眼，輕歎了一口氣。

    “小張啊！我跟你老實說吧，我這個朋友手裏有的是錢，她這次想要買的可不僅僅是一棟房子，而是十棟！而且是你們後麵的那十棟！”

    羅小應的這句話一說完，對麵的小張就完全愣住了！

    十棟！十棟啊！！

    不是一棟，也不是兩棟、三棟、四棟，而是十棟啊！整整十棟啊！後麵高價位的全部！十棟啊！！

    小張的眼睛睜得老大，死死地盯著對麵的羅小應說不出一句話，他狠狠地咽了幾口唾沫後，才勉強壓下心中的震驚與驚悚，臉上的笑容完全不受控製地咧到了耳朵後麵，他興奮無比地搓了搓手，又搓了搓手，望著對麵的羅小應笑得如同一個傻瓜般笑道。

    “小應啊！我懂你的意思了，你說吧，你想要怎麽樣的分成，都好說，都好說啊！”

    發了啊！他這次真的要發了啊！等做成了這個大單子，他都可以另起爐灶開啟人生的巔峰了啊！

    至於分成，反正他報給羅小應的提成數字也是假的，真正的數字哪裏有那麽小，就算這個羅小應要了五成，他這邊給得也算輕鬆得很哪！簡直是個穩賺不賠的大買賣嘛！

    小張一邊想一邊在心裏直樂，越想就越是激動。他拚了命地壓抑住那股子興奮，望著對麵羅小應的目光賊亮。

    羅小應一聽他說“都好說”，皺著的眉頭終於完全鬆開，他望著小張笑了笑，伸出了手淡定地比劃了一個數字。

    “六成？這……”小張有些猝不及防地驚呼了一聲，隨即輕咳了一下後冷靜下來。他微微皺了皺眉，一副艱難抉擇的模樣，最終思慮再三後，咬了咬牙，對著羅小應點頭道，“好吧，六成就六成！”

    而實際上，小張的內心已經有些不滿上了。原本他覺得，五成就算他所能接受的最多的比例了，沒想到這個羅小應居然獅子大開口要六成！要不是他早早留了一手謊報了他真實的提成數據，他豈不是要白白把大頭送給羅小應！？

    他真是想得美！

    此時的小張內心裏因為那層不滿，已經生出了翻臉不認賬的想法。

    反正他們兩人間的所謂分成隻是口頭應承，沒有法律效益，他先忽悠著把房子賣出去，等到時候他拿了提成再翻臉不認賬，這羅小應也拿他沒辦法不是？

    想到這裏，小張的臉上又露出了笑容。

    “小應啊，現在你可以說說你那朋友是誰了吧？趕緊幫我們牽線搭橋啊！就今天吧，今天我正好有空，今天就帶你那位朋友去看房子吧！”小張的急切已經壓抑不住地流露了出來。

    羅小應見狀暗暗撇了撇嘴。他伸手從公文包裏取出了一份文件遞到了對麵，笑道，“這一份是關於分成的合同，你簽了之後，咱們才算合作愉快。”

    “這……小應你可真是……想得周到！”小張咬著牙從嘴裏吐出了最後的四個字，望著羅小應的目光深沉而又複雜。他著實沒有想到羅小應居然還給他來了這麽一手！

    他前麵才想著要翻臉不認賬呢，現在居然就給他整了個白紙黑字的合同！

    這簽了字，可就得付法律責任了！

    這簽了字，他的提成可就真的要分六成給羅小應了！哪怕那提成是數據是假的，他也心疼啊！

    可是如果不簽，羅小應不給牽線，他可就什麽都沒有了！

    此刻的小張內心中宛如天人交戰般糾結。簽吧，就等於把六成的提成白白送給了羅小應；不簽吧，就什麽都沒有了。

    他在內心恨死了羅小應的精明。他真是沒有想到，看起來那麽憨厚的家夥居然會有這麽老道精明的一麵！

    算了！反正他之前留了一手！

    反正，他報給羅小應的提成數據是假的，低了一半有餘，而且羅小應也不知道，如果他賣出了整棟的話會有額外的獎勵金，所以，就算給了羅小應所謂六成又怎麽樣？最後的真正大頭還是他的！

    想到這裏，小張糾結的臉色頓時好了不少。

    他穩了穩心神，低頭看向遞到麵前的合同，抬手翻開。

    看完第一頁，他目光還是沉靜的；

    看完第二頁，他目露震驚；

    看完第三頁，他猛地從座位上站了起來，捏著白紙的手都狠狠地顫抖起來。

    隻見，合同的第二頁上赫然寫了一條：售樓方業務員張某自願將賣出該居民區後十棟樓房的提成，分出六成給介紹方，且必須在售樓成功當日一次性付款結清，不得拖延日期。

    而合同的第三頁上赫然寫了一條：售樓方業務員張某，必須保證按真實提成數據並其餘獎金數據劃分提成給介紹方，如該數據與事實不符，則業務員張某需賠償介紹方雙倍金額。

    坐在對麵的羅小應望著他的反應，狡黠又自得地一笑，內心暗爽不已。

    他羅小應雖說憨直了一點，但是人情世故還是懂得分辨的。就剛剛接觸溝通和觀察下來，他多少也看出來了，這個小張的確如同主子所說的，不僅想要翻臉不認賬，而且還謊報了提成數據！

    果然還是主子料事如神！

    此刻的羅小應對淩月的崇敬又上了一個台階，已經到達了巔峰。

    小張終於從合同裏抬起頭來，看向坐在那裏淡定自若的羅小應，頓時恨得牙癢癢。

    如果簽了這個合同的話，他的全部算盤就都落了空了！

    他就真的要把收益的大頭白白送給羅小應了！而且還要當天付款結清！簡直連跑路的時間和機會都不給他留！

    “小應啊……”他努力地壓下心中的悲憤，艱難地扯了扯嘴角，微微開口想要挽回些什麽。

    羅小應卻開口打斷了他的話，他鎮定自若地指了指小張手裏拿著的合同，毫無妥協讓步的意思道。

    “我的要求都在上麵，你簽了字之後，我立刻給你們牽線，如果你不滿意不想簽字的話，那我隻能說對不起了，你再找別人給你介紹客源吧！”

    他的語氣裏還帶上了一股斬釘截鐵的味道，不容置喙。

    小張的笑容僵在了臉上。

    最後，小張隻能咬牙簽上了自己的名字。

    不管怎麽說，這對於他來說都是個千載難逢的大單子，這樣的機會他是說什麽也不會放過的！而做成這個大單子之後，他就可以不再過現在這種左右逢源笑臉捧人的日子了。

    簽完字，小張如同虛脫般地靠坐在了椅子上。他內心的糾結在簽完字後漸漸地煙消雲散，畢竟木已成舟，他再去糾結提成的金額也於事無補了。而隨即，他的內心便充滿了對即將到來的大單子的期待和喜悅！

    而服務員也在此時將兩杯咖啡上到了他們兩桌前。

    羅小應心滿意足地將簽好字的合同小心翼翼地放回公文包裏，暗暗鬆了一口氣。總算，他不辱使命地完成了任務。

    將咖啡杯端起，朝著小張舉了舉杯後，羅小應笑道：“合作愉快！”話落，率先一飲而盡，官方的派頭做得十足。

    小張見狀，釋然一笑，也舉杯道：“合作愉快！”然後一飲而盡。

    隨即，羅小應拿起了自己的公文包夾在腋窩下，他朝著小張狡黠地微微一笑，站起身，緩緩開口道，“走吧！聽你說了不少，還從來沒看過你們那房子內裏長啥樣，帶我去看看吧！”

    正癱坐在椅子上的小張聞言，一下子就坐直了身體，睜大了眼睛看著羅小應，有些沒有反應過來。

    “看房子？”小張愣愣地開口問道。

    “是啊，不看一下就買下十棟，我也太草率了！”羅小應挑了挑他的粗眉笑道。

    “你你你……是你要買房子？！”小張頓時驚愕地連說話都不利索了，一屁股從椅子上蹦了起來，誇張地指著小張表情驚恐地問出聲。

    “嗯，不是我，是我老板。”他淡定地道出了事實，抬起空著的那隻手，將椅子拉開，從座位裏出來，站在走廊上，回望著站在那不動的小張，狀似疑惑地問道：“怎麽了，不走嗎？”

    他內心卻兀自暗爽不已。原來坑人的感覺這麽好？

    而淩月除了讓羅小應來談分成的事情之外，還將買房的事情全權交給了他，讓他去看看房子的質量，如果覺得不錯，就把合同給簽了。可謂是對他給予了極大的厚望與信任，也正因為淩月給予的厚望與信任，使得羅小應今日特別的嚴陣以待，連從來不舍得穿的高定西裝都穿出來了，可不就是為了給自己撐起場麵與氣勢麽？所幸，他幸不辱命地搞定了分成的事情。

    小張一聽羅小應明顯裝B的問話，狠狠抽了抽嘴角，到現在他要是還沒想明白他是被羅小應赤裸裸地坑了，他就白白幹了這麽多年的銷售活計了！可是，這坑，他卻心甘情願地跳啊！這麽大的單子，他能不跳嗎？

    “成！咱這就去看房子！”小張也不再計較那麽多問題，拉開椅子，咧開笑容，神態恭敬地帶著羅小應前往樓區看房。

    一整天，羅小應十分仔細地將十棟房子挨家挨戶地看了個遍，直看到月上中天，才顫抖著雙腿，與小張約了第二天簽合同的時間後，顫顫巍巍如老翁般地挪回了公司。

    他萬分慶幸那十棟十八層的樓房裏麵安裝了電梯，不然這一天他就算是爬斷了腿也絕對看不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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